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逸冉啊,”談母總算是從激動的情緒中緩了過來,“媽媽聽說,你是為了救別人,才從船上掉下去的?”


    談逸冉迴憶了一下,“也不算吧,主要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抬眼看向父母,心髒忽然狂跳起來。


    他們既然知道海難當晚的詳情,那麽會知道殷朔年和自己在一起嗎?


    然而談母隻是點點頭,“我們家小冉是好孩子,”她握住丈夫的手,輕聲說,“給孩子道個歉吧,過去的事情,是我們不對。”


    談逸冉緊張到了極點,記憶中父親對他嚴厲斥責的模樣此刻與眼前的麵孔重疊,他脫下羽絨服,雙手插在口袋裏,表麵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雙手都已經開始發抖。


    談父擰著眉,似乎是在下很大的決心。他張了張嘴,努力想要朝兩年未見的兒子說些什麽,正這時,商務車平穩地停下,司機拉開後座的門。


    “談總,到餐廳了。”


    車裏的氣氛一下被打破,談父尷尬地咳嗽兩聲,“走吧,先吃飯。”


    這是一家高檔餐廳,談逸冉在裕南市待了兩年,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上午九點半,店裏幾乎沒有客人,程小杭拎著包,跟在談逸冉後麵。


    “冉哥,”程小杭欲哭無淚地小聲說,“我不知道伯父伯母要來,他們會不會讓你辭職把你帶迴家啊?”


    談逸冉歎了口氣,擺擺手,示意他沒事。


    服務員招待四人在大廳中間的座位坐下,談父點了幾個菜,談逸冉心不在焉地出神,時不時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一眼。


    菜很快上齊了。


    “在等誰的電話嗎?”


    談母想同他聊會兒天,“逸冉,之前媽媽給你發的短信,你看過了嗎?”


    “嗯,”談逸冉抿著嘴,想了想,直截了當地說,“我……喜歡這份工作,我不想迴去。”


    “媽媽不會在要求你做什麽了,”談母握著他的手,“對不起,孩子,之前真的很對不起你,經曆了這種事我們才明白,沒有什麽比好好活著更重要。”


    談逸冉臉上沒什麽表情,鼻子卻有些發酸。


    “那個……”


    談父沉吟半晌,終於發話了。他摩挲著手上的戒指,沉聲說,“兒子,之前是我對你太嚴厲,那時候你太小,突然告訴我們要和一個男的在一起,這根本沒法接受。現在你也長大了,以後你想和誰在一起,想做什麽,我們都不會阻攔。”


    聽完他的這番話,談逸冉反倒安靜下來,低頭盯著桌麵上的反光,點了點頭。


    程小杭正趁著三人聊天偷偷吃菜,聞言差點被菜心噎住,震驚地側頭看著談逸冉。


    “什麽男的?”


    程小杭小聲問,“冉哥,你前男友?”


    談母用打量的目光看向程小杭,談逸冉瞬間讀懂了她的眼神,解釋道:“他隻是我助理。”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有新的短信。談逸冉立刻將亮起的屏幕鎖定,把手機翻了個麵朝下,關了靜音。


    他猶豫了許久,終究是沒有把殷朔年的事情說出口。


    同一時間,首都機場。


    殷朔年風風火火地下了飛機,邊走邊迴談逸冉的消息。


    “飛機延誤,剛到。你到家了嗎?早點休息,工作上的事睡一覺再處理。”


    消息剛發過去,通話記錄上的另一個號碼打了進來。


    “怎麽樣?我到機場外麵了,綠色出租車,出門就能看到。”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聲,說話擲地有聲,“所有負責人我都已經通知了,半個小時後在公司開會。”


    殷朔年長出一口氣,“我馬上出來。”


    二月的首都刮著寒冷刺骨的風,殷朔年穿著單薄的風衣出了機場,寒風迎麵吹來,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臉上。


    路邊的出租車前站著一個女人,她身上穿著黑色長靴和短款羽絨服,手上挎著一個很大的包,一頭黑色大波浪卷發搭在肩上。


    看到殷朔年的一瞬間,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


    殷朔年抬手示意,朝那邊走去,女人拉開車門,和殷朔年一起坐進後座。


    林詩是當年一起創業的同級校友,原本負責公司項目的婚禮策劃。她是為數不多留在殷朔年手下的人。跟隨殷朔年打拚這些年,她現在是公司的大股東,也是公司副總兼策劃總監。


    “這都是你放辦公室裏的,”林詩沒有廢話,從包裏掏出一件黑色呢大衣和一個備用手機,朝他匯報公司情況,“上個月員工工資照發,原本團建的費用也當做年終獎發過了,婚慶的項目百分之八十還在照常做,主要是……我們的新項目那邊,很多投資方都想反悔。”


    殷朔年脫下風衣,疊好放進紙袋裏,“不用擔心,我迴來他們就不會反悔。新項目必須要做,婚慶行業是吃中介費的行業,公司做了這麽多年,該拓展新的市場了。”


    他穿好林詩遞來的大衣,把備用手機開機,無數個未接電話立刻蹦了出來。


    林詩苦笑著說,“你休息一下吧,瘦成這樣,額頭上還弄了個疤,剛才我都認不出你了。”


    殷朔年開始用備用手機迴消息,眉頭緊蹙。


    她忽然想到什麽,十分謹慎地側著頭,試探著問:“我看新聞了,和你一起失蹤的那個人……他是不是……”


    林詩甚至不敢說出那三個字,兩年前,那件事把公司攪得天翻地覆,眾叛親離。當時殷朔年如同瘋了一般的處置方式曆曆在目,想起來,她依舊為殷朔年抱不平。


    然而,殷朔年忽然抬起頭,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笑,用一種大男孩炫耀戀人的口吻說,“我和小冉重新在一起了。”


    林詩一愣,片刻後,化著成熟妝容的臉上露出純真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算是因禍得福啦!”


    她十分替殷朔年高興,往後座一靠,撩開肩前的長發,“我就知道……他什麽時候來找你?好久不見了,上次見他還是在雜誌封麵上,越長越好看了。”


    殷朔年不說話,隻是笑。


    林詩一手撐在車窗邊,笑著看著殷朔年,漸漸的,臉上表情淡了幾分,說話的音調也降下來,又恢複成女精英的模樣。


    “不過,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她沉吟片刻,隨著車身輕微搖晃,“聲權工作室,來首都開分店了,而且在和各大的影樓談合作。”


    殷朔年臉色一沉,側頭看向她。


    早晨的環線上有些堵車,司機努力在車流中左衝右突,車後座上的兩人默默對視著,身體輕微地搖晃。


    “你真的不告訴談逸冉嗎?”


    林詩嚴肅地說,“當年他走之後發生的一切,你應該讓他知道。”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不更~


    第69章 家人


    裕南市,早上十點半。


    談逸冉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或許是習慣了在野外生活的原因,餐廳裏這些精致的食物吃起來索然無味,既沒有殷朔年烤的羊腿香嫩肥美,也沒有河邊摘下的蕨菜清爽可口。


    隨意在餐廳吃了點兒,四人便收拾東西出來了。


    “逸冉,爸爸媽媽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談母說,“我們沒訂酒店,在你家暫住一天,可以嗎?”


    談逸冉點點頭,告訴司機地址,上了車後座。


    車裏的氣氛依舊稍顯疏離,談逸冉自從工作到現在,幾乎沒有和父母相處過,為數不多的溝通也全是在吵架。


    雙方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杭啊,”談母隻好轉向程小杭,“我們家逸冉脾氣不好,平時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托父親的福,工作上全是麻煩。


    談逸冉在心裏默默說了這麽一句,但麵對關心自己的母親,沒敢說出來。


    “沒有沒有,”程小杭連忙說,“冉哥人很好。”


    談母順勢聊起了自家的公司,又問程小杭雜誌社的情況,談逸冉暗自歎了口氣,翻開手機看了一眼。


    剛才在餐廳裏,殷朔年給他發了條消息,一直到現在,再沒有聯係過。


    他在做什麽?在公司處理事情嗎?


    半個小時後,商務車停在市中心某處高檔小區前。


    “少爺,是這裏嗎?”


    司機給他們開門,指著麵前嶄新的樓盤,問談逸冉。


    談逸冉表情耐人尋味,程小杭也有些尷尬地轉過頭。談逸冉不置可否,領著爸媽穿過馬路,進了高檔小區對麵的一棟公寓樓。


    這個小區已經有些年頭了,樓外的牆麵上有很多水漬,還掛著爬山虎。談逸冉帶著眾人進電梯,談家父母四處打量著,表情有些難看。


    “小杭,我鑰匙你帶了沒?”談逸冉朝程小杭一攤手。


    程小杭這才想起,慌亂地摸了摸口袋,“上……上次在船上弄丟了!”


    電梯到達頂樓五樓,門開了。


    談逸冉擺手示意無妨,拐進西邊小戶型的門口。


    門口整整齊齊放著鞋架和一塊橙色小狗的地毯,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談逸冉蹲在地上,掀開地毯摸了摸,摸到一把備用鑰匙,拿出來開了門。


    “請進,”他拿了三雙拖鞋,說道,“家裏有些亂。”


    門開的一瞬間,談逸冉轉過頭,明顯從父母的臉上看到了錯愕。


    房子麵積九十平,客廳裏狹窄的走廊連接著臥室和浴室,廚房是開放式,就在餐桌後麵。雖然地方很小,但談逸冉布置得很溫馨,地上是造型可愛的地毯,桌上放置著各種精致的收納盒,淩亂但很有生活感。


    從風餐露宿的荒島迴到這裏,談逸冉覺得無比的安心。此刻,他隻想迴到自己的床上睡上一覺,睡個天昏地暗。


    “逸冉,你就住在這樣一個小地方?”


    談母不可置信地在客廳裏走了一圈,又拉開餐廳裏的冰箱,怪罪道:“冰箱裏全是飲料,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


    談逸冉看著母親上上下下地翻看冰箱,終於找迴了一些和父母相處的感覺。“小時候沒喝夠,所以現在還想著,”他笑著說,“這兒不小,我一個人住足夠了。”


    程小杭跑去廚房燒熱水,談父在沙發上坐下,擰著眉四周打量。談逸冉預感到他有話要說,於是靜靜站在客廳裏,等他開口。


    談父的目光掃視一圈,片刻後,雙手撐在膝蓋上,朝談逸冉說:


    “兒子,跟爸媽迴去吧,這裏住得不如家裏好,工作出差還害你差點丟了性命。你想做模特,我們再給你找個更好的公司。”


    談母往這邊看了一眼,關上冰箱的門。


    “是啊,逸冉,媽媽也是這個意思,”她柔聲勸說,“你爸爸的公司很缺人才,你迴到家裏工作,比在外麵自己打拚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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