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風長坐下,身邊的床墊輕微凹陷,布料摩擦出的聲音。


    南星迴後知後覺,紀風長睡的主臥是硬床墊,不久前他的晚上他才因為床墊問題和紀風長換了房間睡。


    一隻骨節纖細的手緩緩從被子裏冒出來,像顆發芽的種子。


    紀風長看完種子發芽的全過程,聲音帶笑問:“這位同學,你有什麽問題?”


    南星迴的手指像嘴巴一樣開開合合:“你可以和我去睡次臥嗎?主臥的床墊是硬的。”


    南星迴提出來,紀風長也反應過來。


    紀風長笑:“本來我是準備換好衣服去你房間的,你先過來了,我就忘了。走吧,挪位置。”


    紀風長穿好鞋站定,學著南星迴來的樣子,抱著自己睡覺的枕頭。


    南星迴自覺傻逼,大晚上的瞎折騰,坐起來的時候不好意思和紀風長對視,垂著眼眸用指頭刨開遮住眼睛的小卷毛。紀風長在旁邊等他,也不著急,眸光沉沉,把南星迴整理頭發的這一幕從眼裏看進心裏。


    如果南星迴以後結婚了,那他每天早上睡醒就會這樣在他伴侶麵前整理頭發吧?說不定他的伴侶還會上手幫忙,就像今天早上胡清遠給南星迴整理頭發那樣,溫柔細致,時光靜好。


    心底湧起一股強烈不爽,紀風長輕嘖一聲。


    大晚上的,想什麽鬼片一樣的畫麵。


    “我好啦,走吧。”南星迴和紀風長同款抱枕頭姿勢。


    兩個人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排排隊抱著枕頭進臥室,並排放好,再掀開被子躺進去。之前獨霸一張床的小熊就被放到椅子上坐著。


    南星迴用的是紀風長新買的四件套裏嫩黃色的那套,他往被窩裏一趟,顯嫩得不行。紀風長看得心都快化掉,牙齒壓著舌尖,不讓自己當場變態。


    “小迴。”紀風長聞聲喚南星迴。


    “嗯?在呢。”南星迴又被紀風長自然的低音炮酥掉了耳朵。


    “你今天有遇到什麽開心或者傷心的事情嗎?”


    南星迴幾乎一天不在家,紀風長心裏總不得勁,就好像他和南星迴的聯係在慢慢減少。他想要聽南星迴給他分享,想要知道他不在的時間裏南星迴都遇到了什麽事。


    南星迴沉吟著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今天遇到的事情我基本都給你說過了。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八卦!我給你說,網吧老板好像和小夏是一對,或者是快要成一對了,因為老板的兄弟們都偷偷管小夏叫嫂子。”


    南星迴說的兩個人紀風長都有印象,兩個人各有各的特色,但湊在一起說話的時候又毫無違和感。最重要的,他們都是男人。


    “你介意嗎?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黑暗中,紀風長強裝鎮定問出聲。


    “啊?”南星迴小懵了一下,“我給你說這個不是介意,隻是在八卦。我覺得男孩子和男孩子在一起沒什麽呀,談戀愛隻要開心就好啦。”


    “那你和我一起生活開心嗎?”紀風長稍微轉換了一下問話的方式。


    南星迴不知道話題怎麽就從介不介意同性戀,轉移到和紀風長一起生活是否開心上麵,但他還是老實迴答,笑得甜甜的:“開心啊。和你一起生活有種隱居的感覺,很舒服。”


    “嗯,”紀風長意味不明應了聲,“開心就好。睡覺吧,你明天還要上班。”


    “紀風長,晚安咯。”


    “晚安,小迴。”


    旁邊睡了一個暖爐一般的男人,就算已經道了晚安,南星迴還是沒有在第一時間睡著,他假寐閉著眼睛,腦袋卻是在想,要是在冬天最冷的時候能夠抱著紀風長睡覺,那一定很暖和吧。


    胡思亂想著,南星迴慢慢從假寐變成了真睡。


    紀風長聽著耳邊淺淺的唿吸聲,無聲笑笑。明明隻有聲音,他卻能想象出南星迴睡覺的模樣,肯定很乖,手腳都放得端端正正,隻有胸膛微微起伏。


    半夜,床頭燈打開,紀風長在看著踹在自己大腿和腰腹上,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到南天門的兩隻腳默默撤迴了睡前的想法。


    南星迴睡覺一點都不踏實,恨不得表演一套睡拳。


    紀風長歎了口氣,把睡得亂七八糟的南星迴用一床被子裹起來,裹成人卷,端正安置在枕頭上。


    終於,紀風長安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為了避免南星迴醒過來尷尬,紀風長先一步把人解開,再眯著眼睛睡迴籠覺。


    南星迴醒過來,看了一眼睡得沉穩的紀風長,再看看自己隻占了一半床的姿勢,給自己點了個讚。


    南星迴,真棒,你太會睡了!


    想著十一點上班,這會兒天都還沒徹底涼,勤快的紀風長都還沒醒,南星迴心安理得又閉上了眼。


    再眯五分鍾。


    睡個覺,兩人像在玩諜戰。睡醒後,飯桌旁,誰也沒有提起昨天晚上的共眠,也忘記了一起睡覺的目的是為了嗬護紀風長手上的手指頭。就好像,手指頭隻是為了一起睡覺而找的理由。


    南星迴又照常上了幾天班,慢慢習慣了網吧的工作,就算夏知許不說,他也知道怎麽處理遇到的問題。期間,他和夏知許的關係越來越好,兩個人好得像一個人,同時也知道了更多關於夏知許和老板的八卦,每天都在近距離嗑cp。


    紀風長給他準備的飯菜和小零食比較多,他也會分給夏知許一半,上班沒幾天,兩個人各自長胖了兩斤。有時候不悔和公貓溜達的時候會路過網吧門口,被南星迴看到了就會把它逮進來,和夏知許一起帶薪擼貓。次數多了,不悔每次路過網吧都不用南星迴去抓,自己就大搖大擺走進來了。


    周五,夏知許告訴南星迴,他周末雙休,南星迴要是周末上班就要和其他人搭班,或者是一個人上班。南星迴這幾天就隻和夏知許搭了班,和其他網管都不熟,所以夏知許周末休息,他也要休息,才不要天天上班。


    周五晚上,紀風長來接南星迴下班,南星迴興高采烈向他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紀風長陪著他一起開心:“可以周末雙休還是不錯的,等天氣再暖和一些,周末我們就出去春遊,之前答應帶你去的。”


    南星迴燦爛一笑:“好呀。不過說真的,我都沒想到當個網管還能隻上白班,而且還可以選擇周末雙休。”


    “一般的網管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和你搭班的人是夏知許。”紀風長看破不說破點了南星迴一句。


    南星迴和紀風長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多虧和他搭班的小夏是老板娘。


    南星迴晃晃腦袋感歎一聲:“老板娘真好,要是我也能當老板娘就好了。”


    紀風長正色道:“真的想當,還是假的想當?”


    南星迴毫不猶豫:“真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想當老板娘!”


    “好。”紀風長應了一聲。


    南星迴沒把和紀風長關於老板娘的對話當一迴事,說完就忘了,隻當說了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


    周六,住院的胡老頭也出院了,和胡老頭一起迴來的還有胡清遠和一個中年男護工。為了慶祝胡老頭出院,也為了感謝紀風長和南星迴那晚的幫助,胡清遠請了兩人到家裏吃飯。


    飯菜是五星級酒店廚師上門做的,護工一個勁在胡老頭麵前誇胡清遠有出息,胡老頭隻是冷哼一聲,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南星迴以前吃過不少的五星級酒店,沒有覺得那些擺盤精致的飯菜有什麽新奇的,甚至覺得還不如紀風長隨隨便便炒的家常菜好吃。


    飯桌上,氣氛比胡清遠剛迴來的時候和睦不少,胡老頭還是會給胡清遠臉色,但沒有再拒絕吃胡清遠給他夾的菜。南星迴想要幫幫胡清遠,時不時也說些話逗胡老頭開心,調節調節飯桌上的氛圍。


    飯菜沒吃幾口,胡老頭非常執著的想要喝酒,但他的腿都還沒恢複好,醫生說不能飲酒,胡清遠麵露難色。南星迴給胡老頭倒了杯牛奶,哄著老頭把牛奶當酒喝。


    奶過三旬,胡老頭跟喝了酒似的,上頭,麵紅耳赤嚷著要胡清遠收南星迴當幹兒子。


    第一時間,南星迴和胡清遠的反應都挺大的。


    胡清遠壓低聲音叫了聲爸,麵色不是很好看,拒絕之意明顯。


    胡老頭瞪他一眼:“怎麽了?你不生孩子我管不了你,現在也不想管了,我現在就想讓你認個幹兒子,我多個孫子,你也不樂意是嗎?”


    胡清遠表情受傷:“爸,您老明白我真正不樂意的是什麽。我們父子倆為了這件事僵持這麽多年,你還是一定要逼我按照你的思想去活?還是不肯退一步嗎?還是要話裏話外敲打我嗎?”


    胡老頭眉頭擰著:“不是,我怎麽就沒退一步了?我怎麽就是在敲打你了?我說了,我不管你結不結婚了!也不管你生不生孩子了!我就是單純覺得星星長得和我夢想中的孫子一模一樣,我看一眼就稀罕上他,我想認他當孫子,怎麽了!怎麽就不行了!”


    胡清遠沉默了兩秒,反應過來:“爸,你說不管我結不結婚生不生孩子不是說的氣話?你真的隻是單純喜歡星星?”


    “愛信不信!聽不懂人話。”胡老頭忍無可忍翻了個白眼。


    胡清遠愣了幾秒,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眼底濕潤,顫抖著手舉起牛奶:“爸,我敬您一杯!感謝您的理解!”


    胡老頭沒好氣嗤了聲:“我不和你喝,我和星星喝。”


    一句話沒說,卻是爭吵中心的南星迴趕緊端起杯子和胡老頭碰了碰:“胡爺爺,我雖然叫清遠叔一聲叔,但在我心裏清遠叔像我哥哥一樣,要讓我叫他幹爹我實在不習慣,我幹脆直接越過清遠叔認您當幹爺爺吧,這樣我們大家都開心。”


    胡老頭皺著胡子想了想,當即答應:“星星說得有道理!我們爺倆論我們爺倆的,不要他胡清遠。從今天起,我就是你親爺爺,你就是我親孫子,爺爺會好好對你的。”


    從小就沒有爺爺,現在多一個真心喜歡自己的爺爺,南星迴還是很開心的,他甜甜笑道:“爺爺。”


    “~星星!”


    爺倆喝奶吃菜聊得熱火朝天,輕鬆下來的胡清遠在一旁看著,也跟著發自內心笑,視線不經意間掃到紀風長。紀風長剛才全程沒說話,這會兒表情也一直冷著,眼神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胡清遠覺得奇怪,但沒出聲打擾紀風長。


    紀風長此刻心裏的確不太平靜。最開始,胡清遠和胡老頭氣氛劍拔弩張,他下意識就想到了他曾經似乎見過這一幕,心底抽痛。可他終究不是胡清遠,沒有辦法得到理解。


    “紀風長,這個蝦仁還不錯,你嚐嚐。”


    南星迴出聲,把紀風長從迴憶的沼澤拉了出來。南星迴明媚的笑顏,像是過去和現在的分界線。


    “好,你也吃。”紀風長夾起蝦仁送進嘴裏,細細嚼了。


    飯後,紀風長幫著把殘羹剩菜收拾了,碗筷送進廚房。南星迴則被胡老頭拉著去房間裏說悄悄話。


    紀風長收拾完碗筷,覺得怪無聊的,又去幫收拾院子的胡清遠搭手。胡老頭一個人住,又喜歡各種花盆盆栽的,滿院子都是盆盆罐罐,縫隙裏長著野草,都沒什麽地方下腳了,胡清遠看不過去,想著把草除了,花盆都擺整齊。


    兩個大男人,都不是話多的類型,一個勁悶頭幹活,倒也融洽。等南星迴從屋裏出來,才多了些歡聲笑語。


    半下午胡老頭要睡覺,南星迴和紀風長就迴了隔壁的院子。南星迴掏出手機,讓紀風長看:“紀風長,你看,這是爺爺床頭貼的小娃娃圖,像不像我?”


    紀風長認真看了幾眼照片,頷首:“像。五官很像,你要是長胖點,估計會更像。”


    紀風長總算是明白為什麽胡老頭在飯桌上說南星迴和他夢想中的孫子一模一樣了,這個照片簡直是南星迴的q版。


    “還有還有,”南星迴從兜裏拿出一個有點厚度的紅包,“這是爺爺給我的。我不好意思要,他說不要就是不誠心認他當爺爺,我隻好收下了。我分你一半吧,我這段時間花了你不少錢。”


    紀風長輕笑一聲:“給我幹什麽?又不是我爺爺。我可叫他叔。給你的你就放心收下吧,爺爺給孫子零花錢,天經地義。”


    南星迴可是半天沒可是出個名堂:“那我自己收著吧。你以後需要錢找我。以後去買菜的時候我也可以付錢了。唉,我們的輩分是越來越亂了。”


    紀風長還是笑:“還不是你年紀太小,年紀大的看見你都把你當孫子。”


    南星迴大眼睛轉了轉,脫口而出:“那你也把我當孫子嗎?”


    紀風長頓了一秒,直覺告訴他不對勁。


    “你在暗示我年紀大?”


    南星迴笑嘻嘻後退一步:“沒有,你想多了。”


    紀風長哼笑:“你猜我信不信。”


    南星迴不說年齡還好,說到年齡紀風長就想逮著他算賬:“今天飯桌上,你和胡清遠同時拒絕認幹親的樣子,很像電視裏常見的一幕,你知道嗎?”


    南星迴晃晃腦袋:“不知道。”


    “豪門惡婆婆不同意兒子和灰姑娘結婚,就想先下手為強,認了灰姑娘當幹女兒,這樣她兒子和灰姑娘成了兄妹關係,在道德倫理的約束下兩人就不能結婚。但是兒子和灰姑娘喜歡對方,肯定不能同意惡婆婆的建議,聽了惡婆婆的話,下意識反應劇烈表示拒絕。”


    紀風長最後總結道:“你那會兒和胡清遠的反應,就像即將被拆散的兒子和灰姑娘。”


    南星迴被紀風長的一長串精彩描述弄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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