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怪蔣聖欽走後,這江南的雨越下越大。


    張興瑞拂袖用真氣隔絕雨幕,寧延自己往後退一步,避開張興瑞的好意,讓自己沐浴在雨水之下。


    張興瑞輕聲一笑,隻得收斂真氣,寧延這才挪動身子,站在他麵前。


    “你身上的機緣是貧道給的,這是你和武當的緣。”張興瑞盤坐在半空,開門見山的說道。


    雨水下的寧延長發沾衣,聽後點了點頭,“我猜猜你是什麽時候給我的,我爹去武當那次?”


    “可以這麽說。”張興瑞緩緩說道,“五十年前,貧道占卜測天機,卦象上顯示大奉浩劫將至,國將有難;然此難並非無救,在九九八十一個卦象中,第三千七百二十一卦為地麟生龍卦,此卦有生門。瑞麟降世扶天龍,千帆磨難現生機。”


    “所以張仙人你是將我當成了這瑞麟?”寧延抬眼說道。


    “瑞麟扶國,這一緣我本是在你父親身上,然而你父親並非卦象中的瑞麟,他命格太剛,而剛過易折;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出身那天後,這份機緣便無聲無息的來到了你的身上。”張興瑞望著少年雨中清秀的臉龐,笑了出來。


    寧延站直身體,沉聲道,“原來如此,從朔州刺殺到今天,這份機緣一直在我身上,因為有他在,所以我能大難不死;這就像是護身符一樣,總能讓我在萬千死路中找到能生路。。”


    “寧公子,很抱歉之前沒有告訴你這些,但是現在的你應該知道你身上所擔當的責任了。”張興瑞低頭頷首道。


    寧延看著張興瑞,突然一笑,雨中的他紅了眼睛,“我的責任不是你們道門的機緣給的,是我爹娘給的,他們用一生守護的大奉,豈能毀在我的手裏。”


    張興瑞沒有說話,寧延抹了抹臉上的雨滴,繼續說道,“張仙人,我很感謝您給我們家的這份機緣,也感謝您這次救我於水火;隻是我想知道,這份機緣要陪我到什麽時候。”


    “大奉興,天下寧,真龍登基。”


    “瑞麟降世扶天龍,我這個瑞麟並不是生卦上的天龍,那我想知道這個天龍到底是誰?”寧延繼續追問道。


    張興瑞沒有說話,而是抬頭看了看天空,雨越下越大,隱隱有雷鳴之聲,“天機不可泄露。”


    寧延點了點頭,長籲一口氣,不再多言。


    旁邊的張興瑞以氣馭體,來到寧延身邊,和寧延並肩,隻見他神采奕奕,眯眼笑道,“怎麽?是不是在埋怨貧道啊。”


    “有點。”


    “其實大奉的龍氣早在景文帝登基的時候就被竊取了。”張興瑞隨口的一句話,讓寧延瞪大了眼睛,張興瑞繼續自說自話的說道,“但是靠著竊取的龍氣登基的天子,又怎麽會是真正的天子,有人想借此逆天改命,但天道輪迴,豈是我等凡人所能撼動的。”


    “張仙人,你是不是知道是誰竊取了國運啊?”寧延轉頭問道。


    張興瑞哈哈一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切自有定數。”


    “你肯定知道。”寧延長歎一聲,不過也沒有追問,這張興瑞若是想說的話,怕是早就說了,哪裏還賣這麽多的關子。


    邊境的雨幕下,一老一少就這麽有的沒的的說著話,殊不知在他們的背後,一雙眼睛正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兩人,準確的來說是盯著老人身後那團紫氣,隻見那團紫氣正在悄無聲息的鑽入寧延體內。


    而這一切,寧延完全不得而知。


    池明淵和身後的一眾將士看著眼前一幕,率先卸下了頭盔,身後將士也跟著卸下頭盔,雨滴滴在一眾將士的黑甲上,滴答作響。


    池明淵衝著眼前的老人重重的鞠了一躬,沉聲道,“公子這次真的是遇到大機緣了。”


    。。。


    “張仙人,其實我也知道我身上有道門機緣,那裴羽前輩跟著我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機緣。。”寧延抬頭看向張興瑞,細雨下的他沒有注意到旁邊張興瑞逐漸蒼白的臉色。


    張興瑞略微頷首,“是,裴羽這個人心思單純,沒有惡意。”


    在寧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就有了答案,張興瑞的話無非是打消了他那一絲絲的僥幸,心中莫名失落的寧延繼續問道,“我在北蠻的時候,曾經被一靖州高僧所救,他叫沈歸心,他說我和佛門也有緣,還說我們日後會再見,這是真的嗎?”


    張興瑞微微一笑,此刻的他就像一顆古老的槐樹,站在旁邊,總給人一種別樣的安全感。


    “哈哈哈,沈歸心是靖州佛門的另類,這個人有些意思,他應該是看到了你身上的機緣,所以才會這麽說;但是,換個角度來想,這也不是壞事。”張興瑞笑著說道。


    寧延點了點頭,他也不覺得這是壞事,那個和尚師父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前些日子一個叫林北陽的人去過武當,您知不知道。”


    “當然。”


    寧延沉聲道,“他找您求丹,您給了嗎?”


    張興瑞輕輕的搖了搖頭,“林公子和武當的緣分不屬於袁先生。”


    知道了答案的寧延點了點頭,再度問道,“那盡安道長呢?”


    “他還在蓮花峰悟道,你們之間緣分未了,還會再見的。”


    “那您呢?”


    “貧道?”


    寧延猛地轉身,身後空無一物。


    張興瑞笑了笑,“天機不可泄露。”


    摸了摸後背,什麽都沒有。


    “不說算了,不問了。”寧延捏過身子說道。


    雨勢漸小,頭頂烏雲緩緩散去,寧延運氣,哎?比之前流暢了不少。


    用真氣烘幹被雨淋濕的衣物後,轉身再看張興瑞的時候,張興瑞依舊來到了半空的白鶴上。


    “這是要走?”寧延大聲喊道。


    張興瑞點了點頭,“寧公子,再會。”


    仙人乘鶴東歸,少年騎馬南下。


    “再會。”寧延嘿嘿一笑,他們還會再見的,這是張興瑞自己說的。


    江南梅雨時節,寧延入交州。


    。。。


    武當山是道門勝地,除卻蓮花峰外,還有大大小小共計十八座山峰,終年煙霧繚繞,而道門所講就的紫氣也在這些群峰之上。


    張興瑞騎鶴下山之時,帶走了主峰山的一團紫氣,迴來後,紫氣不見。


    從寧延到漢江城後,張興瑞就一直盯著寧延,這次下山也算是了結了自己的心願,也讓寧延知曉了所有的一切。


    對於自己來說,這是結束;但對寧延來說這隻是開始。


    歸來的張興瑞剛剛落地,旁邊的向南川就跑了過來,扶著有些站不穩的張興瑞,皺眉道,“師兄,您沒事吧。”


    “還好,此行還算順利。”張興瑞點了點頭,拍了拍旁邊向南川的手臂。


    “對了,洗觀如何了?”張興瑞一邊朝著真武殿走去,一邊說道。


    提起這個半路弟子,向南傳也是很滿意,“洗觀確實是難得奇才,自從林公子走後,修為日進千裏,可以用可怕的形容。”


    “這樣就好。”張興瑞走到一半,看向旁邊的蓮花峰,歎氣道,“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盡安一麵。”


    “師兄,您別瞎說,肯定會的,您不是說卦象上顯示,您還有一個大貴人沒見嗎?”向南川忍著淚意說道。


    張興瑞迴頭看向向南川,輕輕揮手,麵前的八卦上,艮卦處還留有一團光點。


    “是啊,還有最後一個人。”張興瑞低眉說道。


    。。。


    潞州呂都山村的小巷中。


    一個穿著古怪的少年手裏拿著一把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劍走在街頭,他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巷子口,一個白衣姑娘騎馬走過,而在姑娘的身後是一群穿著聚賢莊服飾的男子。


    少年緩緩走過去,在巷子口靜靜的看著女子走過,女子神色清冷,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給人以拒之千裏的感覺;在馬背上放著一把闊麵大劍,少年心中暗自揣度,這到底是不是這位女子的配劍啊?女子佩劍多以輕巧細柔為主,但眼前的女子佩劍卻是一把闊劍,這倒是讓人意外。


    馬上的女子冷若冰霜,即便隔著老遠,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寒氣。


    女子目不斜視,騎馬往前走去,好景不長;突然,無數把弓弩箭矢突然從半空襲來,直指麵前女子。


    而情急之下的男子直接大吼的說了一句,“小心。”


    不隻女子是感受到了四周的殺氣還是聽到了男子口中的汕州口音,當即迴頭。


    緊接著,那四麵八方飛來的箭矢突然停在半空,沒錯,就是懸停在半空。


    四周百姓瞬間大喊著四散而逃,唯獨剩下了這個說著汕州口音的少年,少年盯著半空中懸停的箭矢,右手搭在自己的劍柄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


    無數的玄冰氣息從女子身上湧出來,少年眉眼一動。


    女子從馬上飛身而起,一道道真氣劃過,箭矢落地,女子落地。


    四周屋子中的人,屍首分離,而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


    一瞬之間,有人死;有人生。


    而有人的脖勁上懸滿鋼刀。


    女子落地,看著他冷哼道,“你是何人,在此意欲何為?”


    琅岐坎望著女子,用中原話說道,“汕州琅岐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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