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他馬上又迴過神來,笑著搖搖頭,自己這是怎麽啦?魔怔了吧,不過這個名叫李美好的姑娘十之八九是婉如姐的孩子。


    病房裏靜悄悄地,剛才他讓韓少華去辦住院手續,韓少華有點猶豫,李美好也不肯住院,但在他的堅持下,兩人都妥協了。


    他從皮包裏掏出五張大團結,遞給了韓少華,韓少華遲疑地接過,說先借著用,以後還他。


    還不還的,無所謂。隻要李美好好好的,他就安心了。


    婉如姐對他那是真的好,他記得自己十五歲生日那天,婉如姐牽著他的手,將他帶到百貨公司,來到賣男裝的櫃台,拿了幾套衣服讓他試穿,最後他穿著最顯帥氣的那套衣服被她選中。


    他親眼看見婉如姐付了二十八元錢,買下了那套運動服。二十八元哪,他想都不敢想,那時候一分錢能買兩粒糖果,這得買多少糖果呀!可婉如姐毫不猶豫就買下了。


    他想阻止,可嘴卻說不出話來,他太喜歡那套運動套裝了。他甚至想象出同學們羨慕、妒忌的眼神。事實確實也如此,女同學羨慕,男同學妒忌。


    那套衣服其實他很舍不得穿,隻在重要的日子裏他才穿上。後來他姐代芬芳告訴他,再不穿幾迴,明年個長高了,就穿不了了,他才又隔三岔五地穿上幾次。


    他穿著那套運動衣著實風光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惜第二年文化運動開始,課上不成了,學校裏整天不是鬥這個,就是批那個,那套衣服他嚇得也不敢穿了,一直收藏在衣櫃裏。


    後來,就是結婚、搬家清理衣櫃的時候,他也舍不得把它給扔了。至今還躺在他的皮箱底。


    代國慶迴過神來,李美好現在身懷有孕,躺在病床上,可她的工作還沒完成,這一著急,情緒不穩定,說不定胎心不穩,容易流產。看來,自己得出手幫她一把,讓她安心養胎,也幸虧自己的這個身份能幫上她的忙。


    “國慶-國慶。”一聲唿喚將代國慶從思緒中喚醒。


    “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婦科主任唐紅蓮站在他身旁,關切地問他。


    “紅蓮,手術做完了?”代國慶問道。


    “嗯,剛做完。”


    “怎麽不休息休息,跑這兒來幹什麽?”


    “哎呀,我還不是聽說你在這兒,來看看你。”


    “看我?我有啥好看的,老夫老妻了,早晚都見得著。”


    說了半天,原來唐紅蓮是代國慶的妻子。


    唐紅蓮從手術室一出來,一位同事張醫生,她神秘兮兮地告訴她,“紅蓮,我剛才聽急救室的胡醫生說,他們的救護車到“如意”會所時,你老公抱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姑娘上的救護車。”


    “這有什麽,我家國慶在外貿工作,在會所與人洽談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說不定是哪位客戶出了狀況,他隻是禮節性地幫幫忙呢?”唐紅蓮不以為然,為代國慶辯解。


    “紅蓮呀,這你可不能大意,不是說中年男人更吃香嗎?你老公年輕、英俊又多金,是多少女孩子心中的偶像,說不定這個女孩子也是上趕著往前撲的人。”張醫生在旁做分析。


    “我家國慶不會的,他不是這樣的人。這麽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他嗎?”


    “哎呀,都說三十六歲是個坎,你家國慶今年是不是三十六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呀!”張醫生力勸唐紅蓮。


    “我還聽說,那個女孩懷孕了,才一個多月,是胎心不穩送進急救室的。”


    “不會的、不會的。”唐紅蓮聽了張醫生的話,嘴裏說著不會,心裏卻開始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起來。


    她坐立不安,打聽到李美好住的病室,直奔而來。


    這是yue城最出名的人民醫院,集醫療、預防、科研、康複於一體的綜合性醫院,座落在城市中心,四麵都是鱗次櫛比的建築。


    “紅蓮,你來看看。”代國慶拉過唐紅蓮,把她摁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看她像誰?”


    “她像誰?看不出來。”


    “你再看看,認真看,仔細看。”代國慶站在唐紅蓮身後,兩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嗯,有點麵熟,還是想不出來像誰。”


    “再想想,你幾乎天天跟她見麵。”


    “天天見麵,哎,我們醫院也沒這麽個人呀。”


    “不是醫院,是家裏。”代國慶再次提示。


    “家裏?”唐紅蓮一下生氣了,突地站起來,轉過身,大聲地說:“代國慶,你今天見鬼了不是,一次次地忽悠我。”


    代國慶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一點,我的姑奶奶,別把人給吵醒了。”


    “我沒忽悠你,你確實天天在家見著的,不過不是人,是照片!”代國慶見老婆來氣了,連忙解釋。


    “照片?”


    “嗯,咱爸媽的那老式相框裏的。”


    “你是說,那張姐插隊的集體照?”唐紅蓮開始有點印象了。


    “對呀,站在姐旁邊挺漂亮那個。”


    “顧婉如?”唐紅蓮馬上說出名字。


    “咦,你記憶挺好的嘛,還能一下子叫出名字來。”代國慶有點吃驚。


    “也不知是誰?總是念叨著婉如姐。我能不記著嗎?”唐紅蓮有點醋意。


    “哈哈,你連她的醋都吃,真不害臊。”代國慶用手指戳了一下唐紅蓮的腦門。


    “代經理。”隨著一聲唿喚,韓少華走了進來:“住院手續都辦好了。”


    “哦,這樣吧,今天你就陪著她吧。”代國慶停頓了下,又說:“反正醫院食堂供應熱水和夥食,你看著辦。工作的事情,你們別著急,我會幫忙處理的。今天我先走了,有什麽事打我電話。”


    說完準備走,又停下囑咐韓少華:“哦,李美好的夥食要營養些、清淡些。”


    韓少華連連點頭應允。他疑惑地看向唐紅蓮,這誰呀。


    代國慶看他的神情,連忙說:“哦,忘了介紹了,這位是我愛人,婦科主任唐紅蓮。”接著又指著韓少華對唐紅蓮說:“小灣村的加工廠營銷經理韓少華。”


    韓少華朝唐紅蓮笑了笑:“您好!唐主任。”


    “你好!韓經理。”


    “你有困難也可以去找她。”代國慶朝唐紅蓮擠了下眼睛。


    “走吧,就你能。”


    “孩子,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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