這一次,我順利進入"鼎盛"集團,樓下lobby總機小姐不再阻擋我,顯然已經被通知。


    踏進電梯前,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上樓後,該跟他講什麽話?要怎麽解釋,才能把一切說清楚?


    電梯直達頂樓辦公室,一名身穿綠色套裝,看起來精明幹練的女子,已經等在電梯外。


    "江小姐嗎?"


    女子銳利的目光,已經掃過我一遍。


    "嗯。"


    我輕輕點頭。


    匆匆出門,我身上隻穿一件普通洋裝,站在專業辦公室內,顯得很突兀。


    "您好,我是江先生的特助,敝姓劉,江先生已經在辦公室內等候,請跟我進來。"


    她客氣的接近冷漠。


    我沉默地跟這位劉特助,走進頂樓辦公室,在這我不熟悉的環境裏,我覺得從來沒有工作經驗的自己,好渺小。


    "江先生,江小姐已經到了。"


    走進辦公室,劉特助客氣地提醒,正專心凝視電腦液晶熒幕的男人。


    "謝謝,你先出去。"


    男人頭也不抬地看著電腦,直到劉特助離開後,關上辦公室的大門。


    我屏著氣,局促地站在角落一隅,不敢出聲打擾他。


    大概五分鍾過後,他突然從電腦前站起來--


    "健檢報告,記得嗎?"


    他從報告單中,挑出一張薄紙,扔到我前方地板上。


    "前任助理失職,直到一個月前,這份報告才送到我的辦公室。"


    "前任助理",表示那個人已經被革職?


    我慢慢蹲下來,撿起那張扔在地板上的紙張。那是一張驗血單。


    "a型血液,江家的突變種?"


    他冷漠的聲音,含著濃重的譏誚。


    "江家全是o型血液,突然出現a型,莫非是醫院驗錯?!"


    我站起來望著他,說不出一句話,握著驗血單的雙手,不受控製的在顫抖。


    "我看,這樣吧!我安排你,到另一家醫院驗血,順便做一次dna檢驗。"


    他若無其事地說,冷漠的表情卻比冰塊還冷。


    "不,不必了……"


    我交握顫抖的雙手,直到兩手合握後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有多冰冷。


    "不必?為什麽?"


    他站在那張大型辦公桌前,兩臂交抱,冷冷的看著我。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告訴你。"


    "說啊,我在聽。"


    "我……"


    我的聲音顫抖破碎,迷蒙的眼睛,無法直視他的目光。


    來這裏之前,我絲毫沒有心理準備,根本不知道早在一個月前,他已經收到這張意外的驗血單。一個月前,那是在他出國前後。一迴國後,他就跟徐若蘭訂婚了。


    但是在訂婚宴上,他接受我的道歉,除夕夜那晚,他甚至把"小東西"送給了我……


    我不明白這一切為了什麽?如果他有疑惑,為什麽直到現在才質問我?


    "想解釋,卻說不出口?"他冷冷地看著我,陌生的眼神讓我心寒。


    "一個習慣說謊的人,一旦要開始說實話,覺得不能很適應吧?"


    "你想說什麽……為什麽叫我來辦公室?"我喃喃地問,不再試著開口解釋什麽。


    因為在我心底,已經有不祥的答案。


    "想不通?"


    他嗤笑,英俊的臉孔扭曲。"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他的表情嚴厲。而我,再也沒有我開口的餘地。


    "我想,你大概是知情的吧?"他走近我,抬起我的下顎,麵無表情地盯住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知道這件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盡管他的語氣低柔,陰沉的目光,卻完全沒有感情。


    "我……"


    我緊縮的喉頭發不出聲。


    "說實話,我沒耐性再聽一次謊言!"


    他的口氣是冷蔑的,捏住我的手指,殘忍的加重握力,我感覺到下顎一陣陣疼痛。


    "我一直、一直想告訴你的。"我抓住胸口的衣襟,聽到自己的聲音說。


    "那麽,你果然是知情的。"


    他冷笑一聲。"說下去!"


    他放開我,撇開的力道,刮傷了我的肌膚。


    "十一年前,你到育幼院來,領養妹妹那天早上,為了跟你迴家,我……"


    我沒有理會傷口,顫抖的聲音往下說:"我偷偷跑進院長室,換了照片……"


    "前任院長調職,新院長剛到孤兒院,她怕院裏的老師不服氣,就把最重要的院童資料,全部存放在院長室,可是她才剛到,根本還弄不清楚,孤兒院裏的院童誰是誰……


    "那時候,你突然出現了,說要領迴妹妹。院長知道你是''鼎盛''的少主,就不讓孤兒院裏的老師插手,讓她們有機會接觸你……"


    "因此,我偷換資料照片的事,根本沒有人知道,所有院童資料都是新院長經手,誰也不知道……江家領錯了人。"


    看著他漸漸嚴厲的表情,我哽咽地說完話,苦澀的心口一片荒蕪。


    而我,為什麽偷換照片?那諱莫如深的秘密嗬……


    我偷了別人的哥哥,為的不是親情,而是……


    直到十五歲我才了解,那第一眼的悸動,是愛情。


    "想跟我迴江家,所以調換照片?想不到,為了離開孤兒院,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就會耍心機!"


    他冷冷地看著我,一字一句,盯著我的眼睛吐出口。


    "不是,"我搖頭,想跟他解釋清楚。"不是你想像的這樣,我換照片是因為--"


    "事實擺在眼前!"


    他打斷我的話。"因為你的自私,犧牲了我的妹妹,而你,奪去她的哥哥後,卻厚顏無恥地引誘我!"


    "引誘?"


    我顫抖的問,腦子裏一片空白。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無恥的詭計?全部--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笑話。"


    他殘酷的結語。


    我的心碎了,一切一切都攤開在我眼前。


    原本我以為好美的一場夢,原來卻是一個陷阱,一個讓我懷著夢想、卻是為了要粉碎它的騙局。"那天晚上,"我咽哽地問:"你喝酒那天晚上……是清醒的嗎?"


    我問,他冷酷的眸光,已經告訴我殘忍的答案。


    "那麽,你知道房間裏的女人是我……"我喃喃低語,垂下了頸子。


    他早就知道了。


    原來,他一直把我看得很透。之所以不揭穿我,隻是為了要在這一刻羞辱我?


    "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我見得多,隻是料不到,我的''妹妹''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嘲諷地譏刺。


    我的心窩冰冷,全身的血液,失去了溫度。這裏,再也沒有我留下來的餘地。


    我掩住嘴,轉身想跑開他冷酷的視線--


    "你不是想要?!"


    他拉住我的手臂,強製的力氣幾乎扯斷我的手骨。"那就繼續那天晚上沒完成的事!"


    "不!"


    我直覺地想反抗,卻無法與男性力氣抗衡。


    他像一頭野獸,將我壓在桌上,粗魯地控製我的雙手。


    "不要,我求求你……"


    我流下眼淚,不是因為他的強製,而是因為他的誤會。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我與他做愛,那我就沒有機會告訴他,我愛他。


    "還在說謊?還是想博取我的同情?"


    "不是……"


    我咬著下唇,眼淚一顆顆滑下我的臉頰有。"我要你……"


    從來無法說出口的話,終於能對他傾訴,在這一刻,卻顯得悲哀。


    他的眸光陰暗,像黑洞那樣深沉。


    "那就做給我看,你有多愛我。"他沒表情地道。


    我放棄掙紮,望進他深邃的眼睛。


    然後,我伸出雙手,克服心中的羞怯,主動攬住他的頸子。


    "很好,接下去?"他低嘎地道,深沉的表情,有我不了解的陰影。


    我放開他,抬手解開襟前的鈕扣,直到衣服敞開。


    然後,我脫下上衣,在他的注目下,動作僵硬、不自在地撥開胸罩的暗扣……


    直到我的上半身已經赤裸,他仍然沒有碰我。


    "繼續。"


    看到我停下動作,他沉聲命令。


    在這間寬敞、陌生的辦公室內,讓我完全沒有安全感。更何況,我從來沒有在男人麵前,脫過衣服。


    但是我決心順從他的意誌,隻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


    直至剩下一件內褲,我羞澀地站在他與牆壁之間,兩手在內褲邊沿徘徊……


    "脫下來。"


    他命令我。


    但是無論如何,我再也做不下去。


    "害羞了?"


    他的語調低沉,神情含著譏誚。


    我的身體僵住,在他冷漠的目光下,本能地想遮住自己。


    他突然壓住我,動手扯下我的內褲。


    我虛弱地癱軟在桌上,仍然克製不住地抽搐,但他很快穿整好衣物,按下桌上的通話鍵。


    "江先生?"


    "進來,順道把請帖拿進來。"


    "是。"請帖?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更沒有時間猜想--


    劉特助進來前,我隻來得及慌亂、羞愧地拉整衣物,默默擦拭他留在我身上的液體。


    "江先生。"


    劉特助敲門後直接進來。


    我仍然忙亂地整理鈕扣,但她沒有看我一眼,仿佛辦公室內沒有我存在。


    "帖子已經整理好,等江先生過目後,就會寄送出去。"說完話,劉特助即恭敬地點頭,轉身離開。


    我注意到,放在他桌上的,是紅帖子。


    "那是什麽帖子?"


    我不該多問,卻禁止不了自己的心慌。


    "結婚喜帖。"他答,聲音冷淡,仿佛未曾經曆過,剛才那場雲雨。


    我再也看不到,剛才存在他眼中溫柔的眸光。


    "喜帖……"我的心揪痛,明知道不能問、不要問、不該問。


    "是誰的喜帖?"卻聽到自己脆弱的顫音,像著魔一樣問出口。


    "誰?"


    他嗤笑,看我的眸光很冷。"當然是我跟若蘭。"


    他冰冷的眸光,挾了一絲殘忍。


    我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冷掉了。我呆呆地瞪著前方,像是死了,再也沒有一點感覺。


    內線電話突然響起,傳來劉特助的聲音。"江先生,''gm''集團代表已經進大樓,正在十六樓等您開。"


    他沒有抬頭,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命令:"你先迴去,我還有重要的會。"


    我沒有迴答,茫然地轉身,像行屍走肉一樣離開辦公大樓。


    江家正沉浸在喜悅中。


    ***********


    每個人都為準備,男主人訂在今年夏天的婚事,而忙碌著。除了我,我是這幢屋子裏,最格格不入的人。


    我像一道蒼白、幽微的陰影,成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躲在這幢屋子最陰霾的角落。


    一個月過去了,我的月事,始終沒有來。


    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三月底,杜鵑花已開滿庭院,我鼓起勇氣,到便利藥局的貨架上,買了一支驗孕筆。


    我不敢迴家,卻把自己鎖在速食店的廁所--在這個充滿陌生人的地方,反而讓我覺得安全。


    粉紅色的包裝盒上,把使用說明寫得很清楚,我冷靜地拆開塑膠包裝,打開紙盒,開始做驗孕測試。


    不到三分鍾,那條讓我無法再冷靜的紅線,終於出現在對比線旁邊……


    "不要,不要這麽殘忍……"


    我掩住嘴,無聲地抽噎,靠著牆壁幾乎要昏厥。


    這個孩子,是報複得來的結果。


    這不是被期待的生命,雖然,我多麽的渴望能擁有。


    離開速食店,我茫然地走在台北街頭,不記得自己曾經走過什麽地方,直到熟悉的巷道,喚醒我的記憶……


    我終於還是走迴"我的家",迴到有他在的地方。


    門口停著老黑的車,主人已經坐進後座,車子的引擎就要啟動。


    我知道他又要出門,一股突然而來的勇氣,讓我跑到車子前方,擋住正待發動的車子--


    "小姐?"


    老黑搖下車窗,驚嚇地瞪著我。


    接著,後座車門被用力打開--


    "你瘋了?!"江浩南--我的哥哥,忿怒地下車質問我。


    "你一直不跟我說話,"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哽咽地響起,我努力控製,不讓眼淚伴隨。"這一個月來,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現在你終於肯看著我了,是因為我不顧死活,擋住你的車嗎?"


    我悲哀地問他,換來他厭惡的神情。


    "你瘋夠了!"


    "我沒有瘋,這些都是事實不是嗎?"


    我固執地擋在車子前方,老黑的表情錯愕,而我,我不再在乎別人怎麽想了。


    他拉扯我的手臂,粗魯地把我扯到車邊--


    "放開我……"


    我掙紮著,想起肚子裏的小生命,我不再反抗他。


    "怎麽?你以為自己還是這個家的小姐?!"他冷笑,因為我的合作,他終於撂開手。


    我跌向路旁的矮樹,為了減低撞擊力,我的手臂重重撞向粗糙的樹幹。


    "我就把話說清楚!你想住下來,可以,反正結婚後我會搬出去。"


    我不許自己的眼淚掉下。


    "你不想看見我,可以趕我走,為什麽還讓我住在這裏。"


    "什麽時候該走,不必我提醒吧?!"他冷酷的眸光看著我,殘忍地說。


    我怔住,兩腳像生根,呆呆地站在路樹邊……


    "繞過去!"


    他命令發呆的老黑,車子終於駛離我的視線。


    什麽時候該走,不必我提醒吧……


    原來,他在等著我自己離開。


    到底……


    我還在期待什麽?這原是一場不醒的夢。現在,夢醒了……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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