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席太窄,是殷朔年臨時用草葉鋪的,兩人睡隻能擠在一塊兒。


    “喂!”


    殷朔年光著上身躺下來,熱烘烘的。談逸冉與他肌膚相觸,頓時像過電一樣,立刻彈坐起來。


    他被擠在角落裏,不舒服地抱著雙腿。


    “你擠我幹什麽,”這樣的動作讓他想起不快的事情,是真有些惱了,“我不和你一起睡!”


    殷朔年一時有些尷尬,於是從他身邊退開,麵對麵坐下。


    談逸冉也不情願地爬起來,挪到草席的角落裏,“好了,就這樣!你教我幹活吧,要怎麽做?”


    殷朔年拿過一片棕櫚葉示範,把葉片從中間分成兩片,遞給談逸冉一半。


    談逸冉打了個嗬欠,懶懶地學著他的手法,捏住兩片相鄰的劍型葉片,翻折,一層層交叉疊在一起,然後在同一排葉片上依次重複,效果和夏天睡的涼席差不多。


    他依葫蘆畫瓢地編了兩簇,很快就學會了。


    殷朔年瞥他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這個很容易學啊,”談逸冉把編好的一截給他看,“這樣沒錯吧?”


    “你學得挺快,”殷朔年難得地肯定了一次,“可以,就這樣。”


    談逸冉得意地笑了笑,“不要小看我。”


    夜晚寂靜無聲,叢林之中,連海浪的聲音都聽不到。


    談逸冉雖然嘴上說著不願意,但依舊借著火光認真編手中的葉片。


    大概編了三片左右,便覺得不舒服了。


    他揉揉眼睛,看了眼麵對麵坐著的殷朔年,莫名覺得心裏難受。


    他想起昏迷那晚,殷朔年在黑暗中借著月光編草裙的模樣,鼻腔裏酸澀極了。


    殷朔年還對他抱有什麽情誼嗎?


    他們花了高中三年接近彼此,花了五年時間相愛,之後的一切時間都在沉默中敵對,互不相見,逃避著各種同學聚會。


    隻是因為那一次出軌?


    談逸冉清楚地知道,不是的。他們是兩塊無法磨合的拚圖,在一次次相處中碰撞得頭破血流,愛意也被一點點消磨殆盡。


    殷朔年感受到他的視線,也抬起頭。


    “怎麽?”


    談逸冉眼中火焰跳動,他盯著殷朔年看了半晌,蹦出一句:“看你老了。”


    殷朔年一愣,眼中露出迷茫的神情。


    “開玩笑的,”談逸冉被他的表情逗得發笑,心情稍微好了些,“你說,咱們要是死在這裏,這兩年的錢不就白賺了?”


    “不會,”殷朔年變得很嚴肅,“我說過會帶你離開這裏。”


    “好好好,”談逸冉懶懶地打斷他,“開個玩笑而已……”


    大約晚上八點半,編了六片棕櫚葉後,他們就準備休息睡覺了。


    殷朔年往火堆裏添了足夠的樹枝,脫了風衣外套,蓋在兩人身上。


    談逸冉側著身,借著火光看那日記本。他的英語早忘得差不多了,一字一句地讀下來,比做閱讀理解還頭疼。


    殷朔年把日記本從他手中拿走,靠著樹幹,讀給他聽。


    “今天是被困在島上的第十二天,我決定開始寫日記記錄這件事情。因為這個島上隻有我一個人,我無法與任何一個人類進行溝通。


    我在叢林淺處找到了一個生活過的痕跡,這裏有一個簡易的草棚,但編織棚子的樹葉已經損壞了。我不會做,但還是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學會了他們的編織方法。


    這裏能吃的東西很少,但好在我發現了幾棵檸檬樹,就在山腳下的獨木橋邊。檸檬樹葉煮水很好喝,這讓我的心情稍微好了很多。


    今天覓食的時候,我發現這座島上有動物生活,因為我在山腳下發現了類似野豬的腳印。


    我想我的女兒和妻子。晚安,希望明天平安。”


    殷朔年聲音低沉,談逸冉躺在他身邊,等到他念完的時候,已經睡著了。


    淺金色的發絲纏繞在指尖,談逸冉微微側著臉,眉眼低垂,唿吸綿長,臉頰與他的手距離幾厘米。


    靜謐的叢林裏響起陣陣蟲鳴。


    殷朔年合上日記本,塞進風衣口袋裏。


    他看著談逸冉的睡顏,良久,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翻身躺下,睡了。


    睡夢中,談逸冉又迴到了高中時住過的房子裏。


    陰沉的周日,阿姨來家裏打掃衛生後給他煮了一杯熱牛奶,又交代了兩句便匆匆離開。


    天黑後,空蕩蕩的房子讓他感覺非常不安。光線昏暗,他不想寫作業,也沒心情看電影,隻想裹著被子好好睡一覺。


    他側躺在大床上,渾渾噩噩地睡了許久,忽然聽到一聲巨大的關門聲響。


    緊接著,爭吵聲響起。


    “我出門前就跟你說了,王總不喝酒,你送他再貴的白酒有什麽用?”


    “事情已經黃了,你現在來教訓我幹什麽?再說了,如果聽你的送了茶葉,難道他就能和我們合作?還不是因為你的那個方案!他根本就看不上!”


    是父母迴來了。


    客廳裏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談逸冉從床上爬起來,拿過新買的手機看了一眼,晚上八點三十。


    “我的方案?你們談家還真會找人背鍋!開董事會的時候把我當出氣筒,幹活做事的時候全壓在我身上!”


    母親歇斯底裏地罵了兩句,父親也被激怒了,吼著迴應她。兩個人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緊接著是一聲清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腳步響起,隔壁的房門“砰”地被關上。


    談逸冉嚇得一抖,無意識地裹緊了被子。


    偌大的房間裏,少年緊縮在大床的一角,唿吸發著抖。


    隔壁的爭執還在繼續,從臥室一路吵到陽台,聲音離談逸冉也越來越近。


    父母的聲音快把天花板都震塌,談逸冉捂著耳朵也無濟於事,終於是受不了了。


    他越想越氣,於是光腳下床,拉開臥室門,直接衝到隔壁房間的門前,瘋了一樣地砸門。


    “你們吵夠了沒有!”


    嘶吼聲從喉嚨中迸發的一刻,他忍不住大哭起來。


    爸爸媽媽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他們把生意做得很好的時候,每天都有很多時間陪他,給他報興趣班,陪他逛遊樂園,給他很好的教育。


    可上高中之後,他們把海邊的房子賣了,讓他搬到這裏上學。而他總是一個人住,阿姨打掃完衛生就走,父母也隻是一個星期隻迴來一次。


    談逸冉在門口哭鬧了很久,父母的爭執聲終於停了,但依舊沒開門。


    他就這樣哭得幾乎快昏過去,跪在門口的羊毛地毯上,在心中默默祈求。


    他祈求,自己不要變成這樣的人。


    客廳的窗外驟然一亮,幾秒後,響起一聲驚天動地雷。


    一聲驚雷穿透了夢境,落在遠處的山頭,爆裂出刺眼的白光。


    “小冉!”


    殷朔年的聲音響起,夾雜著激烈的雨聲。


    談逸冉迷迷瞪瞪地被晃醒,抬手摸了一把臉,涼颼颼的,全是水。


    “怎麽了?”


    他迷茫地從草席上坐起來,之間周遭一切都浸潤在暴雨的衝刷之中,不遠處的火堆已經熄滅了大半,隻剩下一小撮火苗,還在頑強地燃燒。


    閃電在漆黑的夜空中陡然乍破,幾秒後,滾滾驚雷響徹了整個島嶼。


    作者有話說:


    久等啦~


    預計周五入v,當天更新六千字,v之後會保持至少一周四更的更新速度,榜單任務多的話也會更2w字,感謝大家支持!!


    第25章 過去·擁眠


    一月九日,夜,暴雨。


    易拉罐中的枯草還在燃燒,談逸冉用樹葉層層包裹著燙手的罐子,一手撐著鶴望蘭葉。


    脆弱的葉子形同虛設,僅僅遮住了最重要的火源。殷朔年把棕櫚葉和其他工具攤在草席上,潦草地一卷,便往海岸邊奔去。


    兩人帶上所有家當,狼狽地逃迴洞中。


    談逸冉氣喘籲籲地爬進洞口,將罐中燃燒的樹枝倒出來,卻怎麽也無法引燃已經淋濕的木材。


    “別慌,”殷朔年從後背攏住他,穩住他顫個不停的手臂,“這裏有之前剩下的燃料嗎?”


    “有……”


    漆黑一片的洞穴中,隻有最後一點火光還亮著,幾乎立刻就要熄滅。談逸冉強壓著慌張,立刻跑到洞穴角落,在黑暗中四下摸索。


    吃完的壓縮餅幹包裝、半個椰殼、救生衣,以及……


    “找到了!”


    他抓到了一大把草葉,殷朔年伸手接過,倒出易拉罐中的枯枝,將熄的火苗終於再次燃燒起來。


    他捧著跳動的火焰,屏息凝神地將其放在洞穴中間,用一圈小石頭圍起來。


    經過了一係列的改造,簡易的火堆終於穩定下來。殷朔年鬆了口氣,坐迴地上。


    談逸冉脫力地靠著洞穴岩壁,劇烈的心跳久久無法平靜。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濕漉漉的長發貼在臉頰,身上的毛衣又厚又重,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所有東西都濕了,還未編好的棕櫚葉受了潮,葉片全都卷曲起來。草席裹著各種木材,破爛不堪,已經完全沒法用了。日記本也打濕了,紙頁粘在一塊兒,墨水字跡也變得模糊。


    殷朔年抬手將淩亂的濕發撩起來,將包在風衣外套裏的貝殼一一取出,轉身又出了洞穴。


    洞穴外狂風大作,暴雨洗刷著海灘,發出嘈雜的聲響。


    “你去哪?”


    談逸冉俯身扒在洞口,朝冒雨衝進海灘的殷朔年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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