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延眨眼間便消失在原地,看著和自己一般年紀,卻實力如此通天的恩公,錢旭不免有些羨慕,“今日還真是多虧了恩人。。”


    女子攙扶著錢旭,錢旭輕輕撫摸著女子青絲,看著女子身上破爛的衣衫,難免心疼,“沉兒,對不起,我想念保證,日後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你在碰到今日情況。”


    這位出身項州小城富貴家的小姐重重的點了點頭,將手中瓷瓶打開,輕輕幫錢旭上藥。


    藥膏溫潤清涼,卻確實不是俗物,迴想起寧延的麵容,正在打作的錢旭突然睜開眼,女子還以為自己弄疼了錢旭,當即收手問道,“是弄疼你了?”


    話到嘴邊的錢旭搖了搖頭,繼續低頭打作,會是他嗎?他寧可不是,聽父親說,現在項州軍不比寧老將軍在時,軍中都是些有威望,有名氣的將軍,各個軍功卓著,寧鶴將軍剛來時,除了寧伯豐和徐子謙誰聽的他的話,若不是這麽多年過去了,軍中不還有一半多將軍對寧鶴都是表麵恭敬,內心不服的,若是再來一個寧家人,這下麵的將軍不得鬧翻天啊。


    當時錢旭還問他父親為何對軍中事物如此清楚,自己州牧父親的迴答則是:總要知道咱們項州的錢都養了一群什麽人吧,十萬多人呢,光吃喝拉撒就是一大筆錢,你以為這錢好掙啊,那都是老子一點一點從牙縫裏摳出來的。。。


    話糙理不糙!


    錢旭倒不是擔心項州軍,而是擔心那個從小就喜歡和自己偷大包子的五公子,畢竟那段時光是自己最快樂的時光;孩童時的溫柔會讓人記很久很久。


    就像寧延說的,片刻之後,巡邏的遊擊軍看到了錢旭,在錢旭交代完身份後,一眾將士很是恭敬的保護著錢旭和女子離去,同時還不忘去通知離得近的項州軍,讓他們出兵剿匪。


    。。。


    寧延繼續坐在沙丘上,李昌林早已等候多時,寧延沒有告訴他自己去幹嘛了,隻是說溜達了一圈,後來李昌林才從手下那裏知道那天錢大人的公子在邊境遇刺被高人所救,而遇刺地點就是他們所在的位置。


    迴到天水城,路過李府,李七夜小院早已上鎖,寧延一笑,倒是挺積極。


    客棧內,寧延睜眼看著頭頂天花板,這馬匪都出現在了項州地界,看來北蠻境內的情況挺熱鬧,若是李七夜這能殺掉沮陽,那北蠻將更熱鬧;算了,這也不是自己想的了,局自己已經攪亂了,答應高遠的也做到了,接下來他又要做什麽呢?下午想了一下午,也沒有答案,現在的敦煌自己不能迴去,要迴去也要等父親七七忌日過後,項州軍的將軍可不是每個人都是徐子謙。


    那入江湖?江湖也不是那麽好入,自己身懷東皇鍾,北蠻長老門人盡皆知,若是走漏消息,隻怕自己會變成眾矢之的,說不定還會連累四個哥哥。哎!這世間碩大,居然沒有自己容身之地,想著想著,寧延便入了夢鄉,夢裏,自己又迴到了小時候,敦煌城,帶著錢罐子偷城東老周家的大包子,兩文錢買串糖葫蘆,再去城西米家鋪子要晚沒有羊雜的羊雜湯,兩人一碗,就成人拳頭大的碗,很疑惑,當時為什麽會覺得多呢?


    這人啊,還是半夢半醒的好些,這樣就不會對過去的美好而感到懷念可惜,也不會對當下的難過而感到傷心遺憾。


    晚風明媚,李昌林守在客棧旁,清風拂過,警覺的遊擊將軍瞬間警惕起來,手握刀柄,片刻後便衝著麵前衣衫華麗的男子低頭拱手,“末將遊擊將軍李昌林拜見鄭將軍。”


    被喚作鄭將軍的男子微微頷首,一張國字臉上寫滿了威嚴,抬頭看向客棧,李昌林剛準備起身稟報就被鄭將軍攔下,“公子休息了,就不要打擾了,公子是不是不喜歡被人看著?”


    李昌林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是,公子還問了我軍中之事,但末將並未迴答。”


    男子略微沉眉,“公子聰慧,你不說話就等於是默認了公子心中的擔憂,看來公子短時間內是不會迴敦煌了,也罷,明日你迴軍中報到,至於公子,你就別擔心了。”


    “將軍。。”李昌林麵露難色,尷尬道,“將軍,屬下雖說是您派來的,可是上麵還有大將軍,我這要迴去了,大將軍那邊。。”


    “我來就是大將軍授意的,你就安心迴去吧,出了事我擔著。”鄭將軍揮手道。


    “多謝將軍。”


    鄭將軍坐在門口的石墩上,旁邊的李昌林從客棧裏拿來墊子,想要幫鄭將軍墊著,鄭將軍搖頭拒絕,一個人坐在門口,李昌林站在身後,這個統領一萬多人的大將軍不動,自己也不敢動。


    翌日清晨,李昌林便以軍總事務繁忙為由辭別寧延,寧延隻是覺得李昌林或許也是覺得不自在,自己一個人也挺好,就讓李昌林走了,也確實如此,自己一個人還能自在些。


    在天水城中買了些紅幹棗,寧延朝西而去,一路邊吃邊走,倒也自在。


    。。。


    中州,殷都。


    從雍,朔二州推行新政迴來的於公明和魏正醇一進殷都城門便被告知了寧致夫婦自盡的噩耗,這差點沒把兩個大人嚇的從馬上翻下來。


    兩人直接進宮麵聖,在紫金殿裏待了一天一夜,那天當值的太監說,那天晚上,兩個大人和陛下說了很久很久,就連大總管都沒有參與,第二天,高遠稱病不出,早朝上,本以為會是一場腥風血雨,沒想到大家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及寧將軍的事,但越是如此,越讓身為禁衛軍大將軍的秦峰臉上發燙。


    然而故事到此並沒有結束,殷都從來都不會是風平浪靜,於公明和魏正醇兩人坐在小亭內,把酒對飲,心中都是不自在,一壇接著一壇悶酒下肚,魏正醇直接將價高遠上次的汝窯青杯摔在桌上,“你到底怎麽想的,那天晚上說了那麽多,你還沒拿定主意嗎?”


    於公明抬頭看了看這個和自己從國子監開始就是好朋友的魏正醇,歎息道,“你讓我怎麽說,軍事改革素來敏感,本來還想著先從項州軍開始,一來能消除殷都和項州多年的矛盾,二來也能起到一個威懾帶頭作用,這下好了,寧老將軍一走,寧五少也不迴來了,這條路算是被堵死了,你說我有什麽辦法。”


    是啊,兩人從雍州迴來的路上,將軍隊革新的方略足足寫了兩萬多字,於公明連給寧老將軍和寧鶴將軍以及項州軍將士的信都寫好了,就等著迴來後借著寧延這條線開始改革,這下好了,這信直接寄不出去了,多好的機會胎死腹中。


    “這寧五少的脾氣你也清楚,當初為了不讓寧家步入儲君之爭,甘願冒著被刺殺的風險遠走殷都,這如今寧家遭此橫禍,你覺得寧五少能忍?這要是戰端一開,我們想要革新就更難了。”魏正醇搖頭感慨道。


    於公明沉思片刻後,緩緩說道,“我覺得寧家不會起兵,寧五少是何人你清楚我也清楚,他是願意為了寧家而讓自己置身險地,可他同樣願意為了讓大奉安寧而入北蠻,北蠻多危險你我都清楚,寧五少心中有家,但也有大奉,項州是地獄北蠻的第一線,若是項州軍為了報私仇而南下,一旦被北蠻找到機會,那西北就完了,項州也就完了,咱們大奉也就大禍臨頭了,到時候北蠻馬踏中原,你覺得這是寧五少想看到的嗎?”


    於公明的話直擊靈魂,寧致將軍畢生所要守護的大奉,到頭來卻葬送了自己,多麽諷刺有多麽現實。


    魏正醇低頭不言,於公明接著說道,“先不說項州的事,軍事革新之事不宜操之過急,既然寧家這個勢頭咱們趕不上,那就換個,軍事革新,不一定非得從項州軍開始。”


    “那就從禁衛軍開始,寧老將軍的事秦家脫不了幹係,我們也正好以此為借口,拿禁衛軍開刀。”魏正醇拍了拍桌子,起身說道。


    於公明抬手示意魏正醇別激動,看到魏正醇坐下後,繼續說道,“這事隻是咱們和陛下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不能亂說,銀子現在還沒找到,不能下定論;在這禁衛軍可是殷都的根本啊,這弄不好的話,不僅軍事革新沒戲,就連咱們和新政也得玩完。”


    魏正醇歎了一口氣,一口悶掉杯中酒水,“這樣不行,那也不行,這可怎麽辦?”


    於公明手捧著青杯,“等。”


    “這得等到什麽時候啊,一年,三年,五年還是十年啊,總得有個時間吧。”魏正醇著急的看著於公明。


    於公明不慌不忙的抬頭看向魏正醇,“秦家對寧家下手,肯定有所圖謀,咱們要等,等他們的狐狸尾巴露出來,隻要一舉拿下了秦家,那麽殷都就將再無專權外戚,而那個時候在禁衛軍中進行革新去不就是名正言順?”


    “以肅正法紀,清理逆黨為名。”魏正醇皺眉道。


    於公明頷首舉杯,“魏大人,軍事革新遠比新政推行更難,那個時候說不定我們真的要麵對刀光劍影,甚至血流成河。”


    魏正醇雙手舉杯,麵無懼色,“自古變法無有不犧牲者,今日革新,若需流血,正醇定做這第一人。”


    兩人碰杯,多少話語都在這一杯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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