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朔年愣了一下,摘下左側的耳機,遞給談逸冉。


    “聽嗎?”他罕見地發出邀請。


    談逸冉充滿好奇,接過耳機,塞進耳朵裏。


    悠揚的小提琴樂從耳機中傳出來,一瞬間將人拉到沙漠中,黃沙漫漫,滿目蕭瑟。


    “我以為你會喜歡聽民謠的,”他湊過來,小聲朝殷朔年說,“這是什麽電影?”


    殷朔年眼睛亮了一下,卻又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向他解釋:


    “是一個……老電影,文藝片。”


    他說了兩個主演的名字,談逸冉忍不住小小驚唿了一聲。


    “你說唐樘?是那個演《追兇》的唐樘嗎?”


    他也一下來了精神,“我看了好多懸疑犯罪片,最喜歡的就是他演的!”


    殷朔年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他靜靜看了談逸冉許久,那雙深邃的眼睛裏似乎有許多複雜的情緒。


    最終,他說:“我……不看懸疑片,隻是很喜歡這兩個主演。”


    他少見地轉了轉筆,莫名地很緊張。


    “那我們也算是同好了,”談逸冉簡直是找到了知己,“老電影真是很好看啊!我朋友總說我土,明明是她自己沒品位。”


    殷朔年扯了扯嘴角,麵對他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羞澀。


    “不過我看懸疑片比較多,”談逸冉說,“你說的這個,我還沒看過呢。不過演員聽上去很厲害呀。”


    提起自己喜歡的演員,殷朔年的話也逐漸多了起來,兩人湊在一塊兒小聲聊天,殷朔年還給他聽自己的mp3,至於作業之類的,早忘到腦後了。


    他們聊了大半節課,最後被站在後門巡視的班主任抓了正著,雙雙站出去罰站。


    老師的訓斥並沒有打消談逸冉的熱情,他依舊開心得不得了,罰站的時候,還邀請殷朔年去他家看電影。


    走廊裏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殷朔年的臉上,照得他那雙眼睛格外的清澈。談逸冉站在他身邊,還能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見慣了他趴在桌上睡覺的樣子,這樣一看,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倒是長得非常英俊。


    “約定好了哦,”談逸冉覺得殷朔年越看越順眼,忍不住笑起來,“周末來我家。”


    周末下午,談逸冉從父母的房間裏偷偷搬來投影儀,連好筆記本電腦,坐在床上等殷朔年來。


    這是他第一次邀請朋友來新家做客,父母常年出差不在家,保潔阿姨周末也不來,隻留下他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實在是無聊得很。


    到了約定的時間,殷朔年準時敲響了他家的門。


    談逸冉衝到門口,就見殷朔年穿著一身寬鬆的藍色衛衣和休閑褲,兜帽遮掩著他的肩膀,劉海耷拉著,看上去比在學校時平易近人了許多,就像鄰居家的大哥哥一樣。


    兩人麵對麵的時候,還能聞到一股淡淡地洗衣粉的香味。


    “歡迎歡迎。”


    談逸冉笑盈盈地去拉他的手,帶他進了門,從冰箱裏扔給他一瓶冰牛奶。


    殷朔年反應很局促,卻對他家的房子很好奇,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


    談逸冉不懂得如何招待客人,將幾大包薯片全都扔在床上,又拿來幾個玩偶抱枕,最後興奮地跳上床。


    他們說好了,今天要一起看《追兇》。


    殷朔年小心翼翼地,在他床沿坐下。談逸冉打開投影儀,拉上窗簾,巨大的屏幕投影便出現在整麵牆上。


    這是個關於追尋連環殺人案案犯的故事,大反派是個影帝老前輩,而他們共同喜歡的演員則扮演了兇殺案中唯一的幸存者,當年他也因為這個配角的角色獲得了大眾的認識。


    談逸冉已經看過幾遍,卻看得津津有味,殷朔年則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看完全片後,談逸冉興奮地湊上來:


    “怎麽樣?說好看吧!”


    殷朔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評價道:“我覺得唐樘不適合這個角色,讓他愛人來演,應該會更合適。”


    “你怎麽能這麽說,我覺得他演得很好啊!”


    談逸冉先是有些生氣,接著又覺得疑惑,“愛人?他結婚了嗎?”


    十幾歲的小孩,對上個世紀的娛樂八卦並不了解。


    殷朔年臉上也呈現出茫然的表情,他看著談逸冉,欲言又止了許久。


    “你不知道他是…那個嗎,”他張了張嘴,“我還以為,你也是……”


    談逸冉一頭霧水,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什麽是不是的,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殷朔年尷尬地紅了臉,擺擺手,不說了。


    電影片尾的音樂響起,逐漸落幕。


    陽光的暖意逐漸消解,身下柔軟的大床也變得堅硬無比。


    談逸冉渾渾噩噩地翻了個身,後背磕到了角落裏的救生衣,醒了過來。


    他捂著腦袋坐起身,隱約記得自己被殷朔年背上背下,卻又想起了許多高中時的事情,一時不知道是自己在做夢,還是殷朔年真的來過。


    或許是睡糊塗了,他竟什麽也記不清發生了什麽,記憶朦朦朧朧的。


    直到他摸到洞穴牆壁上新刻下的那條劃痕,以及手邊那盤新鮮的漿果後,才終於確定,殷朔年真的來過。


    洞外已經天黑了。


    談逸冉覺得身上滾燙的感覺緩解了不少,但還是昏昏沉沉的,於是抄起塑料瓶猛灌了幾口水,又機械地把漿果塞進嘴裏。


    進食過後,他撐起身子走到洞口,緩慢地爬下去。


    月光落在靜謐的海灘,隱約能看到幾天前用石子擺的求救標誌,歪歪扭扭的,已經認不出來了。


    談逸冉披上外套,從逼仄的洞穴中爬出來,赤腳在海灘上站了許久,蹲下身,將那些被衝歪的石頭一顆顆放迴去。


    生病使得他的反應變得很遲鈍,談逸冉長發披散,蹲在地上,渾渾噩噩地擺了幾塊石頭。


    他仔細將石子按進沙坑裏,忽聽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


    他想起上次在夜裏見過的野狗,立即轉過身,看到的卻是殷朔年。


    殷朔年赤裸著上身,疲憊地走到他跟前。


    “嚇我一跳。”


    談逸冉鬆了口氣。他的嗓子還是沙啞的,艱難地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沙礫,將散亂的頭發撥到腦後。


    他想起自己前天說的那些話,也知道這次能熬過來多虧殷朔年,正想著要不要道個歉時,殷朔年卻忽地拉住了他的手。


    談逸冉轉過身,對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心中一顫。


    “你怎麽了?”


    他覺得自己摸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立刻低頭看向殷朔年的手,窒息感頓時湧了上來。


    殷朔年手腕一翻,遮住手掌的傷痕。


    “跟我走,”他輕聲說,“有東西給你看。”


    談逸冉倒退了一步,還是難受地吸了幾口氣,蹲在海邊,洗掉一手的鮮紅。


    “走不動。”他癱軟地坐迴地上。


    殷朔年無奈歎了口氣,背對著他蹲下。


    “上來。”


    淩晨。


    彎月懸於夜空之中,談逸冉一語不發地了摟著殷朔年的脖子,任由他背著自己,往叢林裏去。


    殷朔年托著他的膝彎,沉默地走著。


    在生病的這段時間裏,談逸冉迴想了許多以前的事。原本那些塵封多年的迴憶,在他拋去工作、前途、都市生活後,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以至於現在麵對殷朔年,態度也稍微緩和了一點兒。


    往裏走了許久,他昏昏沉沉地半睜著眼,問殷朔年:“你不生我氣了?”


    殷朔年撥開樹枝往裏走,過了許久才答:“本來就沒生你氣。”


    “是嗎,”談逸冉不依不饒地勁兒又上來了,“那你恨不得把我摁進水裏淹死。”


    “我沒有。”


    “你告訴我你在氣什麽。”


    殷朔年頗為煩躁地答道:


    “我氣你不要命。”


    談逸冉沉默了。


    他在心裏歎了口氣,抬頭望著前方黑洞洞的叢林。看著看著,他的眼皮越來越沉,臉頰貼上殷朔年的肩膀,迷迷糊糊又睡了。


    片刻後,殷朔年喚了他一聲。


    “小冉。”


    談逸冉難受地睜開眼,火紅的顏色衝進他的視野,讓他瞬間屏住了唿吸。


    黑暗中,殷朔年的側臉被映成鮮豔的紅色,深邃的瞳孔裏,倒映著一團顫抖的火苗。


    樹影搖曳的叢林之間,雜草都被鏟除了,露出開闊的廢棄營地。營地正中間,一團篝火在黑暗中照亮了幾米開外的所有事物。


    人類的文明破開大自然強大而無法撼動的威懾力,在這一刻,拯救了兩個被拋棄的絕望靈魂。


    火紅色的光芒跳躍閃爍,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中撕裂出一個豁口,滾燙的顏色映在兩人湊得極近的臉上。


    殷朔年側過臉,紅光在他臉上勾勒出鋒利的光芒。


    “我說過,會讓你活著的。”


    談逸冉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一雙跳動著火焰的眼睛裏,淌出了淚水。


    一月八日,在島上生存的第八天,他們終於有了火。


    作者有話說:


    電影和演員都是我另一本《奶糖》的設定~真的很喜歡拉他倆來客串


    基本有迴憶線內容的我都會在章節標注,這樣方便大家迴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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