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陸母做的,碗自然是陸景初洗,收拾好廚房已經一點了,父母迴房間午睡,空蕩蕩的客廳留給了陸景初。


    這會兒空閑下來才有時間看手機,許蔚明十五分鍾前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許蔚明:在服務區加油,好餓】


    “……”


    陸景初被父母數落一陣,這會兒又收到許蔚明的抱怨,沒好氣地打字迴複:【是你自己說趕時間不吃的,能怪誰?】


    消息發出去沒迴,許蔚明應該在開車,陸景初又給夏以酲發了條微信,說父親已經出院,明天可以迴公司上班的事情。


    夏以酲應該也在忙,沒人迴信息,陸景初有些無聊,午後的日頭令人昏昏欲睡,躺在沙發上就開始困得很。


    思緒放空,這一周和許蔚明相處的畫麵在腦海中反複閃過,陸景初情不自禁又想到了不久前的那個吻,臉頰一燙,有些不知錯地把臉埋進抱枕裏。


    屋內開著冷氣,厚厚的玻璃也擋不住聒噪的蟬鳴,烈陽被綠浪一般的林蔭分割成碎片,落在瓷磚上是一片金黃的斑駁。


    陸景初躺在沙發睡著了,中途是被手機震醒的,他迷糊地拿過手機,沒看來電人就接通電話,困倦又疲懶地說:“喂?”


    電話那頭許蔚明的聲音摻雜著電流有些失真,“打擾你睡覺了?”


    陸景初含糊地應了一聲,幾秒之後睜開眼,翻身坐起來,臉頰上有壓出來的紅印,看了一眼時間,“你到了?”


    “嗯,剛到,”許蔚明的手機連接在車載上的,狹窄的車廂裏充斥著陸景初的聲音,“沒吃午飯, 一會兒隨便點個外賣。”


    “……”陸景初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有些不悅,壓低聲音說,“是你說急著走不吃午飯的,這會兒又在這反複提什麽?”


    許蔚明解釋:“我反複提是想讓你關心我,如果可以順便心疼我一下。”


    “……”陸景初耳朵發燙,一覺醒來口幹舌燥的,拿起水杯喝了兩口冰水才開口,“這有什麽好心疼的,現在網絡這麽便利,難不成你還能餓著?”


    “我是不會餓著,”許蔚明的聲音裏帶了笑,“可是男朋友的關心不一樣。”


    陸景初有些恍然,和許蔚明糾纏這麽久,‘男朋友’這個稱號又迴到了他的頭上,從許慕璟迴到許蔚明,如今塵埃落定,還有點不真實。


    許蔚明察覺到陸景初的沉默,“怎麽?是不好意思還是不適應?”


    小直男嘴硬又愛麵子,當然不可能承認,“誰不好意思或者不適應了?我是覺得……是覺得你太自以為是了,我沒答應和你交往,你就這麽稱唿,你是占我便宜。”


    “你不是說要和我重新開始了嗎?”許蔚明說,“你都讓我親了,還不當我男朋友?”


    陸景初無言以對,“你……我……那是……”


    “哦,還是你覺得,沒有關係的兩人也是可以親的?”許蔚明提醒他,“之前在我屋子裏的時候,你和我做過比接吻更親密的事情,你也想否認?”


    火熱的片段浮在眼前,燒得陸景初羞臊難當,在男人手裏高 潮的事實比“男朋友”三個字的衝擊更大。


    當時他們的關係不清不楚,稀裏糊塗地發生了這種事,陸景初清醒過來後萬分後悔,拚命想忘記這件事,可許蔚明偏偏不如他的意,時不時提一嘴,加深印象,讓陸景初抵賴不得。


    “我,我沒想否認。”陸景初嗓子發幹,又去喝水。


    “既然不否認,又不承認和我的交往關係,”許蔚明緩緩問,“陸景初,你想跟我當炮友?”


    “咳咳——!”陸景初差點噴出來,狼狽地嗆到,咳了好一會兒緩過氣,聲線不穩,“許蔚明,你真不要臉的!”


    不等電話那頭的反應,率先掛了電話,他下巴全是水,領口也打濕了些,陸景初又氣又無奈,抽出紙巾把水擦幹淨,手機微信進來一條消息。


    【許蔚明:不是男朋友,我們是什麽關係?】


    陸景初不想迴他,很快又進來一條。


    【許蔚明:你答應給我機會,想報複迴來,渣我一次的話,我接受。】


    ???


    陸景初生氣地打字:【我才不是你!】


    許蔚明秒迴:【那我們在交往了?】


    陸景初盯著“交往”二字,心緒變得很微妙,說不上氣憤可也談不上輕鬆。


    承認不對,不承認也不對。


    許蔚明總是有這種牽扯他走的本事,當初還是許慕璟的時候就被牽著鼻子走,如今依然被他的三言兩語帶進溝裏。


    他才剛剛放下心結願意接受許蔚明,剛把話說開三個小時就要確定關係開始交往,哪有那麽好的事。


    吃虧並非全然無用,至少讓陸景初不似以前單純。


    都是男人,骨子裏有著雄性的征服,他不想跟著許蔚明的節奏走,明明這段關係是許蔚明對不起在先,憑什麽剛剛鬆口就要被對方拿捏?


    陸景初沒有迴信息,打開購票app買了下午迴去的大巴車。


    下午的太陽最為兇狠,烤在身上又熱又燙,陸景初這次迴來沒帶行李,走的時候提著大口袋,裏麵裝滿了沉甸甸的母愛。


    若不是因為陸父受傷,陸景初得放假或者過年才會迴來,一年裏見不了幾次,他不忍心拒絕的媽媽的好意。


    大巴車上高速時剛好五點,陸景初訂票訂晚了,前麵的位置都沒有,隻能跟著一群肥胖大叔坐在最後一排。


    而後排的空調不足,體重胖的男人體味重,身上的煙味和汗味混在一起,把陸景初熏得頭暈,第一次覺得暈車。


    身邊的胖大叔也受不了了,一身的汗,心浮氣躁地衝司機吼:“空調能不能開大一點啊?這後麵要熱死了!”


    司機大聲說:“有個風口壞了,隻能這樣,現在已經是最大的風力了,前排的人還說冷呢!”


    胖大叔問:“那我們這裏怎麽辦?一排全是男人,熱得要死!”


    “忍忍吧,就快到了,”司機說,“大巴車是這樣的,舒適度肯定不比專車好了。”


    說的是忍忍,可這剛上高速,至少還得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陸景初幸虧訂的是靠窗的位置,實在受不了了可以打開窗戶唿吸一下新鮮空氣。


    六點過的時候,許蔚明的電話打進來,陸景初被異味和熱氣熏得想吐,精神懨懨的,說話也有氣無力。


    “幹什麽?”


    許蔚明說:“我這邊剛結束,馬上出發。”


    陸景初腦袋反應遲鈍,愣了兩秒才想起來‘馬上出發’是什麽意思,趕緊說:“你不用來了,我已經在迴去的大巴車上。”


    “不是說好我去接你?”


    “沒人跟你說好。”陸景初胸悶,不想多說,擔心再多說幾句真的會吐出來,趕緊掛了電話,把臉朝窗外閉目假寐,忍著心裏的不適。


    車子到站時天色漸晚,日薄西山,陽光失去烈焰般的溫度,金光依舊刺眼。


    陸景初下車後唿吸到了新鮮空氣, 靠在大樹下緩了好一陣難受勁兒才過去。


    他不是第一次坐大巴車,卻是第一次遇到這麽背的情況,好巧不巧空調壞了,又偏偏遇到全都是體味重的胖男人。


    陸景初覺得難受,汗水往下淌,衣服早就被打濕了,感覺身上都染上味兒似的,隻想趕緊迴去洗澡。


    他剛走出車站沒來得及打車,就看到站在出站口的許蔚明。


    許蔚明長得高又生得帥,褪去西裝革履,簡約的t恤和長褲被他穿得清爽,挺拔的身形站在那兒像樹似的,氣質出眾,一眼就被吸引。


    陸景初停住腳步,看著男人走近自己, 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許蔚明抬手想從陸景初手中接過口袋,“你不想多說,我隻好來車站門口等著了 。剛才聽你精神不好,暈車?”


    “嗯,有點,車上空調壞了,空氣不流通,很悶。”陸景初避開他的動作,“別碰我,在車上有汗味,髒得很。”


    許蔚明的手接了個空,隨後緊跟著上前,一把摟住陸景初的肩膀,像好兄弟搭肩的姿勢,“你覺得我會嫌棄你髒?”


    他強製性地從陸景初的手裏拿過沉甸甸的口袋,在大庭廣眾之下,湊到陸景初濕汗的鬢角邊,溫熱的唿吸落在他的耳廓上。


    “要不是怕你不高興,我在看到你的第一時間就直接吻你了。”


    第72章 坦白


    許蔚明就這麽毫無芥蒂地靠過來,陸景初能聞到他身上幹淨的氣息,耳廓不由得發燙,不習慣在人前和男人這麽親密,卻又覺得躲開更有些欲蓋彌彰。


    “你別胡來。”陸景初說。


    “我沒有。”許蔚明心情似乎不錯,“晚上吃什麽?出去吃還是我給你做?”


    陸景初在大巴車上擠了兩小時,覺得累得很,想到明天要上班,更沒精力出去,“我要迴去洗澡。”


    許蔚明依舊摟著陸景初,迎著夕陽,他們的影子重疊在一塊兒,親密無間,“那我給你做,想吃什麽?”


    陸景初沒怎麽緩過勁兒,胃口和興致不高,“不知道,到時候再說。”


    上車後隔絕了車站的汽油味,陸景初才覺得惡心感好了一些,他打開麵前的儲物箱拿紙巾擦汗,靠在椅子上不想說話。


    “阿姨給你拿的什麽?”許蔚明和他搭話,“那麽沉,全是吃的?”


    陸景初嗯了一聲,“我媽擔心我在這邊吃不好,每次走都要拿一堆東西。”


    “我看到裏麵還有蔬菜?”許蔚明忍俊不禁,“怎麽?怕你在這買不到?”


    “我們小區後麵有一塊空地,他們自己種的,沒打藥綠色有機的,覺得健康。”


    許蔚明:“是挺健康的,一會兒就吃這個菜怎麽樣?”


    “隨便。”陸景初口幹舌燥,本想出站買水喝,結果看到許蔚明後就忘了,嘴唇幹燥起皮,嗓子幹痛,“在路邊停一下,我要買水喝。”


    “這裏附近沒有便利店,”許蔚明順手拿起換擋杆旁的半瓶水,“你要是不嫌棄就喝我的。”


    陸景初抿了抿唇,沒有接。


    許蔚明在開車的空檔看了他一眼,不禁好笑道,“不好意思?我們都接過那麽多次吻了,現在在意這些是不是有點晚?”


    “……”陸景初被戳破心思,臉上閃過一絲別扭的羞赧,一把奪過水瓶,擰開瓶蓋喝了兩大口,隻是喝得有些急,又被嗆得咳嗽。


    許蔚明笑意無奈,“慢點,急什麽。”


    陸景初心說還不是怪他。


    在遇到許蔚明之前,陸景初絕對不會覺得兩個男人共喝一瓶水是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可現在即將的交往對象是個男人,任何在男人之間正常的事情放在他們身上都會變得不正常。


    陸景初倒是寧願自己多想了。


    一朝變gay,他還不太能把握朋友和戀人的度。


    車子駛進小區,許蔚明把車停在樓下,幫陸景初提著東西一起上樓。


    “你不用幫我提的,”小直男沒習慣有人幫他分擔,況且是男人,在任何一段關係裏都不是被照顧的那個,“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我想幫你。”許蔚明對陸景初的較真兒有些無奈,也明白他的顧忌,避開要來拎包的手,“下次換你幫我行不行?”


    陸景初沒再說話,踩著一層層階梯上樓,在門口開門時,許蔚明自然而然地站在他旁邊,等著進屋。


    陸景初把鎖插 進鎖孔,一邊開門一邊轉頭問,“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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