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斌的兒子馬耀現在讀二年級, 和福妞是一班的學生。按理來說,這個活動最小是三年級的孩子參與,他是不用來的。

    但是他爸覺得參觀地道,重走革命路, 這事兒挺光榮的, 所以把馬耀也放到了隊伍裏。

    馬耀孩子比較胖, 笨吃吃的, 走路向來也慢騰騰的。

    而且因為是最小的一個, 地道又窄,撅著屁股,一直走在最後麵, 而他的身後, 就是賀譯民和張大民倆。

    “咱們馬局人不錯啊, 本地人, 對咱們都好,譯民,你們幹嘛調查他?說句實話,耿局是外地人,他要調走,是不會掛念我們,也不會提拔咱們。但馬局不一樣,他到了市裏, 隻要有崗位和機會, 肯定先考慮的是咱們,尤其是你。你要真查出點啥來, 不是斷自己的前程?”張大民說。

    賀譯民跟陳月牙, 隻是簡單的說一下, 但和張大民就可以聊的更深了。

    所以他說:“大民你記得不,當初知青們偷了鋼筋,本來,知青們要以此要挾,讓政府替他們解決工作問題的,但是,後來鋼筋被咱們找到,知青們的安置也就沒下文了,是不是?”

    ……

    “還有那幫偷電線,偷井蓋兒,欺負女同誌的流氓混混們,比如程大寶,要不是替超生找小動物,咱們是抓不到他的,是不是?”賀譯民又說。

    張大民想了想:“是這樣的!”

    “在牢裏,程大寶曾經跟我們招過,說自己並沒有想去偷鋼材,而是借偷鋼材的事情立功,做城管大隊的大隊長。而馬斌,正是能幫他的那個人。”賀譯民又說。

    張大民看著前麵走的氣喘噓噓的馬耀說:“這麽說,咱們馬局,是縣城裏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賀譯民說:“差不多吧,要不然,為什麽原來武警組織嚴打,每一次都是流氓們提前知道消息,然後跑掉?再說了,你看看縣城裏的流氓案件,大多數是他批的,但是批完就放,這其中,你覺得他有沒有收過錢?”

    “可他們家不是什麽都沒有嗎?你們最近不一直在差,除了人大那個幹部,根本就沒有人指證他啊!”張大民說。

    賀譯民所操心的也是這個。

    他隱約覺得,馬斌已經是黑惡勢力的保護傘了。

    在清水縣還好,小地方,掀不起多大風浪。

    但望京就不同了,那可是大城市,馬斌在望京,會不會成為更大的,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突然,有人撞了賀譯民一下:“爸爸,讓一讓!”

    “小帥,你怎麽迴事?”賀譯民一撈,見是兒子,問。

    賀帥手舞足蹈,在地道裏連滾帶爬:“爸,完蛋啦,超生的鬆鼠丟了!”

    超生的鬆鼠?

    那不是超生的命根子?

    “誰讓你把她的鬆鼠帶地道裏來的?”賀譯民問兒子。

    賀帥哪裏知道?

    分明是盛海峰提來的呀。

    “快看,它往那邊跑啦!”手電筒追著鬆鼠,盛海峰說。

    張大民於是推了賀譯民一把:“趕緊幫孩子找去,你家那鬆鼠可是個靈物呢。”

    賀譯民要工作,當然不會擅離職守,畢竟幾十個孩子,還都是各個學校裏最優秀的學生,地道情況複雜,丟一個就完蛋了。

    至於賀帥,這小子進過地道,路子熟悉,就讓他去吧。

    倆孩子一前以後,脫離了隊伍,一會東一會西,地下洞子七拐八彎的,越走,路越窄了。

    眼看鬆鼠跳上了一個台子,鑽進一個小洞洞裏,賀帥和盛海峰對視一眼,還等啥,挖啊。

    一直會作揖還會裝死還會看電視的小鬆鼠,要跑丟了,超生估計今晚會哭死在家裏的。

    兩人刨了幾把,土胚嘩啦啦的往下掉著。

    再刨兩把,這地兒居然是個台子,台子上還有一個箱子,箱子上,盛海峰把手電筒湊近了一看:“茅台,洋河大曲,西鳳,五糧液,劍南春,這哪裏來這麽多的酒?”

    賀帥直接跳上台子了,把酒挪了下來,想打開箱子,但是這箱子鎖著呢,打不開。

    小夥子從腰上摸了穿鑰匙出來,把掛鑰匙的鐵絲兒掰直,搗一搗透一透,不一會兒,這箱子就開了。

    打開一看,賀帥和盛海峰同時哇了一聲:“這是糧票和錢?”

    乖乖,一遝遝用牛皮筋綁緊的糧票,至少十幾遝子,錢就更別說了,五分的毛票,一毛的,五毛的,再到一塊的,十塊的大團結,應有盡有。

    還有些金戒指,金手環之內的東西,一看這些,就知道它無比的值價兒。

    “這是原來的革命戰士留的?”賀帥說。

    盛海峰立刻說:“不可能,解放前可沒糧票,這東西是有人最近留下的。”

    兩人對視一眼,賀帥開始喊了:“爸,爸,我們發現寶藏啦!”

    倆孩子這會兒把鬆鼠全然給忘記了,追著賀譯民,匯報大事兒去了。

    賀譯民和張大民把孩子們叮囑給別人看著,兩人一起跟著孩子們找到剛才藏寶的第兒。

    張大民翻了幾翻,從箱子裏翻出一張縣公安局的福利條子,上麵正好寫著馬斌兩個字。

    “咱們馬局把受賄來的東西藏在這兒?”張大民失聲說。

    賀譯民抬頭敲了敲頂子,在一塊地方用胳膊肘一撞,直接撞到地麵上了。

    這證明,馬斌可能都不需要下地道,他直接在上麵找塊板子蓋著,受賄了什麽的都攢起來,誰搜他的時候會搜到地道裏來?

    這罪犯的,天衣無縫啊!

    “把這些東西收拾上,馬上報告耿局,這個必須得查。”賀譯民拍著箱子說。

    迴頭拍拍兒子,他問:“你妹的鬆鼠呢?”

    小盛和小帥倆人麵麵相覷:“完蛋了,這下,鬆鼠徹底不見了。”

    怎麽辦?

    倆家夥心不在焉的跟著老師參觀完,找到出口,一馬當先就出來啦。

    他們得趕緊幫超生再捉一隻鬆鼠啊。

    好在地道上麵全是林子,倆孩子把自己帶的幹糧拿了出來,灑在林子裏守株待兔,個把小時的功夫,還真抓到了一直鬆鼠。

    就是這隻鬆鼠明顯又肥又大還笨的不行,全然沒有超生原來的那隻更可愛。

    “沒事吧,她個小屁孩兒,肯定已經不認識鬆鼠啦。”賀帥安慰自己說。

    盛海峰把鬆鼠裝進籠子裏,也暗暗求馬列保佑,但願超生認不出來。

    再說超生和斌炮三個,來的時候,是準備拿小鬆鼠換點好東西吃的,但是,自打小鬆鼠一離開視線,幾個崽崽就沒有任何想吃想喝的心思了。

    專心等小鬆鼠出來以後,從小盛哥哥哪兒要迴來。

    他們等的地兒,就是鋼廠的防空洞大門口。

    十二月的天氣了,寒風瑟瑟的冷,超生的大虎頭鞋雖然醜,但裏麵裝著羊毛,並不覺得冷,但是斌和炮的鞋子,因為是單鞋,凍的倆小家夥趾頭都疼!

    不過就在這時,有個孩子在後麵喊:“哎哎,三炮,要不要烤火啊?”

    賀炮迴頭一看,張福生?

    “不要,一邊去!”他說。

    “來嗎,我這兒還有紅薯,咱們一起烤火,一起燒著吃!”張福生又說。

    能烤火,還能有紅薯吃?

    “你妹福妞了?她要在,我們可不過來,她要不在,我們就來。”二斌說。

    福生撇著嘴巴說:“她啊,最近運氣可太好了。她那個幹媽買喇叭褲賺了錢,一下子給了她300塊,她拿著300塊,說是要做大生意,但具體是啥大生意,我不清楚。”

    “你妹是很能幹,但我家超生也不差啊,咱們學校裏大半的女孩子,都到我家買過衣服,真的。”賀炮說。

    對此,福生其實也很佩服超生。

    而且,這個八歲的大男孩得悄悄說一句: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超生,總覺得越看越可愛,就想鬆鼠和兔子一樣可愛呢。

    “我妹跟你妹不一樣,你妹是能賣衣服,但肯定沒我妹厲害。我妹前天晚上對我媽說,她幹媽很可能要被大家罵,果然,她幹媽被大家罵的頭都抬不起來啦。但是,她最近要發一筆大財,你妹肯定比不上。”福生翻著紅薯說。

    斌和炮簡直好奇壞了:“快說嘛,怎麽發大財,讓我聽聽唄!”

    福生把紅薯遞給三炮,看三炮把紅薯轉給了超生,小家夥臉紅了一下,火燒的更旺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啊,知道了我一準告訴你們。”

    雖然福生樣子醜,但他烤的紅薯卻特別特別的甜。

    沙沙的,綿綿的紅薯,超生吃了一個,斌和炮一人吃了兩個。

    幾個孩子正吃著呢,小帥和小盛捧著隻鬆鼠來啦。

    “小盛哥哥,你的零食我們一口都沒吃過喔,把我們的鬆鼠還我們吧!”超生立刻奪過了籠子,斌和炮把小盛的旅行包丟給他,三個孩子怕盛海峰要賴皮,壓根兒就沒看籠子裏的鬆鼠,跑的可快了。

    要他們幾個兇一點,或者把盛海峰帶來的果丹皮,豬肉脯,帶魚幹,開心果這些東西都吃完了,再問他要鬆鼠,盛海峰的心裏還要好受一點。

    結果孩子們為了能討迴鬆鼠,他帶來的東西居然一口沒吃?

    盛海峰心裏愈發覺得愧疚了。

    這幾個小家夥,有骨氣,又執拗的可愛啊!

    超生迴到家,就聽見家裏特別的熱鬧啊。

    進門一看,孫自敏,老炮兒,一大幫的人都在,而且大家都是笑嗬嗬的。

    大人們說的什麽超生才不會管了。

    她得把她的小鬆鼠放進籠子裏去。

    但是,不對啊,這隻小鬆鼠又圓又胖,全然不是她原來的那一隻。

    猶豫了一下,超生心說,我的小鬆鼠難道跑啦?

    但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頭頂有吱吱的叫聲,抬頭一看,哇,原來她的小鬆鼠在牆上。

    把胖鬆鼠關進籠子裏,超生張開雙手,她最可愛的小鬆鼠就跳進她懷裏來啦。

    會裝死,會看電視,還會作揖的小家夥一聽見電視機的聲音,迫不及待的就去看電視啦。

    超生可不知道這個小家夥逃離盛海峰之後,迴家的路有多艱難。

    相依偎著,倆一起慢悠悠的看著電視。

    陳月牙和孫自敏,鄧翠蓮幾個還在商量一件事兒。

    當然,這事兒是關於程睡蓮的。

    人常言,女追男隔層紗,事實還真就是如此。

    原來吧,老炮兒一直跟程睡蓮保持著距離,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得了場很嚴重的感冒,就是程睡蓮一直在照顧他。

    到了給妻女掃墓的時候,他自己病的起不來,還是程睡蓮自己做的紙衣服,印的紙錢兒,一樣樣籌辦好,替他去燒的。

    而現在呢,何向陽每天盼著能把閨女嫁給老炮兒,眼睛都要盼瞎了。

    既然老炮兒自己也答應了,想娶睡蓮,陳月牙想來想去,幹脆就讓程睡蓮到望京的服裝商場去上班了。

    老炮兒有卡車,來迴方便,程睡蓮自己拿工資,工作輕鬆,而且,他們呆在市裏,何向陽就算想得瑟想插手,想像折磨張虎一樣折磨老炮兒,她插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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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兩全其美嗎?

    這倆人結婚,陳月牙身為廠長,得了老炮兒那麽多幫助,程睡蓮在廠裏也一直勤勤懇懇,她當然得給老炮兒兩口子賣點啥才行。

    而且,陳月牙這兒還有一件事兒,一直在她心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程睡蓮要是走了,廠裏可就缺個人手啦,一個熟練的縫紉女工,可不好找呢。

    但是,劉淼的妻子錢春霞前幾天帶了話來,說自己馬上要和劉淼離婚,問她,自己能不能帶著孩子來服裝廠工作。

    卻原來,宋思思的喇叭褲被人退貨之後,不但不反思自己不打版還偷工減料的事兒,居然把所有的錯全怪到了劉淼身上。

    而劉淼呢,受了宋思思的氣,迴家就打錢春霞,打最小的小閨女,罵錢春霞給自己生了一堆賠錢貨。

    要隻是這樣,錢春霞為了孩子有個家都還可以忍。

    但是,宋思思和耿衛國已經分手了,現在隻剩下劉淼了,她索性暗示劉淼,自己要和他結婚,絕對能替他生兒子。

    劉淼就為了那個還在莫須有中的兒子,要趕走錢春霞,迎娶宋思思啦。

    不比錢春霞覺得天塌了,陳月牙覺得這是件大好事,宋思思和劉淼,必須步入婚姻,感受一下婚姻是什麽才行。

    這樣,才算老天爺開眼呢。

    她當時就答應了錢春霞,歡迎她來工作。

    今天家裏來個稀客,那就是盛海峰。

    這小夥子和賀帥倆人走進來的時候,超生正在給兔子刷毛毛呢,完全沒發現她的鬆鼠已經不是原來那隻了。

    倆家夥對視一眼,頓時一起笑了:看來小丫頭還是個糊塗蛋嘛,連自己養的鬆鼠都不認識。

    但是,倆家夥突然抬起頭,就看見原來那隻小鬆鼠蹲在窗台上,正在特別認真的在看電視。

    這小鬆鼠,它不會真的成精了吧?

    “小盛,你媽媽的病怎麽樣啦?”陳月牙問盛海峰。

    盛海峰說:“謝謝阿姨關心,已經好多啦!”

    “你提這包是幹嘛的呀,今天晚上你就迴北京嗎?還是明天走?這趟來是住在俞敏家吧?”陳月牙又問。

    盛海峰拉開拉鏈,本來想說,裏麵的零食是給超生帶的。

    但畢竟大男孩會害羞,所以改口說:“我給賀帥帶了些吃的,都是我爸從國外帶迴來的,我放下就走啦。”

    超生梳完了她的兔子,笑眯眯的站了起來,然後把那攢白白的絨毛拿進屋子裏,又從屋子裏取了個小盒子出來,打開給盛海峰看:“小盛哥哥,你看我的兔毛,你看看,是不是夠打兩隻毛手套啦?”

    這個盛海峰可看不出來。

    但是,他看的出來,這些白白的毛,全是她從兔子身上梳下來的。

    “我明天就會去找七妹學習編織手套喔,等我編好了手套,就把它賣給你,所以,小盛哥哥,我能嚐嚐你的帶魚罐頭嗎?”雙手捧著兔毛,超生踮起腳尖問。

    ……

    這經商頭腦賊好的小丫頭,有條不紊的,就把盛海峰的帶魚罐頭給騙走了!

    ※※※※※※※※※※※※※※※※※※※※

    超生:交易就不是白吃白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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