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廣都城。


    車鳴衝著一對母子行禮,女子早已泣不成聲,雙眼通紅。


    少年攙扶著母親,目光陰沉,冰冷異常,臉色也是可怕的蒼白,冷眸凝視著車鳴手中的銀槍,這把槍他認得,這是他父親林天曉的配槍,也叫銀琥青珀槍。


    婦人顫抖著手指著銀虎青珀槍說道,“北陽,接過你爹的槍。”


    “是。”林北陽沉聲說道,緩緩接過車鳴手中的銀槍,冰涼又沉重。


    車鳴衝著林夫人拱了拱手,“夫人,請您節哀。”


    “我們家老林是冤枉的,車大人,您一定要替他伸冤。”林夫人流著眼淚說道,看著車鳴的眼神是萬分委屈和無奈。


    “夫人放心,我們一定會徹查此案,還將軍清白。”車鳴再度拱手,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對母子。


    車鳴走後,林夫人痛苦不已,林北陽坐在院子裏不斷擦拭著父親留下的長槍,這一刻,這個少年似乎長大了,會想起平日裏父親對他的所言所語,忍不住淚從中來。


    。。。


    “爹,為什麽不讓我學槍,我也要像你一樣,做一個大將軍。”林北陽走到院子裏,將手中的經書丟在石桌上,憤憤的說道。


    林天曉緩緩收起手中長槍,衝著林北陽一笑,將石桌上的書拿起,十分愛惜的擦了擦,然後遞給林北陽,“哈哈,北陽啊,你可知道爹為什麽要學槍嗎?”


    “為了做一個大將軍。”林北陽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


    林天曉搖了搖頭,坐在林北陽身邊說道,“為了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都能讀書,爹小時候其實並不想做個將軍,而是希望能做一個腹有詩書的文人,隻可惜造化弄人,生不逢時,戰亂四起,為了生計,爹迫不得已才拿起了槍。”


    “這樣啊。。”林北陽有些略微失望的點了點頭。


    林天曉笑了笑,“爹持槍就是為了讓你能安穩的讀書,不要像當年的爹一樣想讀書卻沒有機會。”


    “爹,可我還是想學槍。。”


    “哈哈哈,你現在還小,等長大了就知道讀書比學武可要有用的多,書讀好了勝過千萬刀兵。”


    。。。


    直到此刻,林北陽才知道林天曉這句書讀好了勝過千萬刀兵是什麽意思,握著手中長槍,林北陽眼淚直流,爹啊,孩兒一定要為你找迴公道。


    黃昏來臨,林北陽帶著銀槍來到林夫人麵前,林夫人趕緊擦拭淚珠,“北陽,怎麽了?”


    “撲通。”林北陽直接跪倒在林夫人麵前,連磕三個頭。


    林夫人楞住了,趕緊扶起林北陽,“北陽,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


    “娘,爹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孩兒要離家去拜師學武,替爹討迴公道,請您同意。”林北陽紅著眼說道,雙拳緊握。


    聽著林北陽的話,林夫人不由得眼淚直流,“北陽,你爹生前是不願意你學武的,你這是。。”


    “娘,對不起,這槍我必須學,爹的仇我必須報,讀書的人天下有千萬,可是能幫爹報仇的就我一人。”林北陽咬著牙關說道。


    林夫人輕撫著林北陽,強忍淚意,“你爹剛走,你就要離我而去嗎?也罷,男兒就要外出闖蕩博取功名,既然你不願讀書,娘也不勉強你,唯有一點,接過了你爹的槍,就不要讓他蒙羞。”


    林北陽聽完,激動的眼淚直流,直接撲到林夫人懷裏,死死抱著林夫人,“謝謝娘,孩兒記住了,爹的槍,一定不會蒙羞的。”


    翌日清晨,太陽初升,林北陽輕輕推開房門,在門外衝著林夫人臥室鞠了一躬,隨後轉身離去,一人一槍,迎著朝陽,遠赴前路。


    一人一槍一行囊,一思一念一江湖。


    林夫人緩緩推開窗,看著林北陽遠去的背影,捂著嘴竭力控製自己不讓自己流下眼淚,著碩大的家就真的隻剩她一人了。


    。。。


    殷都,皇宮。


    韓仲宣將蜀州情況匯報給高禎,高禎聽後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王敖生,林天曉,都是大才,可惜了。”


    “不過他們二人寧死不來殷都倒卻有一番骨氣,陛下,之後的事情您看如何安排。”韓仲宣歎息道,對於林,王兩人他也滿是可惜。


    “朕要川蜀三州,他們要一個清白之名;如今三洲已經歸朕,著清白之名就給他們吧。”高禎看著地圖上的川蜀之地,輕笑道。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韓仲宣剛要起身退去,高禎又開口說道,“川蜀事情已經結束,下一步就是東海了。”


    “那寧家。。”


    “寧家不著急。”


    韓仲宣目光閃過一絲厲色,“陛下,平西王事情剛剛結束,東海的事情是不是再緩緩。”


    “東海王這個老狐狸,狡詐無比,平西王出事他定會有所提防,遲則生變,韓公公,對付東海王,不能慢。”高禎陰狠著眼神說道。


    “是,老奴明白了。”韓仲宣躬身退下。


    一個月後,陰兵一事徹底查明,王敖生,林天曉被證實是冤枉的;分別追封兩人為巴州牧和鎮西將軍,最後背黑鍋的是張嵐和刑部的一些官員,在接連處決了三十多人後這事情才算平息;平西王病逝殷都,林天曉,王敖生含冤而死,川蜀群龍無首,苗疆勢力趁機東進,劫掠了不少村莊。


    一時間川蜀動蕩,為平叛亂,高禎一紙令下,組建定西軍,入川作戰。


    。。。


    殷都,珍寶齋。


    二層包間內,寧延一邊喝著酒一邊盯著眼前的三皇子,身後的文昭旻則不停的給寧延添酒,同樣很意外的盯著眼前的男子。


    隻見三皇子一左手雞腿,右手鴨腿,左邊一口,右邊一口,期間還時不時喝上一大口酒水防止自己噎住;滿嘴的油膩和及其不雅的吃相看著寧延是眉頭緊皺,這家夥真的是皇子嗎?


    “吃啊,你們怎麽不吃呢,我這專門跑出來請你吃飯,你一口不吃怎麽行,還有弟妹,弟妹也吃啊。”高昌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嘟囔著說道。


    旁邊的文昭旻一聽,趕緊搖頭苦笑,“公子,說笑了,我和寧公子並非夫妻。”


    “哦,不好意思啊,誤會,誤會了。”三皇子抱歉的說著,但嘴是一刻都沒有停下。


    寧延無奈的搖了搖頭,敲了敲桌子,“哎,你著說的好聽是請我吃飯,我這一口沒吃,你自己倒吃爽了。”


    “這麽多好吃的,你倒是吃啊。”三皇子拿著雞腿指著一桌子的菜,嘟囔道。


    “我也想吃啊,你給個動筷子的機會啊,那盤菜沒被你霍霍,我怎麽吃啊。”寧延無語的說道,要不是知道這是皇子,還以為又是蹭飯的。


    三皇子咽下嘴裏的肉,很舒服的打了一個飽嗝,順勢舔了舔手指,“啊,太舒服了,好久沒吃的這麽爽了,怎麽樣,我還是說話算數的吧,說請你就請你,好了,我們兩清了。”


    “誰和你兩清了,我這一口沒吃。”寧延無語的說道。


    “那是你不吃,不怪我。”高昌很無辜的攤了攤手,順手拿起邊上的牙簽準備剔牙。


    寧延歎了一口氣,也不和這個皇子爭了,“你這也酒足飯飽了,接下來準備幹嘛啊。”


    “還不知道。。。”


    “不知道就趕緊迴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寧延無奈起身,大中午把自己喊來珍寶齋說請自己吃飯,結果自己幹坐了一下午,要是換作別人,寧延早發火了。


    “別急啊,我這還給你帶了一些情報,要不要聽啊。”高昌看著寧延,賤賤的挑了挑眉。


    “就你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樣子,能有什麽有用的情報。”寧延忍不住嘲笑道,確實和其他倆個皇子一比,三皇子格外像一個酒囊飯袋。


    三皇子看了看文昭旻,寧延無奈,“你先出去吧,待會喊你再進來。”


    “是。”文昭旻拱手退去。


    “現在沒人了,說吧。”


    高昌挪到寧延身邊,小聲說道,“我在宮裏聽到皇後和二皇子說要殺你,你要小心了。”


    “果然如此。。”寧延眉頭一皺,腦海裏再度出現滏河江畔的畫麵,還真被自己猜中了就是二皇子對自己下手,這個高陵還真是陰狠啊。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寧延警惕的看著高昌,高昌聳了聳肩,“和你有關啊,再說了就算我給你說了,你也沒有辦法,皇後背後可是江南的公孫家族。”


    “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病貓啊。”寧延氣衝衝的起身,“哼,我們寧家也不是好惹的,這事情我和他二皇子沒完。”


    高昌笑了笑,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哎,寧延啊,還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別開玩笑了,我這三天兩頭被殺的,出門不是被殺就是被罵,就因為見了你,還傳出了我有什麽龍陽之好;你居然羨慕我?”寧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說完喝了一大口酒。


    高昌輕輕一笑,“我就算是想被殺也沒人看得上;比起你,我更像是若有若無的空氣;要是那天我能像你一樣被人們記住就好了,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都願意;比起當一個空氣,我也想要人們記住我高昌。”


    寧延看著這個三皇子,突然有些同情,滿朝文武都知道皇室中有一個太子,一個二皇子;唯獨不知道他,一個默默無聞的三皇子;誰都想出人頭地,就算是三皇子也是一樣,他也想被世人記住,他也想千百年後人們知道一個叫做高昌的人,而不是像一抔黃土一樣,隨風飄散,落在曆史的塵埃裏,無人知曉。


    寧延寬慰道,“你有你的苦楚,我有我的不易,大家都是一樣的,誰也不要羨慕誰,你就是你,你要相信,隻要你願意,你也可以做出一番成績來,到時候不僅僅是殷都百姓,甚至天下百姓都會記住你。”


    “我能做出什麽成績來,後宮和滿朝文武的目光都在大哥二哥身上,僅有的那些人脈資源不是大哥的就是二哥的,說句不好聽的,我現在說一句話可能還沒有一個太監好使。。”高昌歎氣道,抬頭看著頭頂的屋頂,悵然若失。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再說了,你堂堂一個皇子,這麽喪氣,像什麽樣子。”


    “比起大哥和二哥,我確實一點用沒有,父皇也不希望我多有用,養我就跟養個廢物差不多,真的很煩。”高昌搖頭說道,不由得灌了一大口酒,長歎一聲,“要是生在普通人家該多好,能創出一番自己的天地,不至於再皇宮,處處折肘,。”


    “就你這個樣子,生在普通人家也沒出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油燈苦茶,這些你能受得了?被說你能,未經這些事,大話誰都可以說;你羨慕他們可以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他們也羨慕你生來就自帶金湯勺,不用為了生計奔波;越是艱難的環境越考驗一個人的心性,你看看我,天天被追罵被殺的,不也還是在這裏好好的吃飯嗎?”寧延以身說法倒是把高昌逗笑了。


    “你還真會安慰人啊,不這麽看真不敢相信你是他們口中的紈絝啊。”高昌搖頭笑道,“是啊,我也得做點什麽,雖然不能像大哥二哥那樣,但是也要盡最大的努力,讓父皇知道,我高昌絕不是一個每天混吃混喝的廢物皇子。”


    “這就對了嘛,做不了皇上,做一個王爺也行啊,看靖北王,平西王他們雄踞一方,不也挺好。”


    “這麽一說,我就又用動力了,感謝你,寧紈絝。”


    “去去去,我有名字,叫什麽寧紈絝。。”


    “哈哈哈,看你著急的樣子。”


    “切,對了,再送你一句詩,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都會來。”


    “是還複來吧。。”


    “差不多一個意思,你明白就行,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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