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興城內的別院內,素衣長裙的董太後正彎著腰打理著雨中的花草,自從來了柳州除了照顧小王爺外,董太後的日常就靠這些花花草草來填充了。


    別院中,文昭旻撫摸著手邊的古琴,想要彈一曲但又不知道從何彈起,自從年初得知朝廷巨變,楊昭肆被殺後,文昭旻就再也沒有碰過這把琴。


    她的琴早年是為寧延彈得,可惜佳人有意,郎君無情,她終是進不了寧延的內心;後來身邊有了楊昭肆,隻可惜當時的自己太過任性,沒有珍惜少年的喜歡,在她終於放下過去,準備好好接受楊昭肆的時候,他卻再迴不來了。


    這就是她文昭旻的報應嗎?看著手中蒙塵的古琴,文昭旻心中感慨,不免悲從中來。


    董太後起身,來到別院門前,看著窗前黯然神傷的文昭旻,也是心疼,這種感覺他能明白,當初自己丈夫走的時候,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不過自己要比文昭旻幸運,好在她身邊還有一個南槿,而文昭旻身邊什麽都沒有。


    “啪啪啪。。”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屋外的大街上傳來,正在小亭中給小王爺做木馬的長生猛然起身,下意識的朝著四周看去,而後撐傘來到大門前,隔著縫隙朝外看去,空無一人!


    殊不知,在大門兩側,一排排手握鋼刀的黑人靜靜的靠在兩邊,手中的鋼刀上雨滴結線,沿著刀尖滴落在地。


    迴頭看到長生撐傘來到門口,董太後隱約察覺到了什麽,緩步朝著內廷走去。


    小院之外,體形魁梧的壯漢楊修客站於雨中,雨滴淋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楊修客驟然拔劍,劍鋒直指眼前小院。


    “殺進去。”楊修客目光陰冷,沉聲大喝。


    “嘭。”兩邊的黑衣人直接順著牆角翻了進去,大門也被人一腳踹開,悶響傳來。


    身披黑衣的刀客黑巾覆麵,從雨中殺出。


    不過十六歲的長生驚駭出聲,“太後快帶小王爺離開這裏,快。”


    長生神情緊張,直接丟掉手中紙傘,攔住衝入院中的黑衣人,董太後快步跑入內堂抱起熟睡中的小王爺,火速往後院跑去,聽聞前庭不對勁的文昭旻抱起手中木琴就往外走,剛一出門就碰到了抱著小王爺的太後,急忙喊道,“娘娘,這裏。”


    董太後臉色蒼白,有些慌不擇路,趕緊抱著小王爺跟了上來,當時搬進來的時候為了防止有突發事情發生,陸涼慶就在院中後門處備了一架馬車,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殺。。”就在兩人慌忙往後門逃跑之際,一個手握大刀的黑衣人突然從天而降。


    “娘娘,小心了。”文昭旻一把推開董太後,這一推讓董太後剛好避開了這直衝首級的一刀。


    眼看著黑衣人就要抬手繼續補刀,一道真氣伴隨著空中雨滴直接砸在了黑衣人胸口上,“轟。”一聲悶響後,黑衣人直挺挺的倒飛了出去。


    長生快步趕來,扶起地上的董太後,雨勢越下越大,長生也顧不得這許多,“娘娘,王爺,文姑娘你們快走,這裏我來墊後,你們快走。”


    長生攙扶著既然來到馬車旁,一邊手忙腳亂的解著韁繩一邊著急的喊道。


    “小心。”看到一把鋼刀從天而降,文昭旻趕緊喊了出來。


    長生功夫武道來自於韓仲宣的移花接木,武學雖不說是頂級,但好歹也是個上品高手。


    “嘭。”一掌拍出,黑衣人瞬間倒飛出數十米,沿途撞碎了不少盆栽。


    打退一個還有一群,層層細密的雨簾之下,無數黑衣人正持刀朝著後門衝來,眼前一幕讓長生都來不及思索,體內真氣不斷往外衝出,年少便有半步神魄之威的長生瞬間從雨幕衝了出去,直接撞向麵前的黑衣人,抬手便是一掌,黑衣人瞬間往後倒去。


    隨後右手翻掌,再度揮出一掌,手中真氣彌散,腳下雨滴迸射,又是一掌。


    雙手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度,長生身影如同雨中浮萍一般飄忽不定,左搖右擺之際,便已轟出百手,守著身後的太後。


    文昭旻將太後和小王爺安頓在馬車上後,趕緊起身打開後院大門,勒緊韁繩就要往外衝去。


    就在自己調轉馬頭的瞬間,一把大刀撲麵而來。


    已經閉上眼睛等待著死神來臨的文昭旻突然聽到一聲悶響,“轟。”


    長生徒手接下了這一刀,“長生。”馬車內的太後著急的喊道,身後的黑衣人舉著大刀眼看就要殺到,一口逆血噴出,這一刀的威力到底還是太大了,死死盯著麵前的男子,長生大喊一聲,真氣迸發,龐大的真氣凝聚著無數水滴朝著四周散去。


    楊修客被震退出去,腳下青石板都被踩出了兩個深坑,不過這一刀下來讓長生也是吃不太消。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楊修客大聲喊著。


    長生搖頭晃腦的說道,“今天我就算是死,你們也休想傷到太後娘娘。”


    空氣中的水滴如同那天上仙人一般竟全部凝與半空,一滴,十滴,百滴,千百雨滴凝結成水箭懸在半空,長生額頭上青筋暴起,沉聲高唿,“破。”


    一瞬間,水箭騰飛而出,那些被水箭穿心而過的黑衣人血柱翻湧,齊刷刷的倒地不起,鮮血混雜著雨水順著路麵流去。


    楊修客提刀擋下這一道道的水箭,目光陰冷,死死盯著麵前的長生。


    長生已然無力,單膝跪地,胸口劇烈喘息,口中的逆血一口接這一口的噴出,楊修客持刀而起,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巨吼傳來,半空中一隻青麵獠牙的猛獸突然出現,瞬間撲向楊修客,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打了楊修客一個措手不及。


    冒雨衝出來的陸雪泥一頭青絲早已被雨滴打亂,固定頭發的紫簪早已丟失在半路,快步跑到馬車中的陸雪泥胡亂的抹掉眼角的水珠,大聲喊著,“太後,文姑娘,快走。”


    長生從地上站起來,直接跳上馬車,文昭旻和董太後手忙腳亂的將一路趕來的陸雪泥扶上馬車,隨著烈馬一聲嘶吼,馬車揚長而去。


    楊修客剛準備追上去,結果被眼前這虎麵馬身的怪物攔了下來,青夔虎視眈眈的盯著楊修客,那雙尖牙看的人心裏直發怵。


    “青夔。”楊修客暗罵一聲,“孽畜,找死。”


    說罷便提著大刀衝了上去,大刀從半空劈下,青夔怒吼一聲,四周雨滴直接被震成雨霧,大刀劈在青夔的身上,就好像劈在了巨石身上一般,一聲悶響想起,巨大的反震力直接將楊修客震退了出去,青夔則邁著四蹄衝了上來。


    楊修客雨中起身,大刀揮出,那真氣與空中水珠串在一起,如同青龍拂麵,直衝青夔而去。


    那青夔大吼一聲,愣是靠著這句金剛不壞之身無所畏懼的衝了上來,楊修客大刀砍下,真氣與青夔撞在了一起,劍氣如虹,可也是奈何不得這種天地造化而生的龐然大物。


    眼看奈何不得這隻畜生半步,楊修客驟然起身,與雨中懸空而起,長劍倒立,眼神中兇光盡顯,“死。”


    刀氣如匹練,恢弘無敵,刀上真氣更是如同水銀瀉地一般衝著青夔迎麵砸下。


    青夔仰天長嘯,遠處馬車上的雪泥聽到這聲嘶吼後,憂心忡忡的打開車窗往外看著急的看了看。


    馬車內的董太後緊緊抱著熟睡中的小王爺,雙目通紅,“陸姑娘,你怎麽來這了,是不是陸大人出事了?”


    陸雪泥哽咽著點了點頭,“我爹被殷都禦林軍帶走了,走之前讓我一定要保護好您和小王爺,絕不能讓你們出一點事。”


    董太後聽罷,也是悲從中來,搖頭歎息,“是我們母子連累陸大人了。”


    “不不不。”陸雪泥趕緊拉著董太後的手,搖頭說道,“我爹說了,現在時局動蕩,您和小王爺都是被牽連的無辜之人,我爹乃大奉臣子,保護您和小王爺是分內之事。”


    “哎,現在連陸大人都被牽連,我們娘倆看來是真的沒活路了。”董太後傷心不已,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陸雪泥看著懷中熟睡的小王爺,牙關一咬,“不,我爹說了,這天下總有那朝廷查不上手的地方。”


    “有這樣的地方嗎?”董太後絕望的眼神中隱隱露出一抹希冀。


    “西北,寧家。”陸雪泥紅著眼說道。


    “咯噔。”文昭旻的心猛然跳動,西北,項州,那不就是寧延!


    “從柳州到項州路途遙遠,一路還是躲避官府層層盤查,抵達怕是不易啊,再者,就算到了,人家肯要我們孤兒寡母嗎?”董太後憂心忡忡的說道。


    “太後放心,寧大公子和二公子一樣,都是心善之人,他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陸雪泥在旁寬慰道。


    董太後淚如雨下,拉著陸雪泥的手直點頭,看著懷中的小王爺,心中更是悲痛難耐,“哎,隻要南槿能平安就好。”


    馬車外雨滴噠噠,馬車內的眾人心情沉痛,對於陸雪泥來說,今天又何嚐不是家破人亡的一天呢。


    本該是富貴半生的州牧之女,卻不曾想一夜之後,竟成了落魄女子,真是可悲可歎!


    世態炎涼啊!自己老爹說得對,天下真的需要一個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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