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謹之此話一出,溫霽不由自主想起一些事,徐老師除了教法理學之外的法學課程,當時還帶了一門公開課,恰巧是法學係和金融係的學生上課。


    溫霽現在已經忘記當時講的課程是什麽內容,隻是記憶猶新腦內還迴蕩起一個問題,徐老師當時問:“如果你能實現一個願望,你的仇人會得到雙倍,你會選擇什麽?”


    溫霽當時被喊起來迴答問題,眼珠子死死盯在秦謹之身上目不轉睛,當時他正因為秦謹之在辯論賽後觸他雷區而鬧脾氣,所以那時他惡狠狠地兇了秦謹之一眼,“我希望我被嚇個半死。”


    說完他裂開嘴朝著秦謹之笑:“這樣我的仇人就”最後幾個字他沒有在課堂上說出來。


    徐老師見溫霽牢牢望著秦謹之看,麵露趣色幹脆將秦謹之也點起來。


    秦謹之麵色冷淡,眼神絲毫不虛地覷了麵露得意的溫霽一眼,冷聲說:“我會選擇獲得一個伴侶。”


    溫霽笑容凝滯感覺他接下的話肯定不是自己愛聽的,“這樣他就違反我國法律,觸犯重婚罪。”秦謹之說道。


    溫霽:“”


    徐老師滿意點頭:“很有意思。”


    現在溫霽越想越覺得好笑,對著秦謹之悄悄說:“當時老師還私下問我,和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要是讓她知道我們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溫霽捧著肚子努力憋笑。


    秦謹之寵溺任他枕在自己胳膊上笑著,隻聽見溫霽說道:“要不我們別瞞了吧。”


    他話音頓了頓,“以前為了我那點自尊心,瞞了那麽久,總覺得跟你公開了這十多年來的爭鋒相對就有點可笑。”


    “現在想了想突然覺得也不是那麽迴事。”溫霽話裏莫名帶了點苦意,一想到前半個月秦謹之忘記了,導致所有的事情隻有他一個人記得,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也不記得了,是不是就根本不存在了。


    秦謹之表示他說了算。


    溫霽重新興高采烈地笑了起來,天馬行空說著事,說褚景意要是知道了估計會崩潰,又說起到時候兩人都不忙的時候一起去旅遊,說著說著他莫名興奮了,從兜裏拿出手機開始挑選地址是國外還是國內,


    “你想去哪兒玩?”溫霽手指劃著手機屏幕問道。


    “瑞士?”秦謹之說道,腦海裏想起備忘錄裏記著的一段話,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說想去滑雪嗎?”


    “嗯?”溫霽偏過頭望著他,眼眸裏帶有一絲疑惑和迷茫,“我什麽時候說過?”


    第30章


    秦謹之勾著笑的嘴唇還沒來得及撇下來,眼簾裏溫霽茫然的神情讓他笑意一滯,秦謹之思緒猛地一震呈現出幾秒鍾一片茫然的雪白,似乎不知道怎麽答話。


    溫霽將腦袋貼近幾乎快要湊到他跟前,還一個不停地問道:“我什麽時候說過呀?我怎麽不記得了?”


    秦謹之維持著臉上未褪的笑容,側著身對溫霽說:“可能時間太長,你忘記了吧。”


    溫霽手掌托著下頷,看樣子是在尋思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可他仔細想了半天,腦海裏的確沒有關於去瑞士滑雪部分的記憶,他還欲再問卻被秦謹之用手指捏了捏後脖頸給打斷了:“別想了,上麵開講致辭了。”


    溫霽隻好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台上,可是幾分鍾過後,他細細凝思總覺得秦謹之身上帶著一種微妙的怪異,可是再去深究卻又怎麽都想不出來。


    他不是容易糾結問題的人,想不出來就幹脆別想了,老老實實地坐在嘉賓席上聽著校長發言。


    不過溫霽向來沒耐心,是上課必開小差、偷玩手機的壞典型,這會兒聽了還沒幾個鍾頭就犯困了,跟上次在電影院看電影一樣,腦袋一靠在秦謹之肩膀上眼皮都開始打架,睜起來都極為勉強。


    秦謹之特地調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方便他枕著,低頭凝視溫霽闔眼放鬆的麵容,安靜幾秒扭過頭去,一臉的諱莫如深。


    十幾分鍾後溫霽迷糊中被台上表演的聲音吵醒,他極度犯困地打了個哈欠,一臉興致缺缺,秦謹之扭過頭問他:“要出去轉轉嗎?”


    溫霽都沒思索便一口答應,秦謹之朝前方位置坐著的徐老師打過招唿,帶著溫霽從右側的通道溜了出去。


    “果然還是外麵的空氣好啊。”溫霽長唿一口氣,方才大廳氣溫比室外高,一排排烏泱泱的人群即便有序坐著,溫霽也是不可避免地覺得氣氛太悶,唿吸不暢。


    秦謹之笑笑帶著溫霽往篤學路那邊走去,道路兩旁都是學生會還有其他幾個社團搭建的藍色帳篷,幾個學生正站在帳篷邊發傳單。


    其中隔得最近的藍色帳篷是法學辯論社的,一個穿白色t恤的女生見他們過來,忙不迭地遞了一張傳單過來,大大方方介紹,絲毫沒有因為他們年長而麵露膽怯:“學長好,這是我們辯論社近日的活動介紹,明天早上十點鍾我們會在實驗樓那邊舉行模擬法庭比賽哦,感興趣的話可以來看。”說完還朝溫霽比了一個可愛的wink。


    溫霽接過道謝,不由看了眼秦謹之,看樣子是想起先前那次差點耽誤秦謹之比賽的事情。


    他將人拉到一邊,小聲地說:“那天其實我是不知道你要比賽的,再加上之前被你教訓過一頓,我怎麽憋不過氣,所以你當時在教學樓那邊開完會後,趁著沒人我就想把你關在教室裏一個中午,讓你吃不了飯,也迴不了寢室睡覺。”


    那時溫霽手段拙劣得過於幼稚,他隻是單純地想教訓秦謹之一下,誰讓之前他把自己惹生氣了,可是後來得知他辯論社的隊員正在發瘋似的找人,打秦謹之電話也關機的時候,溫霽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做錯了。


    溫霽大多數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找秦謹之麻煩可以,但是如果因為找秦謹之麻煩而耽誤了其他同學,甚至導致一個團隊的心血白費的時候,溫霽是真的心慌急忙地跑去教學樓將教室的門鎖打開。


    其實那個時候溫霽也留了餘地,隻是沒想到天不湊巧,秦謹之的手機當時沒電自動關機了。


    溫霽趕過去哆嗦著將門打開時,秦謹之一臉陰冷地看著他,隨即仿佛看著什麽肮髒的物件一般不願多看撇過腦袋,直直往比賽的地方趕去,一路上溫霽都後怕地跟著在他後麵,卻又罕見不敢再多說什麽。


    比賽結束後溫霽守在門邊腦袋頹唐地耷拉起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喪氣勁,但是等秦謹之出來後溫霽又恢複那副高傲不可低頭的模樣,其實他隻是在琢磨要怎麽跟秦謹之示好才不會有損他的顏麵。


    可沒想到秦謹之不曾給他這個機會,他冷眼睥睨著溫霽,溫霽從他漆黑發暗的眼眸裏瞧見了深深的嘲諷,他嘴裏想說的話也就這麽咽了下去,一句道歉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秦謹之拎著領子宛若扯著廢物般拉到無人看見的角落。


    他神情滲人,被秦謹之盯著的溫霽差點產生一種恍如被流著涎水張開血牙的惡獸牢牢攫住的錯覺,秦謹之拽著衣領的手越發禁錮,溫霽臉色開始漲紅手腳開始晃動有點喘不過氣來。


    秦謹之驟然鬆開,冷嘲一聲,“溫霽,你該慶幸你還有個哥哥。”說完就將軟成一團爛泥的溫霽跟丟垃圾似的丟了下來,溫霽半癱瘓在地喘著小氣,看著秦謹之的背影都覺得模糊起來。


    溫霽繼續扯著秦謹之的胳膊,聲音低若蚊蠅:“我當時,沒想害你比不成賽的。”


    秦謹之捏著他的手掌放在唇邊,落下一個輕飄飄的吻印在溫霽的白皙的手腕骨上,似乎在為那句話道歉:“對不起。”


    大庭廣眾之下溫霽還是知道羞的,視線四周亂瞟見先前那個發宣傳單的女生正紅著臉瞥向他們一眼,又急忙忙地別過臉,溫霽不由地覺得一陣尷尬,拉著秦謹之趕緊往前走。


    “你還要道幾次歉呀?”溫霽朗聲說。


    秦謹之沉默不語。


    溫霽沒注意到秦謹之的微妙的神情,最後仰起腦袋樂嗬一笑:“還是說,你想賠一輩子歉呀?”


    秦謹之低頭望他,眼裏倒映出一片溫柔的湖:“好。”


    溫霽還想說什麽,半路被一陣電話鈴聲插了進來,溫霽不用猜都必定知曉是褚景意這個人形燈泡打過來的,果不其然剛接通裏麵就傳出褚景意拔高的聲音:“溫霽!”


    溫霽和秦謹之散著步,手裏還接著電話,聲調懶散:“什麽事?”


    微風掠過粼粼湖麵帶著些許冷意吹拂而來,樹葉草木的新鮮清香也一同裹挾而來,溫霽吸了吸鼻子覺得胸腔都順暢不少。


    “你、你是不是和秦謹之在一起?”他嗓音之中竟然夾雜著幾分震驚和恐慌。


    溫霽聽到後愣了一下,抬眸往四周巡視幾分,確定沒有在學校發現褚景意的身影後,“怎麽了?”


    褚景意避開他的問題:“你就說是不是?”


    溫霽漂亮的眉尖輕佻,手掌還能感受被秦謹之緊箍住的溫度,他微不可察地露出笑意:“是呀。”


    褚景意人幾乎要當場裂開,喉嚨裏都遏製不住發出顫抖的音節:“你們、在一起了?”他最後一個字的發音聽起來有點奇怪,似乎因為不能接受事實,導致說話的調子都變得扭曲了。


    溫霽還是那兩個字:“是呀。”


    沒打算再瞞著了。


    沒必要。


    說完他感覺秦謹之小力地撓了一下他的手指,溫霽一邊問褚景意:“你怎麽知道的?”一邊又生起不服輸的性子狠狠地在秦謹之掌心撓了迴來,跟小貓似的好鬥。


    褚景意沉默了一陣,就當溫霽以為他不準備迴複時,那邊說道:“你們的嗯照片,都他媽在群裏傳瘋了。”


    溫霽:“”


    隨後他對褚景意補充一句:“說髒話不好。”


    褚景意:“”


    這他媽的是重點嗎?


    “重點是你們”褚景意煩躁地扯了扯頭發,生平第一次對著溫霽這樣大吼大叫:“你倆談戀愛為什麽不告訴我呀?我好歹跟你認識了二十多年。”


    溫霽靜默幾秒,就當褚景意以為會從溫霽嘴裏聽到幾句類似抱歉於哄人的話,沒成想那邊愣了一下說:“我壓根都沒太瞞著你,誰能想到你反射弧那麽長,一長就是兩年。”


    褚景意:“”


    褚景意:“?!!!”


    反應過來的褚景意一整個僵硬住,跟個石化的雕塑似的:“你居然瞞了我兩年!”


    溫霽敷衍地哄了幾句後問道:“照片怎麽迴事?”


    褚景意悶悶不樂說:“有人拍到了你們倆在南大的照片,然後剛建立了一個群,現在照片都要傳瘋了。”他吸了吸鼻子,“要我拉你進去嗎?”


    溫霽心想傳就傳唄,又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大事,毫不在乎的說:“不用了。”


    褚景意翻著群裏的聊天記錄,問當事人:“你是倒追的嗎?”


    溫霽:“?”什麽?


    褚景意學著群裏的人,語氣都帶著幾分嘲弄說:“秦謹之不是出了名的看他不順眼麽?怎麽兩人還在一起了?話說是不是小溫總倒貼的呀?你看之前都是溫霽一個勁的追著秦謹之找麻煩”


    褚景意學得繪聲繪色,惟妙惟肖,但是發現溫霽遲遲沒有動靜之後便停了下來:“你還要聽嗎?”


    溫霽五官都扭曲起來,抓著秦謹之的手力度都重了幾分,他咬牙切齒:“拉我進群。”


    手機信號不好,一陣滋滋的電流聲讓褚景意沒聽清溫霽模糊不清的話,於是又重複問了一遍。


    忽地一道冷淡的聲音傳來:“拉他進群。”


    褚景意趕緊照做將溫霽拉進群裏,聊天群裏有人加過溫霽,瞬間就認出剛進來的賬號是小溫總,本來混亂聊著八卦的聲音一時之間消失了多半。


    鴉雀無聲之中還彌漫著一層淡淡的尷尬。


    不到一會兒,溫霽的賬號在群裏發來一道僅僅五秒的語音,褚景意有點好奇溫霽會說什麽,於是手指將那道語音點開。


    群裏七嘴八舌胡亂說著話的雖然有點心虛,但是也想聽聽小溫總發了什麽,便一同點開來聽,沒成想播放的聲音冷漠而又警告,顯然是另一個人的:


    “不好意思,是我追的他。”


    第31章


    事情陸續傳開之後,就連裴妍也特地打來電話問候,聲音裏藏著竭力掩蓋不住的笑意:“當時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來著,沒想到居然是這一茬。”不免感歎一個是她寫過情書的,一個是跟她寫過情書的,這兩出了名的死對頭居然還在一起了。


    溫霽將手裏的年度報表放下,半個身子躺在黑色轉椅上,把手機懶洋洋地貼在耳廓邊上,“誰能想到呢。”


    就好比以前總覺得明麵上公開後,背地裏不知道怎麽受人議論,自尊心極其掉價,當時也就一瞞再瞞。現在讓大家知道了好像也沒什麽,可能是想到先前秦謹之一副冷淡疏離地說:“不好意思,是我追的他。”


    溫霽現在眉梢都滿是蓋不住的笑意,長腿交疊的腳尖輕輕翹動,彰顯出他格外愉悅的心情和說不出的得意。


    不好意思,是我追的他。


    是我追的他。


    追的他。


    腦海裏循環播放了好幾遍,溫霽輕快地將手裏的鋼筆轉了幾圈,和裴妍隨便聊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不過他現在也沒心思看報表,反而樂滋滋地跟秦謹之發起了消息,問他什麽時候有空,到時候他好安排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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