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餘暉灑落在荒蕪的地麵上,一片死寂,天空被染上了一層血色的紅,映照著剛剛承載了廝殺的地麵。仿佛眨眼之間,荒涼便取代了繁榮,孤獨的鳥雀在低空盤旋,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又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小阿離,你怎麽了?”


    南離已經恢複成人身,站在數不清的屍骨中間,她抬起頭,除了自己,周圍再無活物。來自不同族人的聲音在空間中迴響,那些讓南離感到或生疏或熟悉的聲音,一聲一聲,震耳欲聾:


    “阿離莫怕,沒事的。”


    “小阿離,可有傷著?你姨母呢,怎麽沒迴來?”


    “阿離,你表哥呢?”


    “你表弟是不是迴不來了,阿離……”


    “那丫頭怎的沒迴來……阿離,她沒有拖你的後腿吧?”


    “姨姨,我阿娘是不是很厲害?”


    “我爹爹才厲害!爹爹一定是最勇敢的焰羽雀!”


    “阿祖,你迴來了!可是,為什麽阿爹阿娘還不迴來?”


    空間中迴蕩的聲音從蒼老變得稚嫩,越是慈愛越是讓她痛苦,越是孺慕越是叫她愧疚,一聲一聲砸在南離心頭,宛若淩遲。


    南離,為什麽你迴來了,為什麽它們、她們、他們沒迴來?


    它們都沒迴來,南離,為什麽你迴來了?


    它們都死了,你怎麽沒死?


    它們都沒迴來,你怎麽能活著迴來!


    不要,不要……哀、懼、怨、憎、悔,各種各樣的情緒交雜在一起,早已超出亮起的光幕的數量,南離隻覺得頭又昏又重,疼得她看不清路。


    無論變得多麽強大,都無法阻止生命的逝去。你不是神隻,就永遠、永遠不可能將這裏保全。


    “啊——”南離緊緊按著太陽穴,跪倒在地。入目卻是破碎的羽毛,如一隻隻飛鳥,染著血色,沉沒到泥濘裏。


    比起慈愛與體諒,倒不如指責與埋怨叫她心裏好受些。可是偏偏沒有,沒有怨恨與詛咒,一句“有沒有給你拖後腿”,一句“我娘是不是很厲害”,讓南離心痛,痛不欲生。


    “阿離,別怕,我在。”這一聲太過虛浮,輕輕的,隨時都能徹底消散。但這一聲的力量,或者說,這聲音的主人帶給南離的力量,能夠瞬間將她的思緒從混沌中解救出來。


    “阿離,我在等你迴來,幸好,你迴來了。”東昀也跌倒在泥濘裏,但她仍如往日般告訴南離:有人在等你,一定要迴來。


    阿離,你記著,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在這裏等你迴來。


    “陽陽。”南離脫力般跌坐在原地。對她而言,此時看見東昀無疑是迷霧中忽見曉日,混沌中頓開光明,叫她瞬間落淚。


    對,一切都過去了,不能被困在過去。她得振作,給族人們掙一個安定的未來。


    “阿離,別哭。我沒力氣了,扶我一把。”泥濘中的東昀朝南離伸出手。


    南離胡亂地抹去眼淚,爬起來想要去扶東昀。一步已經邁出,就在她準備邁開第二步時,南離腦海中突然“嗡”地一聲,驚出一身冷汗。


    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在這裏等你迴來。


    東昀指的是,會等她順利完成生命神考,而非叫她永遠留在這裏。眼前的東昀,也是考驗中的一關!


    這一關,是“愛”,是長輩們的慈愛,是小輩們的孺慕,也是東昀對她的保護。隻是“愛”帶來的溫情,有時也會讓人無比痛苦,因為這愛太沉重,叫人總覺得虧欠,讓人時常感到自責、愧疚。


    仿佛過電般,南離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瞬,但也讓她立刻清醒過來。她估摸著自己已經走到了圓台的邊緣,不由後怕地退了一步。


    這一刻,南離深深地體會到了生命神考的可怖之處。先是直擊內心最深處的弱點,又在她最不設防的地方,布下陷阱。


    “小家夥,你還是太年輕啊。”銀發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南離幾步之外,冷厲麵色中帶著幾分輕佻。


    南離渾身一僵,眼睛第一次瞪得這麽圓,大腦反應了兩秒才迴過神來。


    南離剛得到外附魂骨的時候,就發現護心龍骨裏沒有魂獸的靈魂,想來是和女人一起消散了。那她出現在這裏……不不不,不可能,一定是見鬼了!


    南離立刻後撤,簡直要瘋了,“你你你別過來!夠亂了,能不能別添亂!”


    真是見鬼,這個時候就算讓她看見紅雲,也好過看見這個女人!


    乖乖待在扶桑樹下的紅雲突然打了個噴嚏,心道:誰又在背地裏蛐蛐小爺?叫小爺知道,有你好果子吃,哼!


    仿佛是聽到了南離的心聲,白發女人輕嘖一聲,搖搖頭,在南離的注視下化作一團幽藍色火焰,散去了。


    還好還好,故人還是死的好。南離長唿一口氣,天知道她剛才有多慌。


    神域內,“哀”、“懼”、“惡”與“愛”,四道光幕一起暗淡下去,寫有“怒”字的光幕卻瞬間光芒大放。


    南離鮮少內耗,有問題當場解決,很少有發怒的情況。她自己並不清楚七情考驗的順序,如果知道,南離可能自己都會好奇,什麽情況能夠叫她發怒。


    在此前的人生經曆裏,能讓南離一肚子氣卻又無可奈何的,似乎隻有東昀。


    確實是東昀,但又不是東昀。


    天山,半山腰處。


    幾隻體型碩大、明顯不低於萬年修為的須彌渡鴉分站各個方位,將一隻稍顯稚嫩的三足烏圍困在正中。


    “東昀!你身負金烏血脈,卻無能至此,叫我須彌渡鴉一族死傷慘重,你還有何顏麵踏上這天山!”


    燥怒的聲音入耳,南離已經應激般皺起了眉頭。竟然是這個隻會無能狂怒的家夥!


    “你委屈什麽!你竟然還好意思委屈!”站在最高處的須彌渡鴉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嘯,縱是魂獸身軀也看得出他的暴躁。


    “說話,東昀!這就是你麵對父親的態度!”


    鴉黑色羽毛看不出傷痕,但東昀的聲音明顯虛弱,“是我無能,護不住族人。”


    “大點聲,堂堂金烏,像什麽樣子!”


    東昀無可奈何地低頭,緩了緩,用上氣息好叫對方滿意,“是,是我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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