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茵一愣,他沒有看到自己在吃藥嗎,「我、我……」她直愣愣地抬起手,「我口渴,所以來廚房了。」


    「樓上不是有水?」


    「呃,是哦,我忘記了。」徐茵茵訕笑。


    困頓中的賀昕似乎並沒有起疑,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杯,「正好我也有些口渴。」一口喝光。


    「你怎麽也醒了?」徐茵茵不安地問。


    「想要抱你卻沒抱到,就這麽醒了。」賀昕把水杯放迴原處,神色如常,「快迴去睡覺,你明天不是要上班?」


    「上班?」徐茵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哦,上班。」


    在鄭櫻琪的幫忙下,她可以重新冋到寵物醫院,明天就是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傻瓜。」賀昕隨手揉上徐茵茵的小腦袋,順勢將她攬到懷裏,「走了,繼續睡。」他一麵摟著她向外走,一麵打了個嗬欠,離開廚房之後懶洋洋地打了個響指,聲控燈便倏地滅掉,瞬間蔓延開來的黑暗巧妙地遮去了徐茵茵滿臉的心虛。


    貝爾醫院,手術室。


    白灼的照明燈亮得刺眼,整體呈藍綠色的手術室裏飄浮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偌大的手術台上隻擺了一個小水缸,一條金魚在缸裏遊來遊去。身穿白袍的鄭櫻琪坐在手術台邊,戴著塑膠手套的指間夾著一根細管,正一臉無聊地往水缸裏麵輸入麻醉氣體。有腳步聲從身側傳來,她不用抬眼也知道對方是誰,「又跑出去吐了?」


    「嗯。」徐茵茵抱著個保溫杯走進來,神色懨懨的。


    「手術還沒有做,你就已經吐兩次了,至於這樣惡心嗎。」淺藍色的醫療口罩遮住了鄭櫻琪的大半張臉,獨留在外的一雙眸子繪著精致的眼妝,看起來美豔又漂亮。她低頭看了眼已經靜止不動的金魚,抽出管子後,又把金魚撈了出來。


    「我最近胃不太舒服。」徐茵茵在她旁邊坐下。


    「有沒有去醫院檢查一下?」鄭櫻琪垂著眼,又插了根管子到金魚的嘴裏。


    「沒有。」徐茵茵將下巴墊在水杯上,「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啦,肯定是因為太長時間沒上班,所以現在身體有些不適應,喝點胃藥就好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因為身體狀況的改變,就是在她重新上班後沒多久出現的。


    「拜托,藥不能亂吃的。」


    「那你給我推薦一下好了。」


    「我是獸醫好嗎。」


    「沒關係啦,理論、知識都是可以融會貫通的嘛。」


    鄭櫻琪無語地看她一眼,繼而說:「好吧。你最近有發燒嗎?」


    「沒有。」


    「腹瀉呢?」


    「沒有。」


    「胃痙攣?」


    「也沒有。」


    「你什麽都沒有,喝個屁的胃藥啊!」


    「可是我吃不下東西嘛,還總是想吐,這難道不是胃出問題了嗎?」


    「不一定哦。」鄭櫻琪收起針管,看徐茵茵一眼,「你這個月姨媽來了沒?」


    徐茵茵愣了一下,「呃……沒有。」


    她拿起最小號的手術刀,輕輕割開金魚的腮部,心不在焉地說:「那就是懷孕羅。」


    「不可能!」徐茵茵臉色一變,立刻脫口否認。


    「怎麽這麽肯定?」


    「我一直都有吃藥啊,絕對不可能懷孕的。」


    徐茵茵之所以有膽量去喝那些滋補的中藥,也沒有強硬地抵抗賀昕對她的胡作非為,完全是因為有這些藥片傍身。因為知道緊急避孕藥對身體傷害很大,所以她一直都是按時服用長效避孕藥,從沒有漏服、遲服過,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懷孕了?不,這根本不可能啊!


    「任何措施都不是百分百有效的,你不知道?」鄭櫻琪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她,「不過為什麽要吃藥?很傷身的,戴套就好了嘛。」


    「可是賀昕他從來都不肯戴啊。」幾秒鍾後,徐茵茵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臉嗖地一下變紅。


    「所以你就自己吃藥?」鄭櫻琪顯得比她從容多了,繼續低頭幫金魚做手術,清麗好聽的嗓音在口罩的過濾下,變得有些模糊,「讓我來順一下。也就是說,賀昕想要生小孩,可你不想要生,是這樣嗎?」


    「是……」


    鄭櫻琪咯咯地笑起來,「沒搞錯吧。」


    「怎麽了嗎?」


    「我就是覺得有些奇怪。」鄭櫻琪小心翼翼地從金魚背鰭處取出來一個腫塊,輕輕鬆了口氣。


    「哪裏奇怪?」徐茵茵將醫用托盤遞過去。


    「你不覺得嗎,從你們倆的性格來看,應該是賀昕不想生,而你想生才正常吧。」


    聽起來好像是這樣沒錯,徐茵茵呆呆地眨眨眼。


    「其實你不想生小孩,我倒是滿能理解的。生產後身材走樣就不用說了,懷孕期還要提防著老公出軌,簡直是對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折磨。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也不要生。」鄭櫻琪把手術刀當啷一聲丟到另一個盤子上,「我不能理解的是,賀昕怎麽忽然開始喜歡小孩子了?」


    「他哪裏是喜歡小孩。」徐茵茵樞著杯角咕噥,「他分明是想利用孩子把我捆在他身邊,讓我沒辦法和他離婚。」


    「什麽,你要離婚?」


    這是鄭櫻琪第一次聽徐茵茵提到離婚的事。從假結婚到離婚,鄭櫻琪都是被蒙在鼓裏的,現在徐茵茵不小心說漏嘴,就索性把事情全都說出來了。這些事情、這些情緒,都在心裏壓了太久太久,她確實很需要找個人好好地傾訴一下。說完之後,徐茵茵不可避免地被罵了。


    「這些事,你居然現在才告訴我!」


    「假結婚、離婚協議,徐茵茵,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你還有沒有把我當成閨密?徐茵茵,你好過分……」從手術室到辦公室,鄭櫻琪的嘴巴就沒有停歇過。


    罵夠了之後,身為閨密的她就該出謀劃策了。鄭櫻琪先是喝了口茶潤潤喉嚨,然後餘怒未消地掃了眼灰頭土臉地徐茵茵,沒好氣地說:「話說迴來,如果真的懷孕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我也不知道。」


    「打掉嗎?」


    徐茵茵一頓,思考了半天之後,搖搖頭,「不要。」她不會舍得。


    「那你還要離婚嗎?」


    「如果我在兩個月之內懷了孕,那賀昕一定不會離婚的,我爸媽也不會……」


    鄭櫻琪打斷了她,「你錯了,其實這些都不是問題。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更是兩個家庭的事,難道隻是因為賀昕不想,你們就離不了嗎?就算有協議又怎麽樣,你們真的有勇氣把那份協議遞交給法庭?拜托,法官會笑掉大牙的。」


    「那、那什麽才是問題?」


    「隻要你想離婚,一切就都不是問題。」鄭櫻琪微微向前傾身,精致豔美的小臉上有笑意浮現,「所以重點就在於,你想嗎?」


    「我……」徐茵茵目光閃爍。


    「你真的想要離婚嗎?」


    徐茵茵的唿吸有些紊亂,不安地看著鄭櫻琪,「我……」她想嗎?她真的想離婚嗎?


    「其實你不想的,對不對?」鄭櫻琪坐直身子靠向椅背,輕輕一歎,「你愛他。」


    「可他不愛我。」就算她不想,可那又有什麽用,賀昕不愛她,就算她不提出離婚,他們的婚姻也不會長久。


    「那就讓他愛上你啊。」


    徐茵茵愣怔地抬起眼,眸底已經滲出了水霧,「可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他愛上我?!」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不是嗎。」她的淚令鄭櫻琪心生不忍,忍不住從辦公桌後站起身,伸手抽出她一直緊緊抱在懷裏的保溫杯,向來幹脆的嗓音難得溫柔下來,「先去醫院做個檢查吧,我會幫你請假。」


    徐茵茵安靜了很久,最後,她終於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半品齋外,徐初陽正在和一個年輕的女人交談。


    那個女人個子高挑、氣質冷豔,舉手投足間盡是高高在上的傲慢,簡直就是賀昕的翻版。而賀昕自己卻是全然不覺,透過車窗遠遠地掃去一眼,便簡單判斷出對方肯定又是市裏某個富豪的女兒。他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下來,很不識時務地按了兩下喇叭。


    徐初陽聞聲看過來,淺淺一笑,他側頭又對富家女說了幾句話,對方略有些不耐地擺擺手,轉身便走了。她踩著高跟鞋穿過馬路,上了一輛藍寶堅尼。


    聽到自己的車門被拉開,賀昕才把目光收迴來,不太高興地瞥了眼徐初陽的那張笑臉,「你怎麽不去搭她的順風車?」


    「她太兇了。」


    「所以我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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