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異樣感隻持續了一瞬就消失了。


    “這位師兄,你剛剛說這是什麽地方?”


    “羅漢堂啊,左右各四十九座,一百零八座正身羅漢像全在這兒了,那打頭的就是降龍和伏虎,最深處放著的是三世佛。”


    “別說這個了,來來來,拿著。”


    說著,麵前的僧人遞給了李出塵一個浮刻著丹雲鶴的黑色瓦罐,一支拇指粗的龍蚺筆。


    李出塵往那瓦罐裏一看,裏麵是滿滿一罐的金漿,甚至還有幾顆牛眼大的珍珠在裏麵起伏。


    “雖然羅漢堂天天都有人撣灰維護,但這些正身羅漢的投影無時無刻都在下界受供奉,承載香火之力太多,總歸會有一些損耗。”


    “你啊,一個個按順序去看,哪個金衣掉了或是有裂紋的,就用這金漿補上。”


    吩咐完工作,那和尚就轉身離開羅漢堂去忙別的了。


    李出塵提著瓦罐和蚺筆走進其中。


    站在原地環顧良久。


    “不會吧……”


    李出塵之所以吃驚,是因為這裏的布局和倒懸寺那陰陽羅漢局幾乎一模一樣。


    當然也不能將其認為是同一處。


    這裏隻有一百零八位正身羅漢。


    而倒懸寺的那個是左右各一百零八位陰陽羅漢。


    再加上佛門關於這些設施都有固定的擺放。


    興許其他佛寺的羅漢堂也應如此。


    不過李出塵還有一個點比較在意,之前在金塔中翻閱典籍,完全沒有看到關於倒懸寺的記載。


    這就很奇怪了。


    之前聽白星竹說,那倒懸寺是大乘佛宗的聖地之一。


    這麽有名的地方,沒道理連點文字記載都沒有。


    難道這個時候倒懸寺還沒有建立?


    李出塵走到一座手持念珠,全身枯槁的羅漢像前。


    在其肩膀和膝蓋處已經有大片的金漆脫落。


    正如之前那和尚所說,即使這羅漢像的材質再好,也受不住萬界之中,源源不斷的信徒將願力附加其上。


    李出塵用龍蚺筆蘸了蘸瓦罐中的金漿,一邊將其塗覆其上,一邊不斷觀察眼前這座羅漢相。


    他的思緒再次迴到那日倒懸寺的陰陽羅漢局之中。


    對比良久後,李出塵確認,那陰陽羅漢局中確實有一尊這樣的造像。


    雖然倒懸寺的那座已經破敗,但形製和眼前的這座幾乎一模一樣。


    但隻是這點,依舊無法說倒懸寺就是金雷寺的一處佛刹。


    畢竟在佛寺中,這些佛陀造像基本上都大同小異。


    李出塵眼看著羅漢堂中還有另一個僧人也在和自己做同樣的事,索性湊了過去。


    “這位師兄,在下夢……夢遺。”


    對於自報法號的這個過程,李出塵是真的有些受不了。


    “嗯?怎麽?金漆用完了?”


    “不是,我是想和師兄打聽個事。”


    “打聽事?說說看。”


    “師兄可聽說過倒懸寺?”


    “倒懸寺?青龍界倒是有一個玄門教派,叫倒懸門,這倒懸寺……四大佛宗肯定是沒有,估計是哪個小寺吧。”


    眼前這個和尚的迴答,基本印證了倒懸寺目前還不存在於這個時間點上。


    “那咱們金雷寺除了這羅漢堂之外,還有哪個地方存放羅漢像?”


    “羅漢像當然要放在羅漢堂,其他地方放的都是佛陀菩薩,當然也有些地方會放金剛力士,你問這個幹嘛?”


    “哦,我就是隨便問問,第一次來這羅漢堂,好奇。”


    “現在哪還有功夫好奇,趕緊把手頭上的差事做完才最要緊。”


    說完,那名和尚便轉身繼續做著手頭上的工作。


    李出塵見狀,也隻好轉身去其他羅漢想前再看看。


    然而就當他經過那三世佛前時,那股異樣之感再度襲來。


    羅漢堂內的燭光開始變得黯淡,周圍的事物也開始變得緩慢。


    唯有堂外的誦經之聲開始漸漸變大,速度也越來越快。


    以至於不像是在誦經,更像是來自地獄的鬼嘯。


    李出塵迴頭看去,卻發現剛才和他說話的和尚早已不見蹤影。


    低頭看去,赫然發現自己手中本應盛裝著金漿的瓦罐,如今變成了一顆血淋淋的僧人頭顱。


    而那支龍蚺筆已經變成了一把還在滴血的利刃。


    “這算啥?局中局?”


    本來就在這太古幻象之中,結果再套上一層?


    擱這玩套娃呢。


    隻見李出塵雙目緊閉,將氣息平穩下來。


    神識之力聚守識海,氣血之力聚守心脈。


    再睜開眼時,周圍的情況並沒有發生改觀。


    焦躁、失落、憤怒……


    各種莫名的情緒在心中翻騰。


    李出塵看向眼前的羅漢像,發現其在一瞬間變得破敗不堪。


    像極了倒懸寺那陰陽羅漢局中的羅漢像。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完整與破敗在不停轉換,越發的不穩定。


    李出塵再轉頭看向那三世佛。


    結果早就變成了一尊天魔石像。


    其腳下更是浮現出一片血池,大量的僧人頭顱在其中沉浮。


    這此時,一隻沾滿鮮血的手按在了李出塵的肩膀上。


    轉頭一看,竟是丁火神道的陸南宮。


    一襲白衣早已被鮮血浸染,豆大的血滴從她的發梢末端滾落。


    她的眼中滿是恐懼,身體止不住的狂抖。


    “殺了我,殺了我”


    李出塵此時看到對方的背後,竟然吸附著七八個和尚頭顱。


    表情猙獰,瘋狂地啃食著陸南宮背後的血肉。


    而在這時,陸南宮趴在李出塵的肩膀上低語了一句。


    還沒等李出塵作出反應,對方向他猛的一推。


    李出塵順勢向後倒去,跌入那天魔石像腳下的血池之中。


    腥臭的汙血灌注七竅,同時有大量的僧人頭顱開始啃食自己的肉身。


    而意識清醒的李出塵無法喊出,也無法動彈,就好像被鬼壓床了一般。


    隻能任由那大量的僧人頭顱將自己壓入血池的深淵。


    正當李出塵意識渙散之際。


    一聲鍾鳴在耳邊響起。


    眼前的狂亂景象瞬間破碎,壓在身上的所有僧人頭顱頃刻間蕩然無存。


    他此時仍站在三世佛麵前,周圍一片平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李出塵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滾落。


    就好像剛剛溺水過一般。


    李出塵又看了看雙手。


    依然是那裝滿金漿的瓦罐和翠綠的龍蚺筆。


    雖然知道剛剛那些都是幻象,但這個感覺著實不好受。


    “夢遺,你沒事吧?”


    另一個在旁邊做事的和尚見到李出塵的異樣,連忙上前詢問起來。


    “沒事,可能是有點累了。”


    “累了?你好歹是渡劫期,塗個金漆有什麽累的?”


    旁邊的和尚甚是不解,但確實看到對方的臉上掛著疲憊。


    李出塵抬頭看向那三世佛,發現其左眼眼角處,留下了一滴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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