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州有十萬大山十萬川,交州有連綿不絕的長蘇山,而在長蘇山的南麓,則是交州第一宗門——司徒劍閣。


    層層樓閣隱匿於深林之中,高者直插雲霄,低者隱於山林。


    此時恰逢夏初之時,西南多雨霧,雲煙飄渺之時,置身於此,如同步入仙境一般。


    腰背長劍,腳踩長靴,離家四年的司徒景春終於踏上了迴家之路,走在熟悉的林中石板路上,聽著溪水潺潺之聲,不覺眼含淚花。


    浪子迴頭金不換,當年自負離家而走的天才少閣主,終於是迴家了。


    司徒劍閣承天閣正廳,一位身著劍閣弟子服飾的男子腰間別劍,激動的跑到正廳中,跪地拱手,氣喘籲籲的說道,“閣主,少閣主,少閣主迴來了。”


    “什麽?”此言一出,整個正廳的劍閣高層都愣住了,坐在閣主之位上的中年男子更是激動的直接站了起來。


    承天閣外的大廣場上,司徒景春雙膝跪地,在他的身前是那把從三歲感劍之時就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長劍。


    閣主司徒奉南激動的跑出來,剛出門就看到了跪在廣場正中央的兒子,看到自負驕傲的兒子跪在自己麵前,司徒奉南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又很欣慰,這四年中,司徒景春長大了不少。


    果然,溫室中長不出參天巨樹,唯有經曆風雨,才能成為棟梁。


    四年未見,司徒景春早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司徒景春了,現在的他皮膚黝黑,整個人也從俊美少年郎變成了個糙漢,但卻顯得成熟了許多,那雙從小握劍的手似乎也變得寬闊了許多。


    看到自己父親紅著眼睛站在自己麵前,司徒景春再也繃不住了,整個人抬起頭哽咽道,“爹,孩兒迴來了。”


    這一聲爹,司徒奉南等了四年。


    強忍著淚意的司徒奉南走到兒子身前,一隻手拍在司徒景春的肩膀上,忍不住歎息道,“不錯,肩膀變寬了。”


    司徒景春點了點頭,這一點頭淚水嘩的奪眶而出,此刻的他真的像個小孩,四年過去了,在鎮南關待了四年的司徒景春被磨平了少年高傲的分叉,長成了參天大樹。


    今天對於司徒劍閣來說是值得高興的一天,離家四年的少閣主迴來了,還是以全新的姿態迴來的。


    迴到司徒劍閣後的司徒景春徹底丟掉身上的自傲和狂妄,開始沉心練劍,司徒劍閣見劍道源遠流長,底蘊深厚;司徒景春能靜下心來感受劍道,對他而言也是裨益頗多,如今的司徒景春已經是半步神魄,相信以司徒劍閣的底蘊,衝破神魄也隻是時間問題。


    而司徒景春心中也知道,隻有自己步入神魄,領悟出劍意,開的劍鋒才會成為真正的劍道大家,也才能手持利劍保護身後之人。


    此番歸家,必當開得劍鋒,入得神魄。


    。。。


    青州,臨稻城。


    在臨稻城待了三天,這三天中,寧延和虞白頡談了很多,從當年的三州定天下,到現在的十八州格局,虞白頡的見解都給了寧延一個新的思路。


    “當年我提出中,象,青,三州一線,可南可北,如今依舊如此,隻要三州穩住,大奉亂不了。”虞白頡捋著胡須說道,或許是很久沒有碰到能如此暢快相談之人,虞白頡說的很對。


    寧延喝著茶水,若有所思的看向老丈人,“那您說現在,青州牧,象州牧,揚州牧,蘇州牧,以及前段時間剛換的巴州牧,這又是什麽意思啊?”


    虞白頡笑了笑,“新君當立,更換臣子是常有之事,但如此大規模的更換確實是有些問題,但我青州遠離朝堂,這其中有何算計,我當真是不知。”


    寧延微笑頷首,“那就隻能等他們狐狸尾巴露出來,才知道到底是誰在搞鬼了。”


    “聽你的語氣,我怎麽覺得你已經有懷疑的人了呢?”虞白頡神秘一笑。


    寧延同樣笑了笑,賣了一個關子,“有是有,但沒有證據。”


    “你小子。”虞白頡起身感慨,“還記得當年我來青州的時候,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紀,雄姿英發,想著總算是能大展拳腳了,離開殷都前一晚,關丞相在珍寶齋邀請我,給我說了很多,內容具體我已經忘了,我就知道丞相讓我一定要保住青州,做一名好官。”


    “關丞相雖然沒了,但是卻到處都是他的身影。”寧延漠然感慨。


    能一邊斡旋於昏暗的朝堂中,還能一邊保護寧家,挑選人才擔任州牧,保護大奉百姓,這關老丞相也算是頗有大才,若不是走的早,現在的殷都說不定還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對了,打算什麽時候迴去啊。”虞白頡靠在竹椅上,輕聲問道。


    寧延想了想,“明天吧,明天去潞州。”


    “潞州,你要去殷都從雍州迴項州?還是從靖州,定州迴去?”虞白頡沉眉說道。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可能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我想去潞州看看四哥。”寧延沒有迴答虞白頡的疑問,或許是因為他自己都沒有想好,自己要怎麽走。


    虞白頡也知道寧延是個重情義之人,沒有在勸說什麽,隻是悠然說道,“到項州後,對我女兒好點,被讓她受委屈。”


    “嶽父,要不您也去項州吧。”寧延突然的一句話讓虞白頡微微一愣,隨後直搖頭。


    “算了吧,在青州待了大半輩子了,走不開。”虞白頡閉眼靠在椅子上,輕搖扇子,“隻要兮檸過得好,我這個當父親的就放心了。”


    寧延沉聲一笑,連連點頭。


    若是大奉朝政穩定,他虞白頡能更放心。


    翌日清晨。


    寧延起了個大早,悄悄的離開了虞府,天還沒大亮的時候他就來到了臨稻城外,小白早已在此等候多時,同時在等他的還有池明淵。


    “公子。”看到寧延走來,池明淵會意拱手。


    寧延點了點頭,沉聲道,“沒出什麽事吧?”


    “目前來看,一切安全。”兩人邊走邊說道。


    從青州到潞州的路寧延也算比較熟悉,這條路就是自己當年離開殷都南下的路,走在路上,寧延自顧自的說道,“上次走這條路的時候,我的身邊還有很多朋友。”


    看到池明淵沒有搭話,寧延接著說道,“有法家大少爺韓瞻,這個韓瞻真是個傻子,柳恩柳姑娘女扮男裝跟了我們一路,他愣是沒看出一點,而柳姑娘也是沉得住氣,硬是就這麽跟了一路;不過這麽久不見,還真是有點想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什麽情況了,韓瞻這個榆木腦袋開竅了沒。”


    “潞州是我離開殷都的第一站,就在潞州,老宋頭沒了,他是因為保護我而死的,就死在成陽,當時我傷心了好久好久。。”寧延繼續自顧自的說著,旁邊的池明淵聽著寧延的話,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有些動容。


    在項州的時候就聽陳辛如說過五公子吃了不少苦,不過當聽到寧延自己說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訝。


    要他說,寧延這一路就突出一個運氣好,剛出殷都的時候有宋璟護著,到了青州有儒家護著,到象州又碰到了裴羽,這一般人哪有這樣的運氣,在離開殷都的一瞬間人就沒了。


    被中府盯上的人,還真沒幾個能活下來。


    沿途往西而走,走到七月蟬聲不斷的時候,寧延進入了潞州境。


    法家聖地潞州終於到了。


    寧延沒有太耽擱行程,一到潞州就往新陳走去。


    四哥寧喻此時此刻就在新陳。


    。。。


    潞州,新陳。


    得到禾鹿洞天福緣後的韓瞻修煉速度一日千裏,現在的潞州誰人不知法家公子韓瞻。


    不過韓瞻也有自己的心事,那就是柳恩。


    盡管他猜出了柳恩可能女扮男裝,可他就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此時的韓瞻也不知道,他一直掛在嘴邊的寧兄已經抵達了成陽城。


    寧延和池明淵一前一後站在小山上,看著眼前的成陽城,往事浮現,寧延心中難免沉悶。


    池明淵站在原地,不知從哪裏抓來一根草根,叼在嘴邊,“公子,不進去看看?”


    “在城外就行了,當年老宋頭拚死把我送出城,現在要我進去,我怎麽能進去。。”寧延停頓一下,繼續說道,“這城外也挺好的,其實你和宋爺爺一樣都不是常人,你們都是能大奉翻雲覆雨的人,然而你們都選擇了跟著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我身上這份機緣的原因,如果是的話,那對你們太不公平了。”


    沒想到自家少爺會這麽說,池明淵臉色陰沉。


    寧延拿出一壇從揚州買的青梅酒,直接灑在腳下成陽城的土地上,滿滿一壇。


    “老宋頭喜歡喝酒,這壇酒是我特意為他買的。”寧延平靜的說著,“希望他別怪我這麽久才來看他。”


    池明淵陰沉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憂傷,“我相信他若知道您這些年所經曆的苦楚,一定會原諒您的。”


    寧延微微一笑,看著成陽城大聲說道,“老宋頭,這壇酒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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