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越過自動開啟的雕花大門,在人工小榭前穩穩停下。


    蘇時酒注意到,除卻他們的車,還有一輛紅旗正停在不遠處。


    他沒在意,推開車門率先下車,目光看著麵前的美景,眼眸中閃過一絲讚歎。


    畢竟是過年,顧家這座位於半山腰處,修建的古色古香,專用於給一些長輩養老的宅子,也被裝扮的煥然一新。


    不遠處,建築和周遭修建出的亭榭和長廊上掛上金色和紅色的燈帶,遠遠瞧著,燈光亮如白晝,房簷上還應景地掛了燈籠,特意就連石板路兩邊的地燈也在賣力工作著,在黑夜中形成一道明亮的光路,指引著來客。


    人工湖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燈光倒映在上麵,扭曲成蜿蜒的形狀。


    雖然很光汙染,但也非常好看。


    蘇時酒找了個角度拍了張照,順手給程拓發過去。


    程拓:「???」


    「靠!這是哪兒?顧家!?這麽好看!這就是有錢人的快樂嗎!!!」


    蘇時酒笑了聲。


    夜風有點涼。


    蘇時酒握著手機,覺得有點凍手,便將手機收進口袋,抬手攏了攏襯衣的領子,遮住脖頸處漏風的地方。


    一旁,顧殊鈞走過來,順勢牽住蘇時酒的手,在手心裏暖了暖,兩人如同第一次來到這裏時,並肩往宅子走。


    隻不過,那次他們之間是裝出來的親昵。


    而這次是真的。


    中途,蘇時酒想起之前顧殊鈞在車上說過的話,忍不住嘀咕:“你以後不要在程拓麵前亂說話……而且我怎麽沒喊過你疊詞?不是叫過你‘哥哥’嗎?”


    顧殊鈞:“我是你哥嗎?”


    蘇時酒:“。”


    顧殊鈞見蘇時酒不答,慢慢悠悠道:“我不是,所以這種稱唿不算。”


    蘇時酒:“……”


    嘖。


    別以為蘇時酒不知道,當初他這麽喊顧殊鈞時,顧殊鈞表情明明很爽,結果現在竟翻臉不認人,真是……


    臉皮厚如城牆的男人!


    兩人抵達門前時,一身旗袍的林遇霞正望眼欲穿。


    看到蘇時酒和顧殊鈞,她眼眸亮晶晶,上前一步,聲音溫婉道:“我剛剛就聽見車聲,想著是你們來了……”


    蘇時酒喊:“媽媽。”


    林遇霞麵上滿是笑意,她下意識想拉蘇時酒的手,卻在觸及蘇時酒身側那道淩厲的視線後飛快縮迴去:“乖孩子,外麵冷,先進屋。”


    她先放蘇時酒進屋,目光落在顧殊鈞身上時,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中午那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說著,林遇霞伸出手,想揪住顧殊鈞的耳朵,但兩人身高差距太大,她雖然得手了,但姿勢不那麽舒服,隻能作罷,“時酒那麽乖,一定是你個臭小子,怕約會被我攪了,故意不跟我說,是不是?”


    她雙手抱臂,不爽道,“我是那樣的人嗎?真是……”


    ——天知道她跟阿姨聊完幾種菜的做法,走出廚房,看到空蕩蕩的客廳時,心裏是什麽感受!


    而且!她打開手機,發現裏麵有一條顧殊鈞發來的消息,還心中寬慰,覺得孩子總歸是想得到她的,沒想到打開一看,發現顧殊鈞竟然說的是,“酒酒”這個稱唿隻能他喊,讓林遇霞下次改!


    天哪!!!


    林遇霞的腦海中響起一句歌詞:寒夜飄零灑滿我的臉,吾兒叛逆傷透我的心。


    一旁,顧殊鈞完全不知道林遇霞的心緒有多跌宕起伏。


    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蘇時酒,站在門前,語氣坦然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但我怕你心血來潮,以防萬一。”


    林遇霞:“……”


    看看她的好兒子,是怎麽從37°的嘴裏,說出如此冰冷的話的。


    另一邊。


    蘇時酒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


    他換好拖鞋,見門口林遇霞和顧殊鈞還在聊天,便率先熟門熟路往裏走,卻在那張柔軟的沙發上,看到了一個頗為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人——顧霍。


    兩人對視。


    蘇時酒鬆散的姿態收斂,瞬間從家中的半個主人變成來做客的客人,他遲疑一瞬,心想,原來停在外麵的那輛紅旗是顧霍的。


    他知道顧霍並不喜他,也並不願意承認他和顧殊鈞之間的關係,本不想說話,但對方畢竟是顧殊鈞的父親,今天又是大年夜,便乖乖喊:“顧叔叔好。”


    顧霍:“……”


    顧霍原本便繃著一張臉,此時一下子黑了,提高了嗓門,“你喊林遇霞媽媽,喊我顧叔叔?我們倆還沒離婚呢!”


    又是這樣!


    上次在拍賣會,蘇時酒就故意喊林遇霞媽媽,卻喊他顧董!


    這次稍微好了點,終於不再是顧董,而是變成了“叔叔”,但這個稱唿,搞得像他跟林遇霞已經離婚了似的!


    他有權利懷疑,蘇時酒是故意的!!!


    蘇時酒:“。”


    該說不說,這位前兩年才從顧氏集團掌權人位置上退下來的顧董,在某些奇奇怪怪的腦迴路上,簡直和顧殊鈞一模一樣……


    真不愧是親父子。


    他正準備改口——


    “顧霍!”


    身後,林遇霞的聲音傳來,語氣帶著十足警告。


    這位原本總是柔婉和順的女人,此時踩著高跟,發出“噠噠噠”的急促聲,快步行至蘇時酒麵前,像是母雞護崽一樣,將蘇時酒擋在身後。


    雖然以她的身高,根本遮擋不住蘇時酒的腦袋……


    顧霍在來之前,可親口跟她保證,今天不會找蘇時酒的麻煩,怎麽她不在一會,這家夥就用那種淩厲的語氣跟時酒說話呢?


    而在林遇霞身後,顧殊鈞也無聲地站在蘇時酒身旁,一雙淡色的無機質的煙灰色眼眸,正冷冷的審視著顧霍。


    顧霍心口一窒。


    有那麽一秒鍾,他覺得自己仿若站在了全世界的對立麵。


    “……好好好。”


    他看著麵前這三個人,尤其是為了蘇時酒,不問事由,就用這種目光看著他的妻子和兒子,忍不住捂著胸口,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他臉色鐵青道,“你們——”


    ——你們才是一家人,我是那個多餘的!


    但沒等顧霍將這句決絕的話說出口,隻開了個頭,顧殊鈞身側的蘇時酒便錯開一步,從林遇霞身後走出。


    他直視顧霍,慢吞吞開口:“顧叔叔,當初媽媽讓我改口,可是給了改口費的。”


    說罷,蘇時酒攤開手掌,露出白皙紅潤的手心,眼眸彎成漂亮的月牙,閃過一絲狡黠,顯然是在討要自己的改口費。


    在場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顧霍。


    他視線落在蘇時酒臉上,之前被悶住的話重新咽了迴去。


    “改口費?”林遇霞有些怔愣。


    “是啊。”蘇時酒表情坦然。


    “是我剛剛誤會了……”林遇霞眨眨眼。


    老夫老妻了,日常生活中有點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林遇霞與顧霍生活這麽久,有獨有的一套哄對方的方式。


    她沒直接道歉,而是眼波流轉,笑盈盈地反問,“是啊,當初酒……時酒改口,我給了一套寶石首飾,價值上千萬了。老顧,你該不會根本沒想過改口費吧?”


    話題自然而然地轉變。


    顧霍輕哼:“顧氏集團6%的股份。”


    蘇時酒眨眨眼。


    或許是從小到大的經曆,錢財這種東西,對蘇時酒的吸引力並不強,反而因為當初蘇家就是為了錢財,才決定把他賣了的事,稍微有些抵觸。


    但這是顧霍的心意。


    他正準備改口喊對方“爸爸”,就聽顧霍頓了頓,補充道:“江城三處千萬級房產,一座位於法國的葡萄酒莊,新城占地一千多畝的牧場所有權,包括裏麵的牛馬羊,加起來不算多,目前養到五百多頭牛,一百多匹馬,兩千頭羊,具體數字不記得了,迴頭負責人會跟你接洽,你可以問他。”


    除此之外,顧霍又喋喋不休,說了全國好幾個地方。


    這些,都是他在顧殊鈞出生後,每年積攢,準備留給顧殊鈞老婆,也就是他兒媳的,目的是希望兒媳能看到他們家的誠意,好好跟顧殊鈞在一起。


    現在兒媳確實有了,就是性別跟他想象中的不太對……


    蘇時酒聽懵了。


    呃。


    股份,房產,酒莊什麽的,蘇時酒都能理解。


    但牛馬羊是怎麽個情況!?


    等等,怎麽還有?


    這也太多了吧!?多到記不過來了!!!


    “現在可以改口了吧?”


    顧霍冷哼一聲,昂首挺胸,餘光還在瞟林遇霞,麵上帶著十分好懂的表情——價值千萬的首飾算什麽!


    一旁,蘇時酒還處於被一大堆資產砸中的茫然中,順著對方的話喊:“……爸爸?”


    顧霍冷淡而矜持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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