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好說話的當口,一腳踏進了家門。張玉梅與李大偉同時一愣,還是張玉梅反應快一點,她瞪著李美好,聲音不悅道:“美好,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身為江家的媳婦,怎能不為江家著想。”


    “她才嫁過去幾天呀,就為你們江家著想,把錢都給你們江家,想得倒美,我們李家怎麽辦?這兒可是養育她十九年的地方!”李大偉毫不客氣地說。


    “那就五五分成,婆家、娘家各一半。自從美好嫁到我們江家,給江家添了多少麻煩。首先江河他爺爺發病,差點去閻王爺那裏報到,接著江河他奶奶被門夾了腳,再後來江湖咬到他嶽母的半截手指而離婚,還要賠償她的醫藥費以及後期的營養費、生活費。”


    張玉梅開始絮絮叨叨地訴苦,把她昨晚上想好的說辭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這些全都是因為美好,如果沒有她,這些事都不會發生,這一切費用當然得從她那裏出!”


    他們的爭吵聲早就引來了幾位在家的左鄰右舍。他們擠在門口,伸著腦袋看熱鬧。


    張玉梅理直氣壯,李美好聽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為了錢,她婆婆可真下了不少功夫呀,這都能算到她頭上。


    就連李大偉他都聽不下去了,他雙拳緊握,不悅地說:“親家母,你這是信口雌黃,給美好潑髒水。你家大兒子咬嶽母手指,這也關美好的事?難道是美好叫他咬的嗎?子不教,父之過。”


    聽了這話,張玉梅的臉變得紅一陣白一陣,有點掛不住臉麵。


    看到婆婆跟父親又要爭吵,連忙開口道:“爸、媽!你們都別爭了,錢,我已經用完了。”


    說完,掏出那張購山合同放在了桌子上,張玉梅一個箭步上前,伸手去拿那張合同。


    不料,她的身體被一雙大手用力一推,那張合同就被李大偉搶到了手中。


    張玉梅一個趔趄沒站穩,麵部向下倒了下去,她的額頭恰巧倒在椅子角上,頓時鮮血溢出。


    “哎喲!”她疼得大喊一聲,一眾人都呆住了。


    速度太快了,李美好都來不及攙住婆婆,眼睜睜地看著她倒下去。


    李美好蹲下身子,把張玉梅扶起坐在椅子上,周銀蘭忙不迭地去廚房打了一盆水來,剛才兩親家爭吵,她都不敢吱聲。


    李大偉見自己闖了禍,合同也不看了,扔在桌上,自己腳底打油——溜了。


    張玉梅“哎喲、哎喲!”叫喚得厲害,她看著水中自己的那張臉,血還是不停地溢出來,這位置再朝下一點,那自己的一隻眼睛隻怕保不住了,想到這裏、心裏後怕極了。


    她一把推開李美好:“你這個掃帚星,離我遠點,誰挨著你,誰倒黴!你這個媳婦,我不要了,我要江河跟你離婚!”


    說完,她站起身、用手捂著額頭,跌跌撞撞地走了。


    李美好起身想去追,想到她傷人的話語、又頓住了腳步。這時她想到了那張購山合同,可往桌上一瞧,合同卻不見了。


    問遍了圍觀的人,誰也沒看見那張合同,都去看張玉梅去了,也沒注意。


    李美好這下真急了,合同不見了,這可是大事呀。雖說村部有存根,可剛到手就不見了,是不重視這張合同,讓村委會的人怎麽相信自己。


    這還不算,婆婆臨走還給自己增添難題,讓江河同自己離婚,江河會聽婆婆的話嗎?


    前世又沒中過獎,也不知道因為這五千元錢會發生這麽多事。


    自從王沁沁知道李美好中獎後,她隨時都關注著她,李家傳出爭吵聲後,她就豎起耳朵聽隔壁的動靜了。


    她從窗口看見李美好迴家後,她家門前就擠了一堆人,她也慢慢地躲在人群後,觀望屋裏的情形。


    李美好竟然拿錢買了荒山,這可是她沒想到的,她還尋思著讓她哥晚上潛入李美好家,去偷她的錢呢。不想這計劃落了個空,不由得有些氣餒。


    當張玉梅倒地,李大偉拔開人群逃走,眾人又進屋關心張玉梅時,機會來了,她貓身閃入屋內,輕而易舉地將合同拿起,一閃身又出了屋子。


    可就在她前一隻腳踏進門,後一隻腳還在門外時,眼觀六路的她看見這棟屋子的西頭,出現了一個挑著一擔衣服的人,那是趙大嫂。


    在村裏,她可是個風雲人物。趙大嫂本姓李,名菊蘭,因老公姓趙,村民們熱情地稱她為趙大嫂。


    趙大嫂個子不高,長得膀大腰圓,麵相不怎樣,乍一看還有點苦命的感覺。


    她眼神不好,但她擁有一對傲人的雙峰,走起路來一顫一顫地,特別引人注目。


    她老公是個木匠,常年在外做活,而她就在家裏照看兩個孩子,還包種了幾畝菜地,養了一大群雞和鴨。


    趙大嫂嗓門洪亮,隔著一條馬路,王沁沁時常聽見她爽朗的笑聲。


    她為人和藹,是個熱心腸的人。村裏有幾戶孤寡老人,她隔三差五地給他們送蔬菜。


    到了吃玉米的季節,她還把玉米煮熟了挨家挨戶地送給這些老人吃。


    以至於他們逢人就誇她:“好人呐,好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好人,炎熱的夏季卻不喜歡穿裙子,原來是她的大腿和小腿上布滿了斑駁的疤痕,挺嚇人的。


    據說在趙大嫂幾個月大的時候,父母外出做工分,把她交給十歲大的姐姐照看,時值冬季,天氣十分寒冷,屋裏生了火盆,這個火盆就是燒完柴後的一些炭和草木灰混合在一起用盆裝著的,用以取暖。


    姐姐還小,玩心又重,看見妹妹睡著了,就把火盆放在床邊,她也是一番好意,怕妹妹凍著,然後到鄰居家玩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聲響起,這哭聲太不正常了,鄰居家的一位老婆婆急忙趕過來,一看,屋子裏煙霧繚繞,她大吃一驚,小菊蘭從床上摔到了火盆裏,她連忙抱起小菊蘭,隻見她小小的棉襖、棉褲上燒得盡是窟窿眼,還冒著煙,小菊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


    老婆婆把菊蘭抱迴家,用剪刀把她的衣服剪開,再把家裏治燙傷用的老黃瓜水在燒傷的皮膚上塗抹了一層,最後把自己備用的一件舊棉襖包裹著小菊蘭去衛生院了。


    這次事故值得慶幸的是,小菊蘭麵部沒毀容,肚子、兩邊的大腿和小腿嚴重燒傷,留下了難以修複的永久性疤痕。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是這話沒應驗到趙大嫂身上,好日子沒過幾年,這不家裏又出事了,趙木匠正值壯年,理應是幹活的最佳時機,卻得了尿毒症,幹不了重活,每天呆在家裏,幫老婆幹點輕活。


    本不富裕的家庭,又扛上了遙遙無期的醫療費。


    沒有了經濟來源,趙大嫂一心一意地打理著菜地。


    八十年代末,打工潮初起,村裏有幾家農戶外出打工了,他們同情趙大嫂的遭遇,把閑置的菜地都借給趙大嫂種菜,不收費。


    趙大嫂把這些地整理出來,種上各種各樣的蔬菜,澆水、施肥、滅蟲。


    就這樣,天剛蒙蒙亮,趙大嫂就起床拾掇菜園子了,靠著她勤勞的雙手,將成熟的蔬菜采摘進籃子,清洗幹淨以後,放到板車上分類排好,再拿到集市上叫賣,辛苦賺的錢維持著這個家庭的日常開支。


    今天,她身子有些不適,沒去買菜,這才擔著衣服去洗。


    小灣村有一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人們喝水、洗衣都是用這條河裏的水。這條小河就在李美好家旁邊。


    此時趙大嫂晃悠悠地擔著衣服正往河邊走,完全沒注意到王沁沁。


    可王沁沁的心卻跳得厲害,她以為被趙大嫂瞧見了,這下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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