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


    三靈飛身入海後,許也一如先前那般的開始結印吟唱。


    銀風幾人架完火堆後,便也行至了李蓮花身側排開,直直的盯著夜色中的海麵。


    四顧門雖然已不存在了,但他們這群從頭至尾,一直真心跟著李相夷的兄弟,還在!


    銀風和劉如京緊抿著唇,當初那五十八位,大多都是與他們整日奔來忙去,談笑風生的。這份感情…


    他們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去看李蓮花的表情,因為知道比起自己紅了的眼眶,五十八個弟兄在門主心裏的重量,千斤難抵…


    那邊,因為不用再苦苦勸說五十八個大艮瓜往生,許也的工作量明顯小了不少。


    不過半刻鍾的時間,三靈便再度出現在眾人麵前。而許也也是收了架勢,起身對著三靈身後的虛空哼了一聲,甚是不滿。


    眾人:……


    海浪嘩嘩此起彼伏,除了許也三靈和李蓮花,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在三靈迴來的那一瞬間,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就連笛飛聲都挺直了腰板兒,凜著眉眼抿唇。


    雖說跟著李蓮花見慣了奇葩難解的事,但這“鬼”…還是不大一樣…


    銀風忍著打牙崩鼓的條件反射,低聲詢問一邊的劉如京和封磬:


    “老哥們,你們有沒有感覺…突然就便的又冷又擠?”


    封磬顫聲:“都是兄弟,你哆嗦什麽?”


    銀風解釋:“不是怕,是真的冷。”


    劉如京蹙眉感傷:“估計是兄弟們在東海底,被冷水浸了徹骨的冰寒。”


    三人再無聲,封磬與銀風和劉如京不同,他除了對兄弟的敬重之外,還有深深的愧疚!


    當初東海大戰,他可是作為對立方出了不少力的…可以說,沒有他萬聖道的支持,單孤刀根本沒那麽大本事去運作…


    每每想到險些因為他的蠢笨導致真主子萬劫不複,他就懊悔慚愧。


    怪自己當初怎麽就瞎了眼,會認為單孤刀那個既陰險,又沒有能力氣度的人,配是他們南胤的皇族?


    先不說他們南胤皇族各個兒生的樣貌絕塵,權謀心計更是個頂個的出類拔萃!就連身姿風度都是宛若天人,哪裏是單孤刀那種坑窪土豆的模樣能比的…


    他今日堅持要跟來東海,其實也是想彌補當初的過錯。


    傅時柒此時的感受…額,說實話,當真是不咋滴。她本來就膽小,加上跟那五十八位兄弟素未謀麵,又隻是介於原劇的遺憾,說感情就有點假了。所以她現在對眼前這種,雖然看不到,但卻能明顯感覺到,又冷嗖嗖的感覺實在…


    “許也,這看不到聽不見的,你讓我們怎麽溝通?”


    許也沒好氣的瞥了眼傅時柒,嘀咕了句“真是麻煩。”後,倒也沒說什麽,大袖一甩,原本空蕩蕩的海邊,便整整齊齊的出現了五六十個身影…


    傅時柒不知出現的會是什麽場麵,下意識的眯了下眼,待察覺無異再睜眼時,就見到微怔後的一眾兄弟,對著李蓮花齊刷刷的單膝跪了下去,聲音又沉又顫:


    “門主!”


    人雖不多,但身為四顧門當初最精銳的五十八人,個個兒氣勢滔天,唿聲震耳!


    半瞬沉寂,李蓮花既沒說話,也沒讓他們起身。他此刻,一張一如當初的相夷臉,一如當初的精亮眸子,一個一個的掃過一張一張熟悉的麵容…


    好似摯友闊別重逢的情緒激蕩…又好似因為再度別離,想將他們更深的刻進自己腦海裏…


    傅時柒瞧著那一雙雙凝著李蓮花的通紅的眼,饒是她未經他們的情義,也覺得喉頭發緊,眼眶發熱。


    “兄弟們對不住,相夷來遲了。”


    李蓮花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顫,打破了這長久的無聲敘舊。


    眾人目光灼灼,過半數的漢子麵上盈光一閃而逝。抿著顫抖的唇,七嘴八舌:


    “門主安好,便好!”


    “門主還能記得兄弟們,已心中無憾!”


    “能再次得見門主,是我等夙願!”


    “是兄弟,就沒有對不住!”


    ……


    銀風忍不住極快的抹了把淚,適時提議:


    “各位兄弟姐妹,不若我們坐下慢慢聊?”


    眾人齊刷刷看向銀風,卻無一人起身。


    李蓮花歎息間,便聽為首的齊勇道:


    “銀風你小子別打岔兒,我們正與門主談著判,一會兒再敘你的舊。”


    銀風一怔,似苦似笑的又抹了把淚,閉口不言了。


    齊勇見狀,下意識滾動喉結壓下翻湧情緒,緊斂著眸色,保持跪姿對李蓮花定聲道:


    “門主!我們兄弟對生前,無怨無悔!但求,重逢莫變成再一次的離別!”


    李蓮花早料到會是這般,才並未開口讓他們起身。因為知道除非他應允了眾人所求,否則就算說了也無用…


    但饒是猜到了,此刻聽到見到那一張張堅定執拗的臉,仍是讓他再度鳳眸泛紅。


    “兄弟們的心意,相夷懂。但我亦深知大家若強留於世,後果會是如何。相識一場,必然有聚有散。今日能再見,已了了心願遺憾,便…”


    李蓮花話未說盡,便被一眾人的慌亂打斷,為首的齊勇神情不但絲毫未鬆動,反倒比先前更堅持,聲音蓋過一波波浪潮拍打:


    “門主所言,我們都懂。但如果就此斷了今生,才是我等遺憾!”


    “生前為人,我們兄弟與門主並肩作戰!生後為魂,我等亦誓死與門主相隨!”


    “若門主不應,我們便一直跪在此處,直至在白日下魂飛魄散!”


    一句既出,眾人齊聲附和:


    “誓與門主,生死相隨!”


    “誓與門主,生死相隨!”


    ……


    傅時柒察覺到李蓮花身子緊繃下的微顫,又聽得那一聲聲顫抖齊唿中的執拗。眨落了眼中的水霧,轉頭看向許也。


    不等開口,就被許也瞪眼打斷:


    “你你你…你閉嘴!老子迴來是享福的!可不是那破天道的工具人!老子是跟你出來玩的!可不是你免費苦力!”


    傅時柒有所求,一聽他話裏有戲,就沒有如往常那般懟他:


    “許老,您若是能完美解決此事,您想什麽時候出來玩,去哪玩,我都應你可好?”


    許也聞言挑眉,像是在思忖著得失,麵上一瞬雀躍一瞬苦兮兮的。


    傅時柒也不急了,隻盯著他看。與聰明人說話,並不一定要說的赤裸紮心,所以她隻說了一半。許也想出族的前提,是必須跟著她,而這個界麵裏,許也動不了她。


    若因她的原因導致李蓮花這個氣運之子失控脫軌,想必整個界麵都會崩塌…


    並非她拿捏人弱點,是她近兩年覺得孩子小,確實不怎麽喜歡外出。但若許也能接受消耗一部分靈力,得了兩全的法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好半會兒,許也垂著的頭驀然抬起,看了看傅時柒那既篤定又希冀的臉,無聲哼了下。又看了看那齊刷刷跪了一片,個個兒滿眼又紅又艮的“魂兒”們,吞咽了下口水,隨即咬牙:


    “真是受不了你們,看著就頭疼眼睛疼嗓子疼!老子最受不了這種煽情的戲碼!”


    傅時柒見他這絮絮叨叨的模樣,頓時鬆了口氣,溫聲拍馬屁:


    “就知道您老是個性情又無所不能的,有什麽需要跑腿兒準備的,您直言!”


    私下卻忍不住內心os:切,難道不是被他們感動到了嗎?看過了原劇,承認對李蓮花有偏愛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她本想當麵說的,但現在不適合調侃這隨時會發瘋的許也。萬一他炸廟反悔,可就得不償失了…


    “臭丫頭,你可得說話算數!老子想去哪玩兒你就得帶著老子去哪兒!”


    傅時柒失笑:“好好好,算數,算數!”


    許也這才緩了神色,原地踱著步絮絮叨叨:


    “想讓他們沒有損耗的跟在李蓮花身邊,就得有個沾了他氣運的媒介。這一股腦兒搞這麽多人魂,小物件兒肯定是不行…”


    在他絮叨沉吟間,李蓮花對這急轉的局麵麵露感慨。微紅的鳳眸深深地在傅時柒沉吟的麵上頓了下,微抿了下唇。


    今世因她而抹平的遺憾與得到的喜樂,無以為報。那便來生,再以身相許一次吧…


    思及此,李蓮花方才將自己安撫下來,轉而對一眾還跪著的兄弟哼笑了聲:


    “還不起?”


    眾人無言:“……”


    他們還沒被海水灌腦,在短暫的錯愕後,眼中紛紛迸發出鋥亮的光,毫不遲疑的起了身。


    李蓮花見狀也開始沉吟起許也糾結的問題,沾染了他氣運的,又是能承載得了多人的大物件兒…


    他驀然挑了下眉,開口間,傅時柒也剛好靈光一閃,指著身後的房車,異口同聲:


    “蓮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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