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宗廟的時候都沒有這麽覺得,但迴來的時候,秦心卻總覺得時間過得有點快。


    在乘馬車迴來的路上,為了迅速了解彼此,另外就是跟孟鄭搭上話,所以秦心提議,兩人各問對方一個問題。


    秦心先問,然後孟鄭迴答,然後到孟鄭問,再到秦心迴答,如此循環。


    然而,秦心記得自己似乎才問到第三個問題,然後,兩人便再次迴到鄭家家門口。而眼看已經迴到鄭家……


    下馬車的時候,秦心也是紳士了一把,在孟鄭下馬車的時候專門做了一個牽我手,我扶你下來的姿勢,對方雖然也害羞著,但最終還是願意把手放到秦心的手心裏。“如果後世的那些女的也這麽好拿下就好了。”然後秦心便忍不住會那樣想到。


    包括拜堂成親的時間,僅僅隻是四分之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此時的秦心和孟鄭兩人的關係,哪裏還像是之前進去宗廟拜堂前鄭河以及一幹妻妾看到的夫妻不和。


    反倒更像是琴瑟和諧,鸞鳳和鳴。


    而那些跟著秦心和孟鄭一同迴來的婢女們,看到兩人這樣,也是一邊欣羨,一邊跟自己家孟鄭擠眉弄眼。畢竟,她們孟鄭剛剛真的把手放到了姑爺的手上了啊,所以擠眉弄眼一下也是應該的。


    而孟鄭,便紅著臉,在秦心注意不到的地方,嗔怪她的那些不知尊卑的婢女侍從們一下。


    這些婢女們都是十分年輕的年紀,估計都是剛好十七八歲,如果不是在鄭家當仆隸,這裏麵不少,也應該都被許配出嫁了吧,對於自己家孟鄭的嗔怪,這些婢女們似乎也不怕,反倒感覺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調笑得更猖獗。


    鄭慶是比秦心這一對新人還要快迴到鄭家的,迴來後,鄭慶便讓人著手準備好菜肴。雖說不會大擺筵席,但說實話,今天大家也都忙了一天了,還沒有吃晚飯,肚子還餓著呢,總不能今天就不吃了。


    鄭慶來到門口對兩人道:“家主已經吩咐過,不用等他們。菜肴都送到了孟鄭跟姑爺的屋子裏了。”


    “知道了,謝慶叔。”


    隻能說讀過書的人說話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知書達禮吧。不過當孟鄭主動迴鄭慶話的時候……如果不是鄭慶是對著孟鄭問的,而孟鄭也是先把話說了,秦心差點都以為自己真的不是入贅,而是娶妻了。雖然孟鄭的性子感覺是比較害羞溫婉的類型,那些婢女,似乎也沒有要看不起秦心入贅的意思,但其實不管怎麽說,要說以後當家做主的話,秦心在現在的鄭家當中,似乎還真的不太夠格。


    “看來還是太膨脹了。沒擺好心態。”很快,秦心又把這種想法擦掉。因為……誰當家做主又能怎樣?他是紳士,讓一讓女人,又如何。秦心想是這麽想,但是迴到房間的時候,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某些畫麵。或許每個男人都肯定多多少少有些大男人主義吧,假如日後,鄭家裏麵所有人,都是如此,隻看孟鄭眼色,而根本不用理會他的眼色,那他會變成怎樣?是的!即使再不在意的人,最終,肯定也會產生鬱鬱不得誌的感覺,不被別人重視的感覺。


    想到這個,秦心冥冥中便覺得。入贅後,他的生活似乎並不一定就像想象中的那麽愉快。即使孟鄭真的很漂亮。但你能想象,其他人說不定隻把你當作是花瓶?在重要的事情上,孟鄭才是他們的決定人,孟鄭的話才是至關重要的。這就更是要求,秦心必須要做出一點什麽,不然的話……


    秦心想,他終於都明白贅婿在古代的處境了。


    不一定非要是別人直言對你看不起、甚至出言挑釁的那種被社會小看才是打擊人的,而是本身作為一個男的,在心境上,你能否甘心忍受自己今後隻會作為一個‘為女性陪襯’的角色?


    可能是因為孟鄭之前給秦心的印象太過於害羞溫婉了,也或許是秦心之前太過於天真,不過,剛剛的那件小事,卻無形中點醒了秦心。成為了贅婿,還有個漂亮的老婆,聽著似乎很完美,但事實上,真正殘酷的是對成為了贅婿的人的心境上的摧殘。


    難怪古時就常有那樣的言論,‘既然你選擇要去當贅婿,那就代表,你對自己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還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沒有人會願意去當贅婿。’,‘一般當贅婿的,都是家裏人多,養不起了,才去當贅婿的,這種贅婿,就跟別人家養的家奴沒什麽兩樣。’


    ……


    因為糾結著這個事情,所以,即使麵對著一桌子的菜肴,秦心也似乎顧不上去動筷。


    孟鄭在一陣羞澀過後,也發現了秦心皺著眉頭的異樣,不過她肯定是無法理解秦心此時的心情的。或許在她的眼中,鄭慶問她而不問秦心,不過是一件很正常很普通不過的事情而已。


    但這個小細節,在秦心看來,卻是有點重要的。所以,秦心也說了,肯定是他自己的心態沒擺好。


    是的!既然你已經確定好了,並且已經成婚了,那你這‘贅婿’,本就該有這個時代的‘贅婿’應有的心態不是。現在才反而開始鬧別扭,是不對的。就像既想要熊掌也想要魚,可往往這兩者,是不可得兼的。


    ‘你已經對自己不抱希望了。你就當自己被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姐包養了不一樣嘛,而且被小姐姐包養,多少人恨都恨不過來呢。為什麽非要擺脫這個‘為女性陪襯’這個角色呢?’


    秦心開始用這些理由去說服自己,因為大概隻有這樣,他的心裏才會變得好受一些,並且,也更心安理得一些。


    孟鄭看到秦心自打進了婚房後就愣在哪裏,也是有點疑惑。明明剛剛似乎還好好的,怎麽忽然間,秦心就皺起了眉頭。是不是不喜歡這裏的飯菜?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天真善良的她,並不能理解現在自己夫君的想法。‘既然已經拜過堂,那自然便已經是自己夫君了。’她心裏甜絲絲地想著。


    其實,說實話。孟鄭對秦心是很滿意的。秦心,字還不知道,人長得很好看不說,關鍵是興趣愛好也有讀書。不過恐怕孟鄭不知道的是,秦心說他喜歡讀書的時候,秦心是捂住自己的良心說的,他說的讀書,不是那種研究學術、學問的書,而是裝逼小說。


    但孟鄭聽到秦心也喜歡讀書,卻覺得很有共鳴,之後,兩人便談到喜歡看什麽書,孟鄭說自己喜歡看周朝各地風俗、故事之類的,比如說《九丘》,還有詩書,當然時不時也研究下其他的上古典籍,沒想到,秦心也喜歡看各地風俗、故事之類的,也看詩書,並且時不時也研究下上古典籍。這樣一來二去,明白了秦心既長得好看,又跟她有相同的愛好,對秦心便漸漸地認同了。


    這個時代,十分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父母之命,那孟鄭也隻能認了,現在發現秦心是這麽優秀,那認的,也更是幹脆了。


    或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對於後世來說,多少有些專製、刻板跟沒人道了一點,但在這個時代,卻有其必要的意義。現在的周朝,真正算起來,也是去古未遠,人類的人口數量,最多也就是幾百萬,你要再搞些剩男剩女出來,還挑三揀四的,那人類的人口肯定永遠都提不上去,生產力也無法提升,大家的生活質量也提不上去。


    所以在周朝,也有官媒,規定男子三十歲之前、女子二十歲之前,一定要娶或嫁,如果你不娶不嫁,那官方就自動給你配對,到時候,無論好壞、美醜,你都隻能認了。


    另外,這個時代還有女子七八歲的時候,知男女,十歲的時候,便不再允許出門,要出,也要蔽麵,可能庶民、野人就沒這麽講究了,但對於孟鄭這樣的也算是貴族來說,肯定是要遵守的,因為這是周朝禮儀中規定的。所以十歲,孟鄭就不能出門了,可想而知,孟鄭對外界根本一無所知,而原本仲春二月是俊男靚女們一起出遊的日子,也稱‘相親月’,這個月,即使是私奔都是合法的,但又被鄭家家訓女子不得拋頭露麵限製了。然後,到了年齡,就在父母的安排下與一名不認識的男人結婚。


    如果是好看有才談得來的夫婿,那倒好,可萬一是不好看無才談不來的呢?


    直至真的見到了秦心,孟鄭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因為秦心是真的長得不錯,不但高挑秀雅、而且風度翩翩,然後經過與秦心的聊天後,孟鄭緊接著也發現,她們還算可以談得來。至於才能……她父親也說了,秦心還是有才的。


    其實今天,不單單是秦心結婚的日子,同時也是孟鄭結婚的日子,然而,在孟鄭覺得自己還算幸福,沒有什麽值得失望的時候,秦心卻擺出了皺眉的樣子。


    “有什麽事嗎?你怎麽不動筷?”孟鄭看到後有點擔憂地問。


    而秦心這邊聽到孟鄭這麽問,也是很快便清醒了過來,苦笑了笑,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愁。算了!不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大事。明明可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為什麽要給自己找不自在。起筷、吃!”


    “快吃啊。”


    “呃……”孟鄭愣了愣,然後:“哦。”


    秦心夾了一塊肉到孟鄭的碗裏,然後孟鄭又害羞地臉紅了,然後,秦心便看著對方紅撲撲的臉——大概……這是他這個贅婿跟別家的贅婿最不一樣的地方吧。這妻子娶得,說實話,一點都不強勢,而且真的是一點主人翁意識都沒有啊。除了剛剛她跟鄭慶對話的那一秒,稍稍地顯露過一絲絲女主人的氣質,不過也才那麽一絲絲而已。


    ‘你說,萬一你能夠強勢一點,那麽我的煩惱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些呢?’


    秦心看著對方孟鄭,不禁心想。此時此刻的秦心,忽然才覺得現在所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似乎有點虛幻。大概……是因為有點美好的過頭了。他明明隻是一個贅婿,下人們沒有鄙視他的,長輩們也沒有看不起他的,連妻子,也是如此靦腆溫婉,簡直有如夢幻。莫名地,現在他倒是很想看到一個人跳出來,嘲諷自己兩句。話說他是不是有自虐的傾向。也不,說不定……他隻是想重新給自己定位一下。


    ……


    而過了沒多久,鄭河跟他的幾位妻妾也迴來了。


    迴來後,幾人便在大堂那裏吃。


    這個時代怎麽說呢,到了晚上,雖然還沒有後世的電燈,但也知道隻要點著點什麽,就能夠照明。而且也明白,動物油之類的,是可以用來燃燒的。


    所以在前院、或者是室內,燒個篝火或者讓仆隸拿著個火把用來照明什麽的,其實是相當常見的。


    隻是當然啦,味道就不一定好聞了,以及,還會有煙。


    不過這也常常給後人留下一些比較有趣的故事。據說有個人舉行夜宴,請客,因為擔心煙會熏到客人,所以讓一個仆隸去遮擋,但客人誤以為這是對其羞辱,大怒,以飯不等,輟食辭去,主人家自持其飯比之,客人才知道主人家是出於好意,最後客慚,自剄。“自剄”,就是自刎,用小刀割脖子的意思。


    這裏是不是編的就不知道了,又或者是類似後世所說的炒作,目的是求賢如渴。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夜裏照明對於古人來說,隻要想做,並非難事,尤其是對於鄭家這樣的有自己采邑,並且家中仆隸都數十人的士人家庭來說,就更不是什麽難事。


    而鄭河幾人在迴來的途中,其實就已經在談論著秦心這位贅婿。


    毫無疑問,妻妾們這一次都一致認為,這位贅婿招的還不錯,長得一表人才。妻妾中人人都稱讚鄭河目光如炬,會挑人。也有說,這一下孟鄭往後的幸福,便不用再過於擔心了,也算是終於有著落了。可說是這麽說……鄭河對此卻還是不大放心,畢竟,誰知道秦心那小子會不會又耍什麽花樣。


    想到這裏……


    鄭河便問侍候在一旁的鄭慶,先問了問孟鄭和姑爺那邊情況怎樣。得知估計也在用膳,不過應該已經吃的差不多。然後鄭河又問老大莊糜,今天下午的時候,有沒有教過孟鄭那些關鍵的東西,就是那個呢。


    莊糜自然是說,這肯定是教過了的。但鄭河卻依舊有點心憂,畢竟,他女兒的性格他還不知道麽,缺點就是太靦腆了,孟鄭肯定是不會主動的,那隻有靠秦心主動了,可秦心那邊……


    “我怎麽就忘記了這個了呢!”鄭河似乎突然想起某件很重要的事,一拍腦袋道。


    “夫君,你忘記了什麽?”莊糜便問。


    但莊糜這才剛問,鄭河已經衝了出去。


    都怪秦心,老氣他,原本他應該是要安排個人給秦心說的,但因為當時也還氣著呢。而且,當時覺得能逼秦心成婚都不錯,還哪顧得了那麽多,所以才暫時放到了一邊,現在忽然想了起來,畢竟今晚就是洞房,誰知道秦心那小子會不會這個。別到時洞房的時候,兩人幹坐著,坐一晚上,都不知道成婚後究竟應該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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