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程鈺這念頭剛落下,便見對麵的江爭忽地捂嘴咳嗽起來。


    因著咳嗽,他單薄的身板一顫一顫地,咳嗽得很是用力。好不容易咳完,唿吸都還有些沉重。


    程鈺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如今的江爭……


    怕是根本挨不住他的拳頭。


    可是,本不該是這樣的。


    宋芙也有些擔心,忙道:“這裏太濕冷了,咱們去書房聊吧。”


    若二表兄再在這多待一會兒,怕是要病倒了。


    江爭倒沒強,很順從地跟著兩人到了書房。


    屋內燃了火盆。


    江爭坐在火盆邊,宋芙和程鈺則坐得稍遠些,沒辦法,他們實在不冷。


    “阿芙。”


    江爭看向宋芙,道:“我覺得有些冷,你能去為我準備一份薑湯嗎?”


    宋芙立刻明白過來。


    他們這是要單獨聊聊。


    “好。”宋芙沒有猶豫,立刻點頭應下。


    說完,她就起身離開。


    江爭看著宋芙的背影,眼裏帶著一抹深思。


    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但凡阿芙對程鈺有一絲半點的不信任,都會猶豫或者有其他表現。


    但是沒有。


    這說明,阿芙很信任程鈺,比他以為的還要信任。


    看來他們之間,的確有許多他不知道的事。


    “她很信任你。”


    江爭直接道。


    他知道,程鈺那般聰慧的人,應當看得很清楚。


    “為何要和離?”


    他語氣熟稔,並未因這三年的別離以及江家的事而與程鈺生疏。


    哪怕程鈺是三年前藏鋒穀唯一活下來的人。


    哪怕程鈺是那個公私不分,昏聵老皇帝嫡親的外甥。


    程鈺知道,那些理由能騙外人,卻騙不過江爭。


    江爭從前就知他心思的。


    他便也沒再猶豫,直接將疑點說了出來。


    江爭很快就得到了結論,“所以,你懷疑你的身體情況,狗皇帝知情。”


    “他既不希望你死,又不希望你活得好。”


    程鈺沉默。


    話是這麽說沒錯。


    可當著他的麵叫“狗皇帝”是不是不太好?


    江爭就像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冷笑一聲,問:“怎麽?有意見?”


    程鈺:“……”


    麵對舅兄,誰敢呢?


    隻能委屈一下他家舅舅了。


    江爭沒繼續爭辯,隻道:“你是他唯一的外甥,他為什麽這麽做?”


    程鈺搖頭,“不知道。”


    “興許,是嫉妒呢。”江爭隨口道。


    “他與長樂公主一母同胞,長樂公主卻是天資聰明,樣樣出色。以一女子之身,將所有皇子都襯得黯然失色。”


    “聽聞先帝最疼愛的便是長樂公主。”


    “若長樂公主是男子……”


    江爭輕輕搖頭,一臉遺憾。


    江爭的話似隨口感歎,可在程鈺心中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當真……是因此嗎?


    江爭已經將話說迴了程鈺和宋芙身上。


    “你有此擔心,倒是真為阿芙考慮。”他話頭一轉,眼神變得銳利,“可你是否想過,你這樣做,會將阿芙置於何地?”


    “狗皇帝不想你活,你就當真去死嗎?你不會反抗嗎?程鈺,你何時變得這般軟弱了?”


    江爭的聲音不算很高,卻擲地有聲,叫人振聾發聵。


    程鈺抿唇。


    其實,他早就後悔了。


    他抬眸看著江爭,道:“這不是最要緊的。”


    “最要緊的是……”他麵上微有些難堪,“她心裏無我。”


    既然心裏無他,那比起與他過這樣的困難模式,不如過更輕鬆的日子。


    而且那時候他早已在查江家的案子,卻不希望宋芙牽涉其中。


    她隻需等著,他查出來的真相大白便好。


    心裏無他?


    江爭眉梢輕挑了下。


    卻沒再說什麽,隻看著程鈺的眼裏帶著幾分看笑話的意思。


    看來這日後,會很有意思。


    ……


    宋芙親自去煮了薑湯,送到書房。


    兩人顯然已經聊得差不多。


    江爭乖乖喝薑湯。


    宋芙這才問程鈺,“文光那邊怎麽說?”


    江爭聞言,忙一口氣將薑湯喝光,也側耳傾聽。


    程鈺麵露歉色,道:“他說他曾給了二皇子一對子母蠱的蠱王。”


    “這子母蠱王,確如江照所中的症狀,子蠱的性命完全掌握在母蠱手中。”


    “若母蠱出事,中子蠱者必死。若想要引出子蠱,被母蠱感應到,中蠱者必死。”


    宋芙聽明白了。


    “若想要引出子蠱,必須同時引出子母蠱?”


    否則對子蠱而言,就是必死之局。


    程鈺頷首。


    “母蠱在誰身上?”江爭問出核心問題。


    程鈺搖頭,“文光也不知,他隻給了蠱蟲,但他說,子蠱躁動,母蠱也會有所感應。”


    “多少會有些不安分。”


    他這是想到宋芙所言,刺殺那日被撒了迷藥的江照疼成那樣,必是不正常。


    怕是與蠱蟲有關。


    “此事我已讓人在查。”程鈺道。


    宋芙和江爭都點了點頭。


    事情聊完,時辰不早了,江爭也要迴阮家。


    宋芙要親自送他,江爭沒答應,隻道:“時辰不早,阿芙,早些休息。”


    “兄長那……離不得你。”


    宋芙這才沒再堅持。


    劍影親自送江爭離開。


    宋芙看向程鈺,再次道:“程鈺,謝謝你。”


    程鈺微垂眼瞼,想到方才與江爭說的話,心裏還微有些酸澀。


    冷聲道:“不必。”


    翌日一早。


    宋芙正用早膳,就看到程鈺不請自來。


    “世子用膳了嗎?”宋芙禮貌詢問:“可要吃些?”


    “不必。”程鈺的聲音多少有些硬邦邦的。


    行吧。


    宋芙有些好奇,“世子一早過來,可有要事?”


    程鈺定定看著她,“送信。”


    今日一早,管家就將昨日孟星河那廝送來的信呈給他。


    他拆開一看才發現,信封裏還裝著一封信。


    外頭那封信言辭誠懇的寫了,請求他將信轉交給他的“妹妹”宋大夫。


    他倒是想直接不交。


    可他實是清風朗月之人,做不來這樣的事。


    他給了劍影一個眼神。


    劍影雙手將信呈上。


    孟星河的信。


    宋芙坦坦蕩蕩的拆開信,看清裏麵的內容,麵上不由的帶了笑。


    程鈺瞧著,心裏有點生氣。


    她當著他的麵看別的男人的信也就罷了,竟還笑得這麽開心?


    他遲早把那小子變成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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