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二斌要拍電影, 北京大部分的媒體都笑掉大牙了。

    是,他的五官形象是不錯,但是, 拍電影是有五官有形象就可以的嗎, 表演那玩藝兒, 你不到電影學院紮紮實實學上幾年,能行嗎?

    一原來當運動員的,現在跑去拍電影, 這跨界跨的,也不怕劈斷了胯。

    當然,就賀譯民聽說兒子居然跑去拍電影, 演的還是男主角的時候,都愣了一下。電視劇裏頭,數十年如一日, 流行的都是那種濃眉毛大眼睛,四方臉,一看就特正義的形象。

    二斌理個板寸, 個兒高, 野乎乎的, 就這,也能拍電影。

    而且還是拿著自己全部的身家去拍?

    “跟二斌說說吧, 現在的電視, 看起來不適合他, 拍電影, 還是拍功夫, 他能拍的跟人李連傑和成龍一樣好?”賀譯民不好直接勸兒子, 找妻子談這事兒。

    倒不是說看兒子去拍電影了怕他丟人, 而是賀譯民怕二斌真拍不好,將來電影沒人看,要打擊到他自個兒。

    畢竟,現在紅的,火的電影,全是從香港來的,咱大陸搞電影的人多,真正出頭的沒幾個呢。

    兒子十幾年撲在體隊,總共就賺了百來萬,這個錢,跟陳月牙在商場上賺的是不一樣的,那全是他的血水與汗水。

    而這個電影呢,甭看二斌掏了一百來萬,但其實真正投在電影上,頂多算一部小成本的電影。

    陳月牙抽了個時間,也沒跟人打招唿,一個人悄悄到電影廠,就想看看,兒了那電影到底拍的怎麽樣。

    百來萬投資的電影,當然是在布景棚裏拍的,經費不允許他們去外地取實景啊。劇組的人隻看陳月牙的穿著,再看她開的車,在這個衣貌取人,以衣著取人的年代,以為她是上麵來的領導,就給放進去了。

    說是電影叫《功夫兒女情》,陳月牙看的時候,正是二斌在拍。

    還甭說,平常看起來老實木訥的二斌,拍起戲來,整個人都不一樣,而且這電影主講的是功夫,二斌從小身體上自帶天賦,原來又跟著搞武術的練過一點,在鏡頭前比劃起來,一招一式還是真功夫。

    “導演,咱不行出個外景吧,這總在棚裏拍,我總覺得不夠真實,怎麽辦?”一個大概是製片人的說。

    導演拿著劇本說:“這本子吧,是好本子,故事講的好,但是呢,咱們廠裏的經費,都給抗戰片了,不可能給武打片,咱們用的錢,全是賀斌一個人的,能省就省吧,你這話就跟我說說,也甭告訴賀斌,免得影響他的情緒,我覺得,幕景簡單一點無所謂,演員們整體感覺在就行了,咱們國內頭一迴拍功夫愛情片,大家抗戰劇拍多了,拍煩了,拍這種氣勢很高漲,這就行了。”

    製片人還是覺得,沒有外景,總差點啥,但是,因為導演這麽說,也隻好作罷。

    這不,製片人一迴頭,就看身後有一個穿著特別合體的,深藍色的西裝長褲,裏麵的真絲白襯衣上,還別著一枚漂亮的水晶胸針的中年女人正笑眯眯的望著自己。

    電影廠的工作人員,見的最多的就是美女了,見慣了,並不新鮮。

    但這個女同誌,還是讓製片人眼前一亮,心說:這氣質,萬裏挑一啊。

    陳月牙也笑眯眯的看著製片人呢:“同誌您好,咱們這電影,是不是經費不夠啊?”

    “經費哪有個夠的時候啊,您是?”

    陳月牙指了指正在拍戲的二斌,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說:“那是我兒子,不過呢,你別告訴他我來過,咱們商量一下吧,我給你們再掏上一筆錢,你呢,也甭告訴我兒子,要電影有票房,該給我分的,你就分給我,要電影沒票房,我投過錢的事兒,你可千萬甭告訴賀斌,行嗎?”

    “您就是sc的陳月牙?這……要不,咱們找個地兒聊?”製片人還以為這誰呢,原來是北京城裏有名的女富商啊!

    有這麽個女富商投錢,他們這電影,肯定能拍的更好一點。

    ……

    就這樣,跟製片人談完,陳月牙又給了劇組二百萬,三百萬的成本拍個電影,在這個年代,雖然還是小製作,但是,已經算是差不多了。

    陳月牙之所以不想讓二斌知道自己給他投過錢,一則,孩子們都有自己的尊嚴,這幾個孩子,都不喜歡用父母的錢。

    再則,要是這個電影虧本了,陳月牙怕兒子知道自己投了錢要心裏愧疚,要畏手畏腳,從此不敢再拍電影。

    電影嘛,花錢的東西,也不可能一兩部你就能上道,就能賺錢,但總歸,拍著拍著有經驗了,能把故事講好,讓觀眾喜歡了,這才能談到賺錢。

    總之,二斌在退役後找到了新的事業,媽媽悄悄投點錢補助一下他,這是應該的。

    當然,迄今為止,陳月牙還不知道二斌和七妹談對象的事兒呢。

    就說這孩子,那保密工作做得多好。

    再說超生吧。

    現在,她是經合組織的代表,雖然在國外被人關注,但因為國內這樣的新聞並不多的原因,所以,在國內,知道她的人並不多。

    所以呢,隻能算得上是聲名在外。

    但是,人要出名,有時候就是在一刹那之間。

    釣魚島的問題,她可以說,給了全世界一個不卑不亢,但又完美的答複,當時的這個片段,就從國家領導人層麵上被授意,剪輯之後,在電視台播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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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時候,整個代表團開完會,已經到了要迴國的時候了。

    “你覺得釣魚島離你們日本更近,可拉倒吧,你們整個小日本,都離我們國家很近呢。”這句話,在從溫哥華迴來的飛機上,坐在超生隔壁人,都笑著對超生說了一遍。

    當然,直到這時候,超生才知道,她不但在國際上出了名,在國內,也出名了。

    當然,出名這事兒,對於超生來說,煩惱還是挺多的。

    就比如在飛機上,她和盛海峰,小炮幾個都被分開了,坐在她旁邊的人,她並不認識,但是,兩邊的人都想跟她討論一下國際形勢,以及,她當時在麵對日本媒體時的辛路曆程。

    聽半天,超生明白過來了,這倆人是記者,這是在采訪她呢。

    估計是想迴去,寫個獨家報道吧。

    超生隻是個普通人,隻有在工作的時候,在那一刻才能代表國家,下了那個演講台,她又怎麽能代表國家,又怎麽能隨意發表自己的意見呢。

    沒辦法,超生又不想得罪這倆記者,就隻好裝睡啦。

    經合會議每年都有新的工作和任務,但是,像今年這樣成立的特殊組織就得解散了,而超生呢,目前,還得等國家給她安排新的工作任務。

    而就在飛機上,假裝睡著睡著,她就睡著了,然後很奇怪的,超生做了個夢,夢的場景是這樣的,在斑駁的,清水縣的老火車站上,她媽媽陳月牙坐在綠色的鐵皮椅子上,頭發看起來花白了一大半,手裏抱著一隻包,一直癡癡的坐著,似乎是在等人。

    媽媽看起來,比現在的媽媽要老得多,但是,超生分明看見牆上的電子掛曆上麵,寫著1998年12月21日幾個字。

    超生上前,搖了一下媽媽的手:“媽,你怎麽在這兒啊?”

    “我在等你爸呀,他不是去武漢出差了嘛,走了都半年了,還不迴來呢,可真愁人啊。”陳月牙喃喃的說。

    超生握上媽媽的手,卻發現,媽媽的手也糙的厲害,摸上去居然有點紮手,而且,媽媽的目光也是混濁的,兩隻眼睛特別的無神。

    超生還想多問一句呢,就見有幾個人從入口的放向跑了過來,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一看就是醫生,還有一個個頭高高的,穿著一件頗為陳舊的夾克衫,裏麵是淺藍色襯衣的年青男人,眉頭緊鎖著,超生頗有點吃驚,因為這居然是盛海峰呀。

    倆醫生邊走邊說話呢:“陳月牙這個問題挺麻煩的,倆兒子的死,對她來說本身就是特別沉重的打擊,現在丈夫又在洪災中犧牲了,她現在陷入了間歇性失憶中,偶爾精神失常,但偶爾是正常人,咱們也不能當精神病人把她給控製起來,但是呢,你要不拿她當精神病人吧,她一發病就要跑,咱也沒辦法啊。”

    走到陳月牙麵前,倆醫生對站在那兒的超生視而不見,伸手就來拽陳月牙的手:“陳大嬸兒,咱該迴醫院啦,迴去吃藥,好不好啊?”

    “不行啊醫生同誌,我丈夫馬上就迴來,我幾個兒子也等著我做飯呢,你們怎麽迴事啊,老喊我去醫院。”陳月牙說。

    醫生迴頭看盛海峰,無奈的搖頭:“看吧,她又精神錯亂了。”

    另一上醫生伸手就去扯陳月牙的手,而陳月牙呢,還在特別溫柔的跟對方解釋:“我丈夫是咱們縣公安局的局長,你們都認識的,他就是坐這輛火車出差的,你們肯定記得,7月21號他走的,去的武漢嘛,因為要抓捕罪犯嘛。”

    現在,看日曆是12月份,而陳月牙說賀譯民是7月份出差的,超生想了想,這都五個月了呀,爸爸怎麽還沒迴來?

    不過緊接著,盛海峰一句話,就讓超生明白這是怎麽迴事兒了。

    “你們能不能輕一點,我爸去世,我媽受了刺激,隻是間歇性的失憶,又不是真的瘋了,你們怎麽能這麽粗暴的對待她?”

    這麽說,在夢裏,爸爸居然真的去世了?

    超生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

    當然,她也知道這是夢,所以呢,並沒那麽傷心,隻是急切的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媽媽看起來雖然瘋瘋顛顛的,但並不哭,也不鬧,因為給醫生抓著,於是不停的迴頭看,在喊:“超生,超生,你怎麽不管他們呀超生?”

    超生看看盛海峰,再看看那倆醫生,明白了,隻有媽媽能看見她,盛海峰和那兩個醫生是看不見她的,畢竟這是夢,夢裏,什麽事情都會發生,沒什麽好奇怪的嘛。

    而盛海峰呢,完全看不見她,卻在說:“媽,走吧,我帶你去找超生,好不好?”

    說起超生,陳月牙立刻迴頭,指著不遠處說:“她不是在哪兒嗎,海峰,超生就在你身後呢。”

    盛海峰迴頭看了一眼,當然,什麽都沒看到,因為陳月牙一直不肯站起來,於是指著自己的背說:“媽,您要不想走,我背著您,咱們一起去追超生,好不好?”

    “好啊。她就在那兒,你背我過去!”陳月牙說著,把兩隻手搭到盛海峰的脖子上了。

    盛海峰把陳月牙背起來,從超生身邊走過,當然,看不見她嘛,就那麽轉身走了。

    “超生,海峰,你咋不停啊,超生還在我們身後呢!”陳月牙在盛海峰的背上大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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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生隻好也追上了媽媽和盛海峰,跟他們一起走,這樣,媽媽不就不鬧了嘛。

    這不,盛海峰和陳月牙一直沒默著,倆醫生卻一直在聊天。

    一聽倆醫生的聊天,超生愈發的疑惑了。

    “咱們賀局家可真慘啊,賀局出差的時候,正好遇上大洪水,據說是為了救人,觸電身亡的,他家老三是給□□殺的吧,老二出了車禍,老大還在部隊上出不來,現在唯一得力的,就這個女婿啦,一直在照顧陳月牙呢。”一個醫生說。

    另一個醫生悄悄說:“我聽說這個盛海峰家在北京很有錢的,而且,陳超生隻是賀譯民夫妻的養女,一個養女的女婿,能待嶽母這麽好,真是難得啊。”

    “那陳超生呢,你聽盛海峰說過沒,到底去哪兒啦,怎麽從來沒來照顧過她媽?”

    “咱們悄悄說,盛海峰從來沒說過,但據說是失蹤啦,一直找不見人呢。”

    超生認認真真的聽這個,聽起來莫名其妙,但也特別真實的故事呢。

    這個故事裏,有很多地方,跟超生的生活根本對不上啊,比如說,她分明就是媽媽生的,怎麽這倆醫生會說她是陳月牙的養女呢?

    還有,他們怎麽會說,二斌和三炮,以及爸爸都死了呢?

    分明在現實生活中,他們都活的好好的呀。

    想啊想,超生都要想破腦瓜子啦,這時,有人輕輕搖了她一下:“盛海峰的女朋友,你還不打算下車嗎?”

    超生睜開眼睛一看,自己還是在飛機上,別的所有的座位都空了,顯然,人都已經下完了,站在她麵前的,不正是盛海峰和小炮。

    這話,是小炮說的。

    說完,他看了看盛海峰,倆人一起朝著她笑呢。

    “你們是不是等了我好久呀?”超生笑著問。

    “這趟飛機是往返飛機,人家馬上要搞衛生上客,要不然,我們就陪你在這兒過個夜。”三炮說著,把她妹的行李拎了起來,轉身走了。

    超生跟在盛海峰一起下飛機,還在思索剛才那個夢呢。

    事實上,在超生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一顆小人參,而且,她有隱隱的記憶,自己剛剛變成人的時候,是被爸爸從山裏麵給抱迴來的。

    但是,現實卻是她是媽媽生的呀,這個超生確確實實的知道,媽媽不止一次形容她小時候鬧奶,總是要趕走二斌和三炮,才會心安理得,吃奶的樣子呢。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既然她是媽媽生的,為什麽,又會有爸爸把她從山裏麵抱出來的記憶呢?

    這不,上了車,超生還在思索這個問題。

    而就在這時,盛海峰突然說:“你在飛機上可睡的夠久的,夢裏還一直在喊媽媽,怎麽,是不是在夢裏迴到童年了?”

    這不過是普普通通一句話,但是,卻讓超生想起一件事兒來。

    那就是,當她撥掉一根小須須,隻要貼在別人身上,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事發生,而要是她揪掉所有的小須須,貼在某個人的身上,在那個人病重的情況下,甚至還可以起死迴生呢,畢竟她是顆小人參呀。

    而要是她把所有的小須須,全部都貼在自己的胸口,她就能實現一個願望。

    要是,這個願望是她想迴到小時候,那她一定也可以迴去。

    別不會,夢裏那個場景,是她曾經活過的一輩子吧?

    要那麽來想的話,現在,是不是意味著,她又活了第二次?

    伸開手,超生望著陽光下透明的,晶晶發亮的小須須,就發現它們都在點頭。

    所以,她的猜測是對的吧,她活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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