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米開外的黑夜裏,有三雙幽幽發光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他。


    “跑!”


    殷朔年的唿喊從洞穴的方向傳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談逸冉下意識地邁開腿狂奔。


    遠處的動物意識到驚動了獵物,立刻追了上來。


    海灘上的沙礫被揚起,發出爪子和地麵摩擦的聲音。


    談逸冉聽到身後密集的腳步聲,頓時從頭冷到了腳。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瘋狂朝遠處的殷朔年跑去,恐懼感像一隻巨大的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在他身後緊追不舍。


    遠處,殷朔年迎麵朝他跑過來,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寒光森森的東西,攥在手中。


    談逸冉快嚇瘋了,兩人迎麵碰上時,殷朔年橫臂將他往懷裏一抱,迅速轉身,攬著他就往洞穴跑。


    身後傳來一陣狂吠,越來越近。


    顛簸中,貝殼裏的水灑出來一大半,談逸冉騰出手來護著,朝殷朔年大喊:“那是什麽東西?”


    殷朔年喘著粗氣,急促的唿吸滾燙,緊緊摟住他的腰,腳下速度飛快,已經到了極限。


    兩人到了洞穴下,殷朔年推了談逸冉一把,托著他的臀部,讓他往上爬。


    “水!”


    談逸冉一手抓著礁石邊緣,貝殼裏的水已經所剩無幾。


    “不要了!”


    殷朔年轉身朝向那些飛奔而來的身影,亮出手裏的一把匕首,極具震懾力地低吼一聲。


    “——滾遠點!”


    那些兇殘的野獸已經到了近前,兩大一小,離殷朔年隻有幾米遠。


    似乎是幾隻餓極了的野狗。


    岩壁遮擋了月光,隻能看到幾雙饑餓到發狂的眼睛,目露兇光,緊緊盯著殷朔年,喉嚨裏發出威脅的聲音。


    談逸冉翻身進了洞穴,眼見殷朔年要被包圍,當即抄起手邊吃剩的半個椰子,用力朝下一擲。


    其中一隻被砸中,發出一聲哀嚎,其餘的也亂了陣腳,胡亂衝過來。


    殷朔年抓住機會,轉身爬上岩壁,談逸冉伸手拉了他一把,將他往洞裏一拽,兩人重重摔進洞穴裏,不住地喘息。


    洞穴下方還傳來陣陣狂吠,談逸冉被殷朔年壓在身下,後怕地抓著他的頭發,渾身發抖。


    殷朔年渾身滾燙,一語不發地將他緊緊抱在懷裏,雙臂箍得他生疼。


    “你這人……”談逸冉長發散落,喘息著,“是不是存心耍我?”


    他騰出一隻手,把餅幹和礦泉水從口袋裏掏出來,混著幾根草葉,塞進殷朔年懷裏。


    身上的人微微抬起頭,深邃的眼睛極近地與他對視。


    唿吸交錯間,殷朔年微微側過臉,滾燙的掌心撫過談逸冉的臉頰。


    談逸冉還未從極度的驚恐中迴過神,他抓著礦泉水瓶,將它按在殷朔年的胸口上,似乎像是想要拉開距離,卻是徒勞。


    殷朔年捧著他的臉,俯身下來,撥開柔軟的發絲,滾燙的氣息掠過微張的嘴唇。


    這似乎是一個接吻的動作,但碰上的前一刻,殷朔年發出輕微的歎息,側過頭,維持著擁抱的姿勢。


    第9章 刀


    一月三日,淩晨。


    可怖的犬吠聲逐漸散去,兩人各自坐在角落裏,都沒有睡著。


    殷朔年身上燙得厲害,胃部痙攣。他吃了些談逸冉帶上來的餅幹,又抿了一小口幹淨的水,稍微舒服了些。


    收集的雨水灑了一半,被殷朔年倒進椰殼裏。


    共同經曆了剛才的危機,談逸冉稍微鬆懈了防備,主動與他搭話。


    “這裏怎麽會有狗?”


    “應該是被拋棄了,有些島民會把狗扔到荒島上。”


    殷朔年用手指摩挲瓶蓋,對於受到談逸冉的幫助有些難為情。“剛才的事……謝謝。”


    “不謝,現在我們兩清了。”談逸冉累極了,撐著腦袋,掀起一隻眼看他。


    “……你不問我這是從哪來的?”


    談逸冉換了個話題,指了指他手中的水瓶。


    殷朔年擰緊瓶蓋,疲憊地將風衣蓋在身上,拳頭抵在唇邊,有些反胃。


    “哪來的?”他從善如流地問。


    談逸冉滿臉無語,但還是把發現廢棄營地的事情和他說了。


    “誰讓你不告訴我收集了雨水。”


    談逸冉搶過還剩一半的壓縮餅幹,咬了一小口。


    “應該是附近島民打獵留下的,或者是軍隊特訓,”殷朔年力氣稍微恢複了些,“明天去看看。”


    “島民?”


    談逸冉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他們還會再來嗎?”


    殷朔年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


    “不知道。”


    談逸冉沉吟半晌,翻身躺下,不說話了。


    起風了。


    洞口的藤蔓枝葉被吹得來迴搖晃,風聲唿嘯而過,發出怪異的聲響。


    殷朔年被吵醒,艱難地翻了個身,頭痛欲裂,沒法再次入睡。


    燒退了一些,胃裏卻依舊難受得很,不斷的痙攣伴隨著抽痛感,讓人難以忍受。


    與談逸冉分手後,他整個心思都撲在公司上,三餐也不定時吃,再加上應酬,沒多久胃就出了毛病。有時犯起胃炎,相當難受。


    他睡不著,靜靜躺著,耳邊隱約聽到均勻的唿吸聲。談逸冉睡覺很安靜,他麵朝裏側躺著,肩膀微微起伏,唿吸綿長,像隻慵懶優雅的貓。


    半夢半醒間,殷朔年好似迴到了上高中的時候。


    夏日的夜晚,空調房很涼爽,兩個少年蓋著同一條薄毯,坐在床頭,架起臨時買的床上桌,照例湊在一塊兒看電影。談逸冉的房間寬敞明亮,床也很軟。


    殷朔年側身讓出一條手臂給他枕著,自己則盯著電腦屏幕裏的畫麵打瞌睡。


    電影放到一半,整個房間毫無征兆地陷入黑暗,談逸冉嚇得大叫一聲,死死摟住殷朔年的腰,一個勁兒的往他懷裏鑽。


    停電了。


    他們剛剛看的是懸疑片,談逸冉害怕得不行,拽著殷朔年的衣服,不讓他出去檢查。兩人無奈隻好打開窗戶,湊合著先睡一晚。


    空調停止運轉,夏夜的房間變得悶熱難耐。


    談逸冉側躺在旁,抱著他的胳膊不放手。


    少年人身上隻穿著背心,唿吸滾燙,柔軟的臉蛋貼在他緊實的手臂上。


    他們的身體覆著薄薄的一層汗,肌膚相貼之間,殷朔年驚覺自己起了反應。


    他喜歡被談逸冉纏著的感覺,從他們分手之後,沒有人再擁抱過他。


    他望著側躺在角落裏的談逸冉,複又閉上眼。


    拂曉。


    談逸冉渾身酸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殷朔年的風衣。


    陽光照進洞穴裏,海浪拍打著礁石,伴著海鷗的鳴叫,昨晚那個危險叢生的世界再次變得溫暖炎熱。


    殷朔年赤腳站在沙灘上,撿來許多深色的小石子,在海灘擺出一個巨大的“sos”標誌。


    談逸冉經過他麵前,把風衣往他肩膀上一扔,徑直走到海邊,用海水洗臉。


    殷朔年把風衣疊好,搭在傾斜的樹幹上。


    “我好多了,”他說,“昨晚謝謝。”


    談逸冉擦了把臉,鬢邊的碎發打濕了,貼在臉側。


    “不謝。”


    他轉迴身,低頭看到沙灘上一串動物的腳印,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問殷朔年:


    “昨天晚上,你手裏拿的是刀嗎?”


    殷朔年點點頭,從一旁的風衣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遞給談逸冉。


    那是一把收在皮質刀具裏的折疊刀,刀身是深灰色的金屬材質,流線型的黑色磨砂纏繞其上,做工非常精致。


    談逸冉震驚地摸了摸刀柄。“你怎麽把這種東西帶上遊輪的?”


    “刃長8厘米,刀尖60度,不算管製刀具。”


    殷朔年將小巧的折疊刀取出來,一翻手腕,拇指扣動鎖定,隨著清脆的一聲響,閃著金屬光澤的刀刃彈了出來。


    “是我父親送我的,一直貼身帶著。”殷朔年看了一會兒,將刀刃收起來,遞給談逸冉。


    談逸冉沒接,“給我幹什麽?”


    “拿著防身。”


    “不用。”


    談逸冉抱著胳膊,瞥了他一眼。


    雖說已經退燒了,但殷朔年看上去還是有些虛弱,唇色發白,應當是早上剛吐過一次。


    “行吧,”他挑挑眉,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將折疊刀收進口袋裏,“勉為其難地替你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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