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頭看了眼垂眸想事情的淩瀾,八月唇角笑意加深,語氣裏卻帶了感慨:


    “淩瀾,李蓮花他說的慶幸東海事發,是真的覺得慶幸,並非是刻意安慰你。”


    淩瀾身子一頓,對上八月的視線欲言又止。


    八月歎了口氣,她就知道這丫頭雖然接受了李蓮花,卻仍舊懊悔自責。


    “其實,一個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活在他所在乎的人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裏。曾經的李相夷看似風光無限,可實際上呢?”


    八月眉頭少有的蹙到明顯,似連迴憶起過往都覺得不快。


    “實際上,他愛的人卻每個都帶著假麵,本質裏並不愛他。單孤刀,肖紫衿,雲彼丘皆恨他 妒他 害他。喬婉娩雖給了陪伴,卻也在感情裏成為了他做的不夠好,意圖改變他的負擔。”


    “李相夷當初或許因太過信任並未察覺,但以他的能力性子,也絕不會被蒙蔽一生…屆時親友的假麵被看穿,他又當如何麵對如何自處?”


    “東海…其實隻不過是提前發生的必然事件,將所有人的虛假 算計同時揭露罷了。或許因太過突兀而難以接受,但…比起一人一刀的反複折磨,這種快刀斬亂麻一次性看清所有人的情況,似乎也確實值得慶幸。”


    一語點在幾靈心窩子裏,沉默間,八月的聲音還在繼續:


    “而慶幸遠不僅如此,若沒有東海,李相夷定會按喬婉娩意願,或成婚或被背棄。以他的性子,就算喬婉娩選擇了肖紫衿,他也會顧及喬婉娩,而在世人輿論麵前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如果喬婉娩不攤牌,選擇成婚呢?李相夷不管是誤將懵懂當真愛,還是認清了是將喬婉娩當親友家人,他都會因為責任,同意成婚並甘願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長長的一聲歎息下,一向性子平和的八月,也難免帶了些情緒:


    “這樣的婚姻,表麵美滿終成眷屬,十分符合世人對天之驕子的期望。實則,極盡殘忍羞辱…”


    “這樣的親友,愛人,環境,未來…單是想想就足以窒息。就算沒有東海,他李相夷 又會真的自在快樂嗎?”


    沉默振聾發聵,淩瀾眸色幾番閃爍,口中好似無意識的重複著那句“李相夷所愛之人,卻皆不愛他。”


    這仔細想想,若沒有許也,她與八月也隻不過是兩柄口不能言的劍,而對李相夷真心的,怕也隻有師父師娘,銀風劉茹京和親信兄弟…


    還真是…可笑。


    聽著淩瀾的低喃,八月抬眸看向李蓮花和傅時柒消失的院角,好看的眼睛裏陰霾盡散:


    “東海啊,不算墜落神壇,倒更像是脫離牢籠,浴火重生。一朝變故,看透了所有。又在一無所有之時,遇到了單純對他這個人,滿腔真心的時柒。”


    “沒有主觀的去直接將真相和盤托出,而是試探後尊重他的選擇才循序漸進。更沒有按照自己的意願試圖去改變他,左右他…”


    某些久遠的記憶迴溯,八月莫名的輕笑出了聲:


    “淩瀾你不知道,在東海之後,到從顧錦南那接迴你的那大半年的時間裏,李相夷他有多傷人。”


    “極盡的冷漠,敷衍,疏離,懷疑,算計,一股腦兒的都用在了日日相伴的時柒身上…說實話,就連做為李相夷貼身佩劍的我,當時都忍不住心疼時柒,腹誹了好幾次他受刺激後的冷心冷情。”


    八月的話無人質疑,就連淩瀾也隻是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李相夷當時的狀態,她因流落在外沒能陪著一同經曆,卻也可以想象的到。


    她到現在都無法磨滅對那些人的恨意,那身為當事人的李相夷,隻會更加…而當初時柒承受的,單是讓一向冷靜的八月都心疼的,也就不用懷疑了。


    八月掃了眼淩瀾,繼續加深感慨:


    “我甚至一度覺得時柒會在某一時刻,突然受不了他而撒手不管,畢竟沒人有義務一直不計迴報的付出。”


    “但很慶幸,這兩人都是既清醒又執拗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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