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病還沒好,小心著涼。”


    “……”


    兩人沉默對峙了許久,談逸冉瞪著麵無表情的殷朔年,最後還是敗下陣來。


    “好吧,”他不耐煩地將頭發挽起,憤憤不平地將樹枝簪在頭上,“那你說,現在幹什麽?”


    殷朔年指了指火堆上的易拉罐,“吃飯。”


    火堆外側是幾根堅硬的引火木,支撐出一個相對牢固的三角形,裏麵則是一些幹燥的灌木樹樹皮、草葉、小樹枝。


    談逸冉盯著架在木頭上的易拉罐,看著那些螃蟹肉浮浮沉沉,不知道吞了多少次口水。


    殷朔年隔著火堆,坐在他對麵。


    談逸冉再一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殷朔年看在眼裏,竟是忍不住低下頭笑了。


    “笑什麽,”談逸冉冷冷瞥他一眼,“我病了幾天,餓了很正常吧?”


    殷朔年拿來兩根草繩捆住鉤子,把易拉罐從火堆裏拉起來,一股腦將裏麵的東西倒進貝殼裏。


    椰子海鮮湯。


    掰成兩半的小螃蟹、海螺、扇貝肉、椰肉片……沒有任何作料,卻散發出誘人的清香。


    “我要分餐。”談逸冉抗議。


    貝殼裏盛著熱騰騰的野生美食,殷朔年從用剩下的柴火堆裏挑了兩根樹枝,掰斷,遞給談逸冉。


    “就這一個碗,”他努力想要把易拉罐放迴原位,小小的罐子卻無法保持平衡,“要不你別吃。”


    談逸冉嘴角抽動,最終還是沒忍住,把“筷子”伸向談逸冉麵前的貝殼裏。


    第20章 過去·電影


    談逸冉第一次吃殷朔年做的菜,就是一道海鮮湯。


    他們讀書的地方是個內陸小城市,談逸冉是從沿海搬過來的,最喜歡吃的就是海鮮。


    談逸冉很小的時候,談父總是慣著他,各種海鮮有多少吃多少,結果把胃吃壞了,為此父母還大吵一架。


    上了高中,他的飲食也被父母通過做飯的阿姨遠程把控,一個月隻能吃一頓海鮮,不能每天大魚大肉,家裏的冰箱裏也不能有碳酸飲料。


    談逸冉有時候饞得沒辦法,又不會做飯,隻好省著零花錢,偷偷出去吃好吃的。


    某次,他在吃了四天食堂的飯菜後對殷朔年大吐苦水,殷朔年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說:


    “周末來我家吧,我做給你吃。”


    結識了殷朔年之後,談逸冉基本每天都和他一起放學,從教學樓一直走到學校對麵的cd店裏,在各種cd中挑挑揀揀一會兒,等談逸冉家的司機來了,兩人才道別。


    談逸冉很喜歡這個新朋友,麵對這個稍顯木訥的男生,他總是有很多話想要說。因為無論他說多少,殷朔年也不會煩。


    最重要的是,殷朔年似乎沒有其他朋友。隻要談逸冉想要找他,任何時候都不會落空。


    他們認識了一個月後,談逸冉第一次來到了殷朔年的家。


    破舊的老小區隱匿在城市的角落裏,談逸冉費勁兒地爬上一個陡峭的斜坡,按照殷朔年給的地址,找到對應的單元樓,氣喘籲籲地往上爬。


    單元樓的底樓堆滿了蜂窩煤,鐵門那頭亮著燈,傳來劈裏啪啦打麻將的聲音。


    他穿著一身剛幹洗過的新衣服,和周遭蒙塵的一切格格不入。


    樓道裏也是昏暗的,談逸冉有些害怕,扶著牆壁往上挪,抬頭看了眼頭頂的燈泡,便用力拍了拍手,燈依舊不亮。


    “你在幹什麽?”


    一個聲音從樓梯轉彎處傳來,談逸冉嚇得往後退,被殷朔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


    兩人十指相扣,殷朔年抬手拉了一下從牆壁上吊著的拉環,頭頂的燈泡瞬間便亮了。


    談逸冉瞬間渾身都卸了力氣,拽著他的胳膊,進了屋裏。


    殷朔年的外婆打麻將去了,家裏隻有他一個人,談逸冉好奇地站在客廳裏,四下打量這間老房子的布局,覺得新奇不已。


    三室兩廳,客廳與餐廳之間有玻璃屏風隔開,上麵刻著許多漂亮的人物國畫。


    “這是你的房間嗎?”


    談逸冉探頭看了眼最裏麵的房間,幹幹淨淨的,桌上堆著作業和一個隨身聽。


    殷朔年在廚房忙活,聽不清楚他在問什麽,大聲迴答:“你隨便看看,我桌上有cd聽,再等十分鍾。”


    “哦。”


    談逸冉摸了摸玻璃屏風上的人物畫,百無聊賴地在房間裏轉了一圈,踱步到殷朔年的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了。


    桌上擺著一個款式老舊的cd隨身聽,幾張cd插在書架裏,都是現在的年輕人不會聽的歌。


    談逸冉沒用過這種隨身聽,隨意抽了一張cd放進去,戴著耳機搗鼓半天,總算有了聲音。


    大提琴配鋼琴伴奏,又是《沉默孤島》的原聲帶。


    翻開專輯封麵看了一眼,上麵隻有電影題字,以及兩個模糊的人影。


    他抱著腿蜷縮在椅子上,默默地聽了許久,忽然覺得心裏特別難受。


    “該吃飯了。”


    一隻手伸過來,摘下他右耳的耳機。


    空氣裏彌漫著海鮮湯的香味。


    談逸冉轉過身,吸吸鼻子。“這個電影說的是什麽?”


    殷朔年的目光在專輯封麵停留了一瞬,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


    “沒什麽,”他將談逸冉從座椅上拉起來,“不是懸疑片,很無聊,你不會喜歡的。”


    “可是你喜歡啊。”談逸冉一臉茫然。


    殷朔年沉默不語。


    “那……我們下次一起看吧,”談逸冉繼續說,“來我家。”


    “不了,”殷朔年似乎很抗拒,“我看過很多次,不想看了。”


    五分鍾後,殷朔年的外婆打完麻將迴來了。


    殷朔年的外婆是個很普通而和藹的老太太,見到談逸冉便拉著他聊了幾句,吃完飯便又繼續下樓找老人們玩兒去了。


    談逸冉吃著桌上殷朔年做的美味海鮮湯,卻無心驚歎於好友熟練的廚藝。


    他感覺,殷朔年有事瞞著他。


    吃過飯,殷朔年問他要不要去後山上走走,談逸冉興致缺缺,但因為吃得太飽,還是答應了。


    兩個少年出了門,穿過單元樓下的小花園,上了緊挨著家屬院的後山。


    十月深秋,山上已經開始落葉了。


    談逸冉爬不上陡峭的山路,一路上靠殷朔年拉著,兩人才穿過一片荒蕪的樹林,登到這個小山的山頂。


    上午剛下過雨,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朦朧的水汽中。


    殷朔年站在談逸冉身後,看著遠處半山腰的寺廟,爬山後急促的唿吸落在談逸冉身上。


    朦朧細雨中,遠遠傳來空曠的鍾聲。


    談逸冉還在想吃飯前的那件事,興致缺缺,看了會兒風景便要下山,說要迴家寫作業。


    殷朔年或許也看出了什麽,但他什麽也沒說,送談逸冉去街上等司機來接。


    司機快來了,殷朔年手裏拿著帶給談逸冉迴去吃的幾個蒸螃蟹,站在他身後,猶豫了很久,開口說:


    “本來……想留你下來吃晚飯的。”


    談逸冉忽然有些不爽。


    為什麽提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要躲躲閃閃?朋友之間還需要什麽保留嗎?


    “再說吧。”他悶悶答道。


    迴到家裏,談逸冉把挎包一甩,徑直進了父母房間,把投影儀和筆記本電腦全都搬出來,迴到自己的房間裏。


    他盤腿坐在床上,搜到《沉默孤島》的影片資源後,把電腦連上投影儀。


    他倒要看看,殷朔年瞞著他什麽了。


    黑暗的房間裏,牆上投射出繁體的片名,熟悉的音樂聲響起。


    起初,談逸冉並沒有發現這部電影有什麽特別之處。正如殷朔年所說,這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沒有緊張刺激的情節,也沒有打鬥與追逐,有的隻是一個離婚的男人去沙漠旅行的無聊故事。若不是電影的鏡頭和畫麵都非常有美感,他一定會打瞌睡的。


    劇情進展到四分之一時,談逸冉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男人和旅館前台的少年之間,似乎有什麽隱秘而強烈的情愫。


    那是十幾歲的高中生不曾接觸過的東西。


    男人頹喪地倚著走廊的牆壁,他抓著男孩纖細的手腕,湊近了,微微偏過頭,嘴裏的煙湊近男孩手中的火柴。


    小小的火苗抖動著,將兩人的臉龐映得通紅。男人掀起眼皮看了少年一眼,帶著一種怪異的疑惑。


    那眼神,似是突然發覺了什麽,內心卻充滿了疑惑。


    這讓談逸冉想起了殷朔年。


    劇情繼續發展,談逸冉坐在床上,看著男人在巨大的熒幕中流連於沙漠的風光,他的心思卻不在風景上。


    直到某個醉酒後的晚上,少年在房間裏陪他喝酒,聽他訴苦。


    最後,兩人在水到渠成的曖昧氣氛中,滾到了床上。


    一時間,親吻和歡愛聲充斥著狹小的旅館房間,同樣也在談逸冉的臥室裏迴蕩。


    談逸冉看著糾纏在一起的兩具男性肉體,頓時傻了。


    他看著自己最喜歡的演員被男人摁在床上強吻,一時間受到了雙重的重擊,立刻衝下床,拔掉了投影儀的電源。


    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還在繼續,談逸冉盯著電腦怔了片刻,“啪”地一聲,合上了筆記本。


    原來,這是一部同誌電影。


    他對於性取向這件事並不敏感,似乎從小就接受了世界上有各種性向的存在,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兩個男人歡愛的場麵,雖然知道那隻是電影,但巨大的熒幕還是給他造成了強烈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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