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五年初夏,熬過了一個春天的朱見濟終於在這日午後逝世。


    杭皇後猶如整片天塌了一般,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望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朱見濟,連哭的心情都沒有了。等朱祁鈺趕到坤寧宮時,朱見濟早已咽氣。杭皇後沒有哭鬧,隻是靜靜的端著水盆,拿著濕帕子為朱見濟擦拭全身。


    杭皇後聽見宮人報:“皇上駕到!”也沒有起身行禮,而是淡淡的看了朱祁鈺一眼,輕輕的說:“皇上來了?濟兒好動,您又厭棄我們母子,怕是許久沒好好看過濟兒了吧。今日濟兒睡著了,皇上可以好好看看他了。”


    朱祁鈺見杭皇後如此,竟有些許的心疼,不由得開口:“皇後,朕……”杭皇後打斷朱祁鈺的話迴道:“麻煩皇上將濟兒的太子朝服遞給臣妾。”朱祁鈺無奈,隻能將朝服遞給杭皇後,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杭皇後打斷:“皇上,臣妾原來做的錯事太多了,都報應到濟兒身上了,臣妾已經沒有了孩子了,還望皇上在這後宮之中給臣妾一個角落。”


    朱祁鈺見杭皇後如此說,不由得有些淒涼:“皇後放心,朕定當會保你皇後的尊榮。”


    太子因是未成年便夭折,所以屍身便於翌日出殯。坤寧宮裏,驟然變成了白幡飄舞,紙錢紛飛的淒楚之地。


    “未央宮貴妃娘娘到!”唐彩屏一身素服,向杭皇後行禮:“娘娘節哀順變。”失神落魄的杭皇後抬頭看著今日的彩屏雖一身素服,卻妝容精致,一頭的素白銀致頭飾,倒更添了一份清麗與冷豔。哪是誠心來祭奠的陣勢,分明是來看熱鬧的。


    “唐貴妃今日好生美麗,我這坤寧宮今日大喪,怕是供不了唐貴妃這尊大神。貴妃請迴吧。”杭皇後輕哼一聲,冷冷地迴道,


    “皇後娘娘,臣妾今日來,是來送太子一程的,還望娘娘保重鳳體。太子即使去了,也是希望娘娘能好好地活著不是?”唐彩屏從懷中掏出帕子,故作憂傷的樣子,更讓杭皇後覺得虛偽。


    “銀蓮送客!”


    “姐姐!今日宮裏燒紙錢,沒了平日的熏香,臣妾這才聞出了娘娘這儲秀宮的味道有些不對呀。”彩屏忽然高聲說道。“姐姐,聽聞儲秀宮建宮之時,用的俱是上好的金絲楠木,可是哪來的那麽多金絲楠呀?又要給皇上做龍椅,又要給皇後做龍床,這明麵裏的東西是萬萬不可出差錯的,至於這宮裏的棟梁,房柱嘛...即便用香樟木做下腳料的填充也未必不可呀。”彩屏清咳了兩聲複又說道:“隻是...這香樟木的味道最傷小兒的身體,時間久了,這心肝脾肺腎受些損傷也不是奇事了。起初,臣妾隻以為是謠傳,這建宮殿的事誰敢玩笑呢?可今日一來,果真是香樟木的味道呢!”


    唐彩屏字字如刀一般的剜在杭皇後的心上,可憐她機關算盡,卻不想在入宮時便早被人算計了,果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杭皇後滿眼血色怒漲,使勁地抓住唐彩屏的身子,咬牙切齒地問道:“你是說當年是孫太後那個老狐狸,為了保住沂王的太子之位,一早便算計好的嗎?”


    “哎呦!皇後娘娘,您弄疼我了!您節哀呀!太子已走,您切不可過分傷神呀!”彩屏臉色陡然一變,無比地可憐。


    “唐彩屏!你把話說清楚!是不是孫太後那個老狐狸與你們合謀算計我們母子?!”杭皇後聲嘶力竭地喊著。


    “皇後!你在做什麽?!”朱祁鈺一進坤寧宮的院子便瞧見杭皇後那歇斯底裏的樣子。


    “皇上,是這個賤人與上聖皇太後害死了我們的濟兒!”杭皇後哆嗦地伸出手指著跪在地上的唐彩屏。“


    “皇後!你在胡說些什麽?!濟兒去了,朕知道你傷心,但是你也不能失了皇後的身份,大唿小叫的像什麽樣子?”朱祁鎮上前扶住杭皇後,安慰道。


    “皇上!皇上!你要為我們母子做主呀!皇上!當初是孫太後故意安排我們母子住進了這新建成的儲秀宮!儲秀宮裏的金絲楠木,下腳料全是香樟木填充的!這香樟木最是傷害幼兒肺腎,所以才埋下了病根!任咱們怎麽調理,也無力迴天呀!皇上!“杭皇後哭著抓住朱祁鈺的手,渾身抖個不停。


    “曹吉祥!可有此事!?儲秀宮的金絲楠果真是混了香樟的嗎?!”朱祁鈺聽皇後如此說,連忙厲聲問道。


    “皇上,據老奴所知,這儲秀宮還是咱們的永樂皇帝建的,若說真是有什麽不好的,應該早就被發現了呀。”曹吉祥低著頭如實地迴答。


    “是了,皇後,是你多想了!濟兒走了,朕知道你傷心,可是也不能隨意冤枉人才是。”


    “不!不!皇上!這儲秀宮於孫太後時重新翻修過!隻是那時我們在宮外並不知曉!皇上!你不可被這閹人騙了!”朱祁鈺眼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披頭散發,涕泗橫流,活脫一個言語無狀的瘋婦,不覺心生出一股嫌棄。


    “夠了!皇後!你又拿朕做皇上前的事來混說嗎?難道闔宮上下都那朕當傻子般玩弄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點皇後的儀態!完全就是個山野瘋婦!瘋婦!”說罷,朱祁鈺一甩袖子厭惡地離去。


    “皇上!我們的皇兒是被人害了呀!你為何不相信臣妾呀!皇上!”杭皇後哭喊著看著朱祁鈺離去的背影,心底陡然升起了一絲絕望。


    “姐姐保重,臣妾也告辭了!”唐彩屏扭動著腰肢,也離開了。銀蓮上前抱住哭得快要斷氣的杭氏,“娘娘,娘娘。您可要好好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呀!若太子的死因真的不明,還得您來為他伸冤呀娘娘。”


    銀蓮的一番話,杭氏驀然止住了哭聲:“銀蓮,你說的對,濟兒還等著我來為他伸冤呢!銀蓮,怒看到沒?皇上是多麽冷漠呀!濟兒都死了,他卻還要我顧及皇後的體麵,那是我的兒子呀!難道不是他的兒子嗎?他怎麽一點兒都不傷心呀!”


    杭皇後喃喃自語走到朱見深的棺材,一身太子朝服的朱見濟雙目緊閉,沒有半點的生命氣息:“濟兒,母後會為你報仇的,你可看好了,母後怎樣讓那些害你的人不得善終。”


    “銀蓮,去打盆水來,本宮要好好梳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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