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柒抱著狐狸精往樓裏走的時候,自然是收獲了方多病和蘇小慵的目光注視,她也沒停,隻掃了眼方多病就進了樓。


    先前狐狸精掙脫時,方多病和蘇小慵就不約而同的,順著狐狸精奔跑的方向看了過去,自然也就瞧見了傅時柒和李蓮花兩人神色上的變化。


    他們年歲雖小了些,但都是在精心培養中長大的,察言觀色之下,認定了傅時柒不好惹。


    而對於李蓮花,與一臉興奮的方多病不同,蘇小慵則是擰眉疑惑的審視的盯著他。


    如果她沒記錯,她出來的這兩次並未見過這人,所以…這人為啥用那種怪異的眼神看她哩?


    好像她是個吃人的妖怪?!


    她明明生的靈動又可愛,所見之人可沒有不喜歡她的!


    蘇小慵打量完李蓮花,內心的結論是:長得俊俏是俊俏,卻是個沒眼光的怪人。


    那邊李蓮花還被“老牛吃嫩草”攝著心神,不怪他失了平日裏的淡然,這蘇小慵雖確實是生的明媚靈動,再有兩三年必然是個美人,但…


    他確實不認為自己會對年齡差距這般大的少女動的了其他心思,雖然確定,可又瞧得清楚傅時柒並非是在玩笑。


    先前那戲謔警告他的模樣,簡直比對喬婉娩還要認真。


    “嗬,樂極生悲了不是。”隨後而至的笛飛聲瞧著李蓮花那張五顏六色的臉,忍不住冷哼輕嘲。


    李蓮花迴神,懶得搭理他。瞥了眼正走過來的方多病,抬步就朝著樓裏走。


    “李神醫!”


    方多病見著李蓮花走過來,便上前恭恭敬敬的打了招唿。


    李蓮花停了停身子,鳳眸淡掃了下他衣襟處露出來的半角畫像,勾了下唇,溫言道:


    “方少俠今次來,似並非是尋我。”


    方多病被點破心思,也沒覺得局促,一雙大眼閃著光亮,表情十分真誠坦蕩的點了頭,道:


    “嗯,上次李神醫給的提示,我好像找到了些線索,前來驗證。若叨擾了神醫,還望莫怪。”


    李蓮花垂眸瞧了眼明顯比之前有禮數的方多病,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繼續含笑溫言道:


    “不怪,不怪。方少俠自便。”


    說完,李蓮花邊朝著樓內走,邊補了句:“若是渴了累了,也可進樓歇歇腳。”


    方多病見著李蓮花今日竟如此溫和,覺得他當真是個好人。


    得了李蓮花的允許,方多病也沒遲疑,直接從懷裏掏出好幾張畫像。


    有畫著人的,有畫著刀的,更有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他極快的抽出一張畫像,對著慢了一步走過來的笛飛聲就開始比照。


    笛飛聲:“......”


    他先前不是沒見著方多病,但是他早就將李蓮花提供線索,讓方多病通過尋刀找人這事兒給忘了。


    此時見著方多病拿著自己的畫像比對,一怔之後反應過來,當下就在心裏將李蓮花罵了個透徹。


    覺得這人狡猾的很,他是算準了他不會直接與方多病說李蓮花就是李相夷,就堂而皇之的將這麻煩甩到他身上來!


    想讓他吃啞巴虧?


    笛飛聲星目冷嘲,唇角戲謔,竟就站在了原地,任方多病打量。


    這方小子自己瞧出來,可就怪不得他了。


    已然走上台階的李蓮花餘光見著笛飛聲這般,搖頭無聲哼笑了下,提著衣擺邁步進樓。


    可李蓮花半隻腳沒落地,又忽而聽到清脆的女聲自身後傳來:


    “李神醫?你就是那個醫死人肉白骨的神醫李蓮花?”


    李蓮花聞言身子一頓,鳳眸下意識的先在樓裏尋找傅時柒的身影,見著她正蹲在床邊給狐狸精梳毛,垂著臉也瞧不見個表情,不由一陣無奈。


    對著一個不知情的小姑娘,他也做不出裝作沒聽見的事來,隻得迴了頭,淡聲道:


    “啊,我就是。”


    蘇小慵杏眸閃亮閃亮的盯著台階上的李蓮花,她身為萬人冊蘇文才的孫女,對江湖人江湖事了解甚多。


    這李神醫她早些日子就在爺爺那聽到過,還見過畫像。可那畫像上的人...明明就平平無奇,哪裏是眼前這俊俏的模樣。


    她心下疑惑不解間,剛想再說話,卻聽得一邊傳來喚她的聲音:


    “小慵,莫要對李神醫無禮。”


    蘇小慵聞言神色一怔,轉頭瞧見匆匆下了小舟快步走過來的關河夢,一臉詫異。


    無禮?她哪裏無禮了?


    蘇小慵心中不滿,想辯駁,卻又見到關河夢已然轉身對著李蓮花道:


    “李神醫,義妹小慵初出江湖,若失了禮數還望李兄見諒。”


    李蓮花聞言禮貌一笑,表情十分真摯的道:


    “關兄誤會了,蘇小姑娘大概是未見你身影,想與在下打聽關兄安危,並無失禮之處。”


    關河夢聞言先是一怔,隨即便暗鬆了口氣,眼帶歉意的瞧了下蘇小慵明顯與他賭氣的模樣,不禁暗自歎息了一聲,又對李蓮花笑道:


    “如此便好,李兄,家中有事急喚,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關河夢攔著蘇小慵,不是他嚴厲。而是漫山紅一行,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這李蓮花並非尋常之輩。


    他們關家與蘇家向來不參與江湖紛亂之事,所以對李蓮花這等身份帶著危險性之人,自然也就避之不及。


    李蓮花自是也瞧得出來關河夢的疏離,覺得這樣剛好。見著關河夢似欲帶著蘇小慵離去,李蓮花也無意多言,隻淡淡的頷了首,再度轉身進屋。


    剛準備看向傅時柒,解解她心寬,卻又聽得身後傳來蘇小慵那清脆的聲音:


    “關大哥,爺爺晨間剛來過信,哪裏有什麽急喚。”


    “小慵,莫要...”


    李蓮花對身後蘇小慵和關河夢對話的聲音恍若未聞,隻抬眸看向屋內已經給狐狸精梳完毛,正在淨手的傅時柒。瞧著她麵色雖是無異,卻眸色複雜。李蓮花俊眉微蹙間,那幾次三番被打斷的開口,毫不意外的,又被打斷了:


    “關大哥,你可是應了爺爺要帶我出來見世麵的,這才幾日,怎的就要迴去。我還想參觀一下傳聞中的蓮花樓呢!”蘇小慵的話頓了頓,聲音又嬌緩了下來:“關大哥,李神醫瞧著就溫潤有禮,又與你相熟,若你開口李神醫定不會拒絕。就幫個忙,可好?”


    李蓮花:“......”


    這麽大聲,是怕他聽不見嗎?


    關河夢聽得蘇小慵之言神色一滯,那被她堵在喉嚨裏的話,就說不出半個字。


    他十分了解蘇小慵的性子,先前就在賭著他的氣,現下看著是在商量,實際上,若是不順了她的意思,那鬧起脾氣來,就是新仇加舊怨的效果。


    無奈的歎了口氣,關河夢片刻沉吟後,抬眸看向俯身逗狗的李蓮花時,又遲疑了起來。


    前一秒剛說有急事要走,如今又要說想參觀人家蓮花樓,這口...就難開的很。


    李蓮花自是將兩人談話聽了個清晰,但禮數已盡,此時他也不想再有過多牽扯,便借逗弄狐狸精時,狗子發出的亢奮叫聲遮掩,全然當做不知。


    會如此,不全是因為傅時柒的話,單他個人而言,不相關之人,無意深交。


    淨完手的傅時柒見著門外那兩人麵上的表情,又瞥了眼仍舊在逗狐狸精的李蓮花,挑了下眉,低聲道:


    “別逗(演)了,去燒水衝茶。”


    聽見她的話,李蓮花逗著狐狸精的動作微頓,抬眼瞧了下少女麵上平和的神色,好看的鳳眸眯了眯,唇角帶了弧度。剛要開口調笑一番,卻被傅時柒一個沒好氣兒的眼神和嗔怪聲打斷: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趕緊去洗手。”


    李蓮花是個見好就收的,確定了傅時柒沒有半分慍怒之意後,起了身。


    傅時柒無視了李蓮花那意味不明的笑,轉身對著門外的關河夢和蘇小慵笑道:


    “關俠醫,女宅侍衛們身上披肝瀝膽解藥的配製,還需麻煩你幫個忙。不若你與蘇姑娘先進來喝杯茶,順路下山。”


    關河夢聞言,麵露沉吟,瞥了眼一邊神色由陰轉晴的蘇小慵,抿了唇角,對著傅時柒笑道:


    “那就叨擾二位了。”


    傅時柒將二人引到桌邊坐下,瞧了下正睜大著杏眸四處打量蓮花樓的蘇小慵,轉身去拿了些糕點。


    她先前其實一直在反思,自己那麽在意原劇中的情節,是不是對此時的李蓮花和蘇小慵不大公平。


    先不說劇情已改,就算蘇小慵當真又如劇情設定,在某年某天對李蓮花動了心,她也應該相信李蓮花不是?


    所以幾番思慮之下,傅時柒隻覺自己不僅是庸人自擾,還影響到了人家小姑娘。


    她不是聖母瑪麗蘇,蘇小慵若這次被拒在門外,少女本身的好奇心加上不服氣,以蘇小慵的性子,必然還會有下一次的“偶遇”。這麽借著正事兒,圓了她參觀蓮花樓的心思,也就沒什麽由頭再有交集,也就省的她以後還要經曆單相思之苦。


    正安靜燒水的李蓮花,轉眸看了眼傅時柒擺著點心的模樣,忽地就閃了鳳眸,心情大好。


    蓮花樓來來往往的一般都是相熟相關之人,兩人一起招待客人,今日應該算頭一遭。


    李蓮花被自己的思路一帶,就好似在她身上瞧出了點賢妻良...


    他這邊思緒剛飄了一半,就被那邊察覺到的傅時柒一個眼神打斷。


    李蓮花被抓了尾巴,麵上有些沒收迴來的心虛,抬手拂了拂鼻翼,故作掩飾的指了指某一樣點心訕笑:“咳,我是想說,那個荷花酥...還不錯。”


    傅時柒挑眉,用目光上下打量了幾眼那轉眸繼續“專注”燒水的李蓮花,撇嘴極輕的哼了聲。


    她借著抬眸,順勢掃了眼樓外,轉而又對關河夢和蘇小慵笑著解釋了一下,就起身先出了蓮花樓。


    此時女宅的姑娘們都已陸陸續續的下了小舟,聚在了一處。


    傅時柒先前本還想與她們同行,但又被突然冒出來的方多病和蘇小慵打亂了計劃,隻能交代銀風先護著她們往京都走。


    遲疑了一下,她又迴樓取了錢莊的信物交給了銀風,叮囑他好生照顧姑娘們起居。


    銀風瞧著傅時柒遞過來的信物,有些怔愣。他倒是很想說自家主子不是看起來那麽窮,最開始那般落魄也不過就是怕她起疑…


    但銀風多少是了解這傅姑娘性子的,又想起來他到女宅時,李蓮花吩咐他暗中培養一些身手好的女子,這用意就十分明顯了。


    銀風不想再麵臨失業危機,也就收下了信物,在傅時柒與姑娘們告別後,帶著一行人先下了山。


    簡略處理完女宅姑娘,傅時柒轉身迴樓時,瞥了眼正拿著各種畫像比對著的方多病,又瞧了眼那一臉與我無關,坐等看戲的笛飛聲,不由無聲歎氣。


    她其實是想提醒下笛飛聲,這方多病再聰明,也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孩童。就算瞧出來他的身份,又哪裏能如他設想的那般抽絲剝繭順藤摸瓜,立刻就想到李蓮花和她身上...


    也不怪李蓮花對此置之不理,傅時柒此時也當真是不知道,這笛飛聲到底是太聰明,還是大聰明。


    太字少了一點兒,就如同那腦袋裏少了根弦兒...


    不過這方多病,倒是來的比她與李蓮花預計的時間要早了一些,孺子可教。


    傅時柒搖頭歎息的進樓時,笛飛聲也是瞧見了她麵上怪異的神色。劍眉一挑間,星目中閃了疑惑。


    對李蓮花和傅時柒這完全不在意方多病拿他驗證的態度,起了疑心。


    沉吟了片刻,笛飛聲轉眸看向眼前一臉認真比對的少年,以往他還覺得這小子還算聰明,可此刻又突然感覺,這方家小子怎麽處處透露著清澈的愚蠢之感...


    那感覺每隔一秒,就強烈一分,不過短瞬幾息,笛飛聲的臉便黑了個徹底,嘴角抽搐著冷哼一聲,抬步繞開清澈的方多病,就朝樓內走。


    他是想看李蓮花笑話的,可不是想被他們兩個看笑話的!


    趁著這方小子...


    而笛飛聲不知道,就是因為他那麽一冷臉,那緊繃的下巴勾勒出來的獨有的弧度,就與那畫像上的人,相似了九分。


    於是,笛飛聲還沒等進屋,那便聽到身後傳來方多病驚唿:


    “你,你你...你果然就是...”


    方多病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冷然的目光攝住,笛飛聲居高臨下的盯著方多病,扯了嘴角低聲喝道:


    “不想死,就閉嘴。”


    方多病此時正被發現新線索的興奮充斥著,雖被笛飛聲冷冷的表情嚇了一跳,也隻是沒喊出笛飛聲的名字,卻是梗著脖子,仰著因為激動而微紅的小臉,滿眼堅韌執著的對著笛飛聲道:


    “我師叔她人在哪裏?!”


    方多病的這一聲,音量可謂是不小,直接讓屋內喝茶的傅時柒差點沒噴出來,還不等她抬眼去看李蓮花,又聽得方多病的聲音傳來:


    “我師父他人又在哪裏!?”


    傅時柒:“......”


    李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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