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燼沒有說話,宋誠江卻已經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了答案。


    他開始笑,先是悶聲的笑,後來變成大笑。


    桑燼兩手插進口袋裏,靜靜看著宋誠江發瘋。


    過了不知道多久,宋誠江終於笑夠了。


    他先問了桑燼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你對林霽是什麽感覺?”


    “喜歡你的人應該不少吧?你要隻是想做那種事,找誰不行?往你身邊湊的人那麽多,為什麽非得是林霽?”


    看著宋誠江眼中快要壓不住的得意,桑燼以為對方是想通過他對林霽的感情來攻擊他。


    隻是他沒明白,他確實對林霽有點喜歡,可那又怎麽樣呢?


    宋誠江是覺得他挺喜歡林霽,所以知道林霽遇難,自己也會像他一樣發瘋嗎?


    他承認,他是有傷心的,也有後悔,但發瘋還不至於。


    林霽遇難又不是他害的。


    壓死駱駝的稻草有一車,他既不是最重的一部分,也不是最後一根。


    不過既然宋誠江這麽想知道他的感覺,他告訴一下也無妨。


    “我挺喜歡他的,”桑燼看著他,“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這個答案讓宋誠江很滿意,他大笑一聲,“原來你也喜歡他啊!”


    “校友?你怎麽會覺得你對他而言隻是校友呢?他喜歡你啊!他暗戀了你整整兩年!”


    宋誠江說完,仔細盯著桑燼的表情,不放過一絲變化。


    但其實都不用他這麽盯著,桑燼幾乎是瞬間就變了臉,不可思議表現的很明顯,排骨篜裏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桑燼的反應讓宋誠江十分滿意,他用了巧勁兒,掙脫開身後的人摁著他的傭人。


    管家目光有些擔憂,宋誠江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像桑燼一樣,整理了一下衣服。


    兩個人像是調了個個兒,氣定神閑的那個變成了宋誠江,桑燼變成了失去理智的。


    不過桑燼的慌亂沒有宋誠江那麽明顯,他隻是表情變了而已。


    但是這怎麽夠?


    林霽的喜歡那麽珍貴,他從未得到的東西,桑燼輕而易舉得到還把它浪費掉,就隻是這種程度的崩潰怎麽能夠呢?


    宋誠江繞著他走了一圈,“你看起來好像很驚訝,你不知道嗎?你竟然不知道嗎?”


    “我以為像你這種什麽都會的人,能一眼就看穿別人在想什麽呢,你竟然看不出來林霽喜歡你嗎?”


    桑燼原本清晰的思路被打斷了,腦子好像變成了一團漿糊。


    林霽喜歡他?暗戀?兩年?怎麽可能?


    如果某樣東西,你從未得到過,也從沒想過自己能得到,那麽失去它,你會難過。


    可如果知道那樣東西一直以來都是屬於你的,隻是你錯過了,等你發覺它不再屬於你的時候,就不僅是難過這麽簡單了。


    你會一直懊悔地想,原來它一直都是我的啊!當初我怎麽就不知道伸手夠一把呢?


    這種懊悔的情緒會越來越深,會讓人不斷重複迴想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伸手,會讓人不斷重複幻想要是當初自己伸了手會是什麽樣的。


    欣賞著桑燼不斷變化的表情,宋誠江心情大好,繼續說道:“高二的時候,我們班有一節體育課跟你們班撞上了,那個時候我就發現,林霽一個不喜歡打籃球的人,卻特別愛往籃球場跑。”


    “後來我知道了,他是去看你的。”


    “因為每次下了課,他都會用那種不經意的語氣跟我說:我發現咱們學校特別出名那個桑燼,不光是學習好,籃球打得也好,真厲害。”


    “我這個人,比較遲鈍,我也喜歡他,可我自己感覺不出來,所以當時連帶著他的心意,我也沒有感覺出來。”


    “現在我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連帶著當時他的那些語言動作,我也看明白了。他喜歡你,才會一直關注你。”


    “你覺得我才是傷林霽最深的那個人,是讓他絕望比他離開的那個。我不覺得,我覺得你才是。”


    “你是他喜歡的人,試想一下,自己暗戀多年的人竟然把自己跟別人親密的照片發到網上,以此來作為威脅,你覺得誰讓他更絕望?”


    桑燼還是垂著眸子,但不斷顫抖的睫毛出賣了他的情緒。


    他抓住了宋誠江話裏的關鍵詞,‘感覺’。


    “這隻是你的猜測,”桑燼抬眸看他,“你猜測林霽喜歡我,他從來沒有說過,你也沒有證據,這都是你的猜測。”


    從注意到林霽開始,到現在,幾百個日日夜夜,桑燼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祈禱著林霽不要喜歡他。


    如果林霽真的喜歡他,那他……他就是親手毀掉了本來可以擁有的幸福。


    宋誠江的眼神中帶了些憐憫,對於桑燼此刻的心情,他是明白的。


    桑燼應該比他更難受吧,畢竟如果桑燼如果沒有做那樣的事,他跟林霽說不定真的會走到一起。


    從容的微笑換到了宋誠江臉上,他問桑燼:“去年平安夜的時候,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塊手表?”


    宋誠江下意識想反駁,可腦海中閃過的畫麵,將他反駁的話堵在了口中。


    因為將來要出國,所以他們國際部對洋節日比較重視,每年聖誕節他們都會舉行晚會。


    晚會從平夜開始,到聖誕節的晚上結束。


    平安夜同學們可以互換禮物,當然如果是給暗戀的人送,不想留名字,直接把禮物放在對方的桌子上也可以。


    桑燼永遠都是收到禮物最多的那個,平安夜結束,他的桌子上會堆滿大量的蘋果糖果,還有各種各樣華麗的禮物。


    在一眾華麗張揚又昂貴的禮物中,一樣式普通毫不起眼的機械手表,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手表被裝在了紙袋子裏,沒有任何logo,連掛簽都沒有,拍照搜也搜不到同款。


    就像是……人手工做的一樣。


    桑燼從小到大收到的禮物,從來都隻用價格衡量,親手做的禮物,他隻在網上看到過。


    因為沒見過,所以桑燼對那塊手表充滿了好奇。


    桑燼不太了解這種機械手工,不過他常年會佩戴奢侈品牌的手表,對比自己平時戴的,他能感覺出來,隻塊手表質量不錯。


    接著他又將裝手表的盒子和紙袋也仔細看了一遍,裏麵什麽都沒有,連個紙條都沒有。


    桑燼那一桌子的禮物,沒有一個是不署名的。


    有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庭住址都寫上去,就怕他不知道送的人是誰。


    但是這塊手表什麽都沒留下。


    這下這塊神秘的手表就更讓桑燼好奇了。


    到底是誰送的?


    桑燼把一桌子的禮物都收了起來,讓人運迴家去,該怎麽處理自然會有人負責。


    唯獨那塊手表,他留在了身邊。


    因為好奇到底是誰送的,他第二天還專門戴著去了班裏。可惜上了一天的課,也沒有人過來跟他搭話。


    桑燼的興趣隻維持了一天,找不到那個送手表的人,也就覺得沒什麽意思,把手表扔了。


    看桑燼的反應,宋誠江已經得到了答案。


    那塊手表,還真的是給桑燼送的。


    宋誠江還記得,發現林霽做手表的時候,自己激動的心情。


    因為他問林霽這是給誰做的,林霽不告訴他,他下意識就以為這是給他送的。


    後來沒收到手表,他才知道,原來這是林霽做給暗戀的人的。


    宋誠江為此生氣了很久,他以為林霽看不出來,實際上林霽看出來了,所以後來又給他補了一塊自己做的懷表。


    那個時候宋誠江以為自己是最慘的,以為好朋友做的禮物是送給自己的,結果不是。


    現在看來,好像桑燼才是最慘的,他曾經收到了喜歡的人送的禮物,卻沒有珍惜。


    宋誠江很好奇:“那塊手表你最後怎麽處理了?”


    桑燼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沒有迴答。


    宋誠江也不需要他迴答了,這樣的反應就夠了。


    宋家的傭人和桑燼帶來的助理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這該怎麽辦?


    宋家的管家給桑燼的助理使了個眼色,同樣身為打工人,助理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


    助理試著勸了下桑燼,讓他先迴去,可桑燼還是沒有反應。


    桑燼確實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覺得很難過,很痛苦,難以言說的痛苦。


    為什麽會這樣?他有這麽喜歡林霽嗎?


    迴想著從前對麵對林霽時自己的心態,他卻想不起來。


    他忘記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對林霽產生興趣,產生情感的了。他隻記得自己心裏好像一直都有一個聲音在告誡他:不要淪陷。


    他是桑家的獨子,那麽大的產業等著他繼承,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他的自由是有條件的。


    因為知道自己未來還有許多事要去完成,所以每當心底產生衝動的時候,他都會努力抑製那份情感。


    他不斷告訴自己,天底下那麽多人,不必非糾結於一個。


    他不斷告訴自己,未來很長,大學畢業就可以了,隻要四年而已。


    或許是這樣自我催眠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了。


    所以當看到林霽身上的痕跡,看到林霽在宿舍裏跟宋誠江做那樣的事的時候,他告訴自己:髒了,髒東西不能要。


    他把一切心疼與酸澀歸結為對林霽的失望,他告訴自己肮髒的人就該丟掉,不配他去喜歡。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林霽是被迫的,林霽也是喜歡他的。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可是什麽都來不及了,林霽遇難了。


    剛才是宋誠江失去理智,一拳打在了桑燼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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