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眼瞅著就要過年了。雪簌簌地落個不停。一身藕色素衣的小孩子正抱著偌大的掃帚在掃門口堆積的落雪。那藕色的粗布衣裳,顏色是暗了些,隻是那孩子雪一般白嫩的小臉和清澈如水的眸子倒與這純白的世界融在了一起,唯有那烏黑的辮子和那辮子上正紅的蜀錦蝴蝶結反把這雪映的太素了些,這就是若雪。隻是身後的萬府已成了霸州的一個破敗不堪的小院。


    若雪三歲的時候,外祖父便去世了,而沒有了背景的父親也因為一場莫名的紛爭,被株連到了偏遠的霸州成了一介布衣。還記得去年的冬天,也是一個多風雪的月份,外祖父病逝,父親被貶,接連的災難,剛剛三歲的若雪並不是很了解發生了什麽,而現在的她已經明白了。這一切便是從錦衣玉食的大小姐變成了不滿四歲便要出來掃雪平民丫頭。雪依然是簌簌的飄著落著,若雪是最愛雪的,許是因為自己的名字裏有個雪字,許是雪的純淨與高潔。隻是雪化在泥裏的時候就變汙了。倒也因了這雪即使變成汙變成了泥卻能更好地滋養地上的萬物。若雪想著想著,不覺抬頭望著彌漫的天空,嘴裏唿出的哈氣竟將雪花融化了,一切的苦難在她幼小的心裏也隨之化了。


    萬貴正獨自坐在柴屋裏的火爐前沉思,爐子上燒著熱水,爐盤上還縢著幾個地瓜。此時的萬貴,早已失去了當年的意氣風發,變得蒼老甚至庸怠了許多。一間簡陋的屋子,被這爐子烘的倒也暖和,木柴在火焰裏劈啪的跳躍著。萬貴的思緒也迴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也不知嶽父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就莫名其妙地被罷了官。自己也從三品的宣慰使貶成了青州的一個小小櫞吏。嶽父在青州養老的這段日子天天憤憤難平,不久便駕鶴西去了。隻是臨死前,給那皇帝修書一封,本以為聖上會顧念舊情,對林家和萬家有所照拂。誰知,嶽父的三七還未出,一家人又被貶成了庶民被發配到這荒涼的霸州。一年裏,從雲端跌至穀底,此中的世間冷暖,人心涼薄,萬貴也是體會了一個淋漓盡致。好在姣鳳家算是仁義,資助了不少的銀子可以勉強度日。姣鳳也算賢良,每日洗衣做飯收拾屋子,一刻也不倦怠。現在的家雖然簡陋,卻也幹淨舒適。若雪也聰明乖巧的很,小小年紀已識字不少,又伶俐懂事。隻是,全家遷離青州時,那道士的話如一根刺般一直紮在萬貴的心中,格外難受。


    離開青州的那日,寒風入骨。雖已是春天,卻沒有一點春日的生機。大廈已傾的萬家,人人避之不及,唯有姣鳳的爹娘來送行。隻見一個道人來至跟前似有話說,甚是眼熟。萬貴這才想起來,是多年前賞燈時遇見的道人。如今的萬貴,早已沒有了眾人的前唿後擁,如今這個道人還來送行,必是有要緊的話要囑咐。萬貴還未開口,道人已言:萬大人,你的一切皆是因你家千金而起。萬貴心下一驚,忙說道:仙長差矣。小女不滿三歲,怎麽會引起這巨變。道人淺笑道:萬大人之千金,女身男命,八字剛硬,原該富貴無比啊,隻是貴千金降生之時,正逢天煞孤星值日。因而,先夫人在生產之時便被克死西去,家中突變啊。照此下去,此女必將刑父刑夫,萬宅難安啊。道人的每句話如驚雷般在萬貴耳邊炸開。已驚的萬貴呆若木雞,隻能喃喃自語到: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道人又道:唯有送千金去那至陽至陰,至剛至柔,至明至暗的地方去,不僅可以化解,貴千金還會涅槃重生,一飛衝天啊。說完道人便唱著“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去了。留下萬貴在那恍惚如霧中不得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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