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裏閃過一道誌在必得的寒芒。


    他已經在設想七皇子聽到他的允諾,會如何誠惶誠恐!他也沒想到,事到如今他要尋的竟是這樣一個幼齡小兒。


    定是激動壞了吧!


    所以半晌都沒迴答。


    他看向七皇子,眼裏帶著詫異,就差直接問他怎的還不跪下謝恩。


    七皇子微垂眼前,掩住眼裏的譏誚,聲音平靜冷淡,“父皇,江家的事為何不能查?”


    “如今京中百姓對此事已經議論紛紛,大家都想還江家一個公道和清白。”


    頓了頓,七皇子緩緩抬眸,“還是說,父皇早就知道嗎?”


    皇帝的心一顫。


    七皇子這話……問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的眼神微微閃爍,心裏也難免心虛。


    便惱怒道:“你在胡說什麽咳咳咳……”


    因為太激動,在所難免的咳嗽出聲。


    皇帝稍平複了下心緒,這才道:“朕說什麽,你隻管去做便是!”他的語氣裏稍帶著幾分威脅。


    想要他的支持,想要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那就按他所說的去做!


    七皇子輕輕搖頭,看著皇帝道:“父皇,我不想要太子之位。”


    “我要真相。”


    他本可以與皇帝虛與委蛇,但他實在沒有這樣的興致,索性也就直言。


    皇帝猛然抬眸,怒視七皇子,“你,你與他們……是一夥的!”


    “父皇何必說的這樣難聽?”七皇子道:“我們隻是在追尋真相而已。”


    “滾!”


    “咳咳咳!”


    “咳……”


    皇帝憤怒嗬斥出聲,整個人也咳嗽出聲,好似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


    七皇子還真怕這會兒就把皇帝給氣死了,畢竟當年江家的案子就是皇帝定的罪。


    宋姐姐的計劃是由皇帝翻案。


    所以七皇子很迅速的便退出了養心殿。


    不多時,李寧海匆匆近殿,滿臉擔憂的看著皇帝,雙手奉上茶盞,“陛下!陛下您消消氣。”


    皇帝沒喝茶,反而一手揮開。


    雖然動作很快,但李寧海還是注意到,皇帝的手在顫抖!


    他是不想承認他自己老了……


    李寧海樂得裝傻,忙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皇帝沉默片刻,看著李寧海道:“朕有件事,要你親自去做。”


    李寧海姿態恭敬,“請陛下吩咐。”


    皇帝看著李寧海,心裏輕輕歎息一聲,他如何都沒想到,到了如今他竟成了孤家寡人!


    身邊唯一能信任的,就隻有李寧海。


    “朕手書一封,你即刻讓人送出宮去,送去武安侯府與成國公府。讓他們率兵,進宮救駕。”


    先前造反的的確是二皇子。


    但二皇子被帶走之後,他還是被軟禁了,見不到他的大臣,也發不了命令。


    程鈺此舉……無異於謀反!


    “程鈺謀反,罪不容誅!”皇帝咳了兩聲,一一吩咐下去。


    最後又對李寧海道:“定王府的白側妃也與此事有關,不留!”


    李寧海聞言,迅速抬頭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又默默的低下頭,恭敬迴答,“是,陛下。”


    此次江家舊案被徹查的事,正是他告知皇帝的。


    當然,他一同告知皇帝的還有上次世子妃讓傳的話。畢竟上次突然提及此事太突兀,所以……


    如今看來。


    長樂公主的事,怕是當真與皇帝有關!


    李寧海這般想著,緩緩退出了養心殿。


    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也就是先穩住皇帝幾日而已。


    想到這,李寧海在心裏輕輕歎息一聲。


    陛下啊陛下,此事可真不能怪他。


    有李寧海傳遞消息,宋芙和程鈺自然很快就知道了皇帝的安排。


    皇帝直接判定他謀反。


    程鈺覺得有些好笑,但他很快又覺得……皇帝倒也沒說錯。


    如今皇帝被他困在養心殿,說他一句謀反還真不為過。


    但他不後悔。


    更要緊的是,母親的事竟當真與皇帝有關。


    宋芙有些擔心程鈺,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他的手,“夫君……”


    程鈺收迴思緒,給了宋芙一個安心的眼神,“無妨。”


    宋芙想了想,將上次白側妃為了“救”程瑞與她說的那些話一一告知程鈺。


    程鈺的反應十分平靜,“我知道。”


    那些事,他早已知道。


    他給了宋芙一個肯定的眼神,“你所猜不錯,正是因為此事,母親心生隔閡。”


    “母親知道,父親是為人算計,可她……仍是無法原諒。”


    同為女子,宋芙十分理解長樂公主這種感受。


    而且……若說程瑞是被算計,那程宜呢?


    隻是這話宋芙到底沒說出口,畢竟定王是長輩。


    程鈺沉思片刻,道:“阿芙,我要入宮一趟。”


    “那我也要。”


    宋芙不假思索的開口,隨後夫妻二人對視,許久,程鈺敗下陣來。


    夫妻倆剛到宮門口,就碰到了一個熟悉的車架,不是旁人。


    卻是首輔鍾江。


    程鈺和宋芙正猜測鍾江來皇宮是做什麽,是不是來求見皇帝……


    就見鍾江下了馬車,徑直朝著兩人走來,他的表情平靜,聲音沉穩,“定王世子,世子妃。”


    他的眼神落在程鈺身上,倒像是在透過程鈺看另一個人。


    這還是鍾江第一次在程鈺麵前,如此的不掩飾。


    程鈺被這樣的眼神看的頗有些不適,蹙眉正要說什麽,就聽鍾江道:“世子的眼睛,很像殿下。”


    程鈺福至心靈,瞬間明悟鍾江所說的“殿下”是何人。


    他的母親,長樂公主。


    “鍾首輔與家母是舊識?”程鈺問。


    “嗯。”鍾江點頭,眉眼不自覺的溫和,少了些冷厲與威嚴。


    宋芙心裏暗忖,看鍾江首輔這表情……怕不隻是舊識那麽簡單。


    三人沉默片刻,鍾江直入主題,道:“我想見陛下。”


    程鈺麵不改色,又似有些詫異,“首輔大人請。”


    鍾江:“……”


    他並沒有按著程鈺的話進門,而是眸光灼灼盯著眼前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程鈺瞬間明白,鍾江這是知道,要想成功見到皇帝需要他這邊先點頭。


    他在思索。


    鍾江道:“世子,我尋陛下,並非為了國事,隻是有些私事想詢問陛下。”


    “若世子與世子妃不介意,也可同往。”


    程鈺敏銳覺察出其中的意思,沉默片刻頷首,“首輔大人請。”


    同樣的話,卻傳遞出了不一樣的意思。


    三人一同到了養心殿。


    按照鍾江的要求,程鈺和宋芙被李寧海帶著從側門進入,在一牆之隔的偏殿。


    倒能聽到這邊的話。


    鍾江則是進了正殿,皇帝昏昏沉沉的躺在龍床上,一時竟不知是現實還是夢境。


    自從二皇子落馬,程鈺在他意料之外的歸來,他就沒敢再用江靖。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他昏沉的時間更長,精神狀態也更差。


    “陛下。”


    鍾江沉穩的聲音響起。


    皇帝這才緩緩睜開眯成一條縫兒的眼,“鍾江?”


    鍾江老神在在,“難為陛下還記得臣。”


    皇帝稍微精神了些,道:“你來的正好,朕有些事交代你。”皇帝喘著粗氣,說話的語速實在快不到哪去。


    皇帝正要開口,便被鍾江打斷,“陛下莫急。”


    “臣亦有事請教。”


    “陛下,當年當真的長樂公主自請下嫁定王嗎?”鍾江眸光灼灼,緊盯著皇帝。


    皇帝微怔,眼神輕閃。


    自然……不是。


    皇帝愣了三秒,才要迴答,可鍾江已經從他的臉上看出了答案。表情語氣格外冷漠,“原來如此。”


    “陛下,你騙的臣好苦。”


    皇帝原還有幾分不自在,可一聽鍾江的話,所有的不自在盡數散去,眼中隻餘冷色。


    “你是在,怪朕?”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鍾江一個做臣子的,憑何心生怨懟?


    鍾江沉默片刻,並沒有迴答這樣的話,反而是問:“為什麽?”


    “殿下從來真心待您,一心為了您打算。”鍾江這話,難免有幾分抱不平的意思。


    “嗬。”皇帝冷笑一聲,“朕是天子!”


    他是天子,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自然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沒有錯,也不會錯!


    便是錯,那也一定是別人的錯。


    鍾江讀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卻還是忍不住喃喃,“可那是殿下……”


    就算是對陛下來說,殿下也應當是與眾不同的。


    先帝不似當今陛下,先帝後妃頗多,子嗣更多。


    皇帝在那一群皇子裏頭,絕不是最有競爭力的那個。


    是長樂殿下。


    長樂殿下是最得先帝寵愛的公主。


    先帝當初冊封陛下為太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長樂殿下。


    先帝所想,長樂殿下與陛下姐弟情深,有長樂殿下在旁輔佐,陛下便是平庸,也絕不會禍國。


    鍾江想到這些,隻覺心頭一痛。


    可先帝不知。


    陛下剛登基,便將長樂殿下賜婚於定王,在他站穩腳跟之後……長樂殿下也香消玉殞。


    可恨他當時……竟不在京中!


    鍾江是知道過往的人,從他的表情,皇帝便猜測到了他的想法。


    皇帝頓時怒了!


    “朕最恨的就是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又一春,殘疾世子才是她的白月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昔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昔也並收藏又一春,殘疾世子才是她的白月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