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長裙垂落在台階上,扶光身旁整整齊齊排列著五柱香。


    當最邊緣那柱香上的最後一點火星墜落,倒數第四柱香緊接著燃起。一柱香燃盡大約需要三十分鍾時間,四柱香就是兩個小時。


    一個時辰。


    “通關時間隻剩下十二分之一,怕是又要下一次了。”


    紅霧繚繞中,犼獸化作人形。紅雲掙脫了桎梏,他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扶光,聞言沒好氣地說:“催催催,催什麽催,這不是還沒到時間!”


    紅雲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燭照,握緊的雙拳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燭照的速度遠超任何一人單獨攀登的速度,當倒數第四柱香燃起時,她已然踏上第三千級台階。


    隻剩下三百多階!


    但扶光之所以說“又要下一次”,是因為兩人此前十一次嚐試都失敗在這最後一段。


    三千階對南離和東昀來說是一個坎,每當走到這一步,無論是魂力還是精神力都已經到了極限,燭照不得不停下來調整狀態。


    這就導致,要麽因為休整耗費了太多時間導致最後超出十二個時辰,要麽,休整的時間不夠導致速度無法提升,不能在規定時間內攀登到終點。


    三千零一、三千零二、三千零三……三千零二十九,三千零三十,果然,燭照停下了。


    紅雲猛吸一口氣,許久都沒有唿出來,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塑呆滯在台階上。


    他看見金色與白色的魂力在燭照周圍縱橫交錯,旋繞交織間火焰溢出,仿佛兩隻火鳥在朝聖。


    那火焰越急、越烈,燭照體內的魂力運轉的就越快。


    汗水不經落下就被火氣蒸發,赤發無風自動,赤金色身影背後的鴉青雙翼恰似最忠實的護衛,在壓力中保護著正中的人影。


    藍星傳說中,金烏是蹲居在紅日中央的一隻黑色三足烏鴉,因為周圍是金光閃爍的“紅光”,故稱“金烏”,又叫“赤烏”。


    紅雲原本不能理解燭照身後為什麽要長出一雙烏漆嘛黑的翅膀,他覺得十分突兀。可在特定的角度下,光線竟然折射出一雙五彩斑斕的翅膀!


    淡淡金光中,鴉青色羽翼呈現出五彩斑斕的絢麗,金光流轉,五色生輝!


    “怪不得鳥族都說烏鴉好看,原來是我們平時看不出來。”紅雲直唿“我滴個神君大人”,想想東昀化人後的樣貌,頓時覺得合理起來。


    但東昀姐姐這麽漂亮,南離的審美萬一被養刁了,看不上他怎麽辦?


    紅雲一想到這種可能,頓時大喊一聲:“糟了!”


    扶光以為他是擔心燭照無法按時通關,無所謂道:“這才幾個月,你急什麽,這次不行下次再來就是了。”


    啊,他似乎跑題了。紅雲捂住自己的嘴巴,兩隻大眼睛眨啊眨。


    生命神光每時每刻都消磨著南離和東昀的魂力與精神力,當然還有體力。在生命神光中耗了將近一天時間,她們兩人還能堅持靠的不過是心中那口氣,誰都不願意放棄。


    三千多級台階而已,正常情況下對她們任何一人來說不過是一個時辰的事情。但若是加上中間恢複調息用去的時間,稍不注意就是幾個時辰過去。


    “我還不信上不去了。”


    不等了,再這樣循序漸進下去還不如提高了修為再來。


    南離主導著燭照翻身而起,像是背了一隻巨型紅雲那樣費力地向上攀登。


    東昀沒有阻攔,哪怕現在還沒有恢複多少。她將身體的控製權完全交給南離,隨南離想幹什麽。如果這一次還是不行,下次就讓南離先通關,她自己再練就是。


    香灰一點點飄落,時間也一分一秒過去。


    台階上的數字漸漸變成三千零五十、三千零八十、三千一百三十……三千兩百三十……三千三百……南離隻覺得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汗水順著燭照的黑色半臉麵具墜落。


    扶光的綠色衣裙像是沙漠中的綠洲,讓旅人即將絕望時重新燃起希望。


    隻是綠洲在搖晃,旁邊怎麽有一對犄角在蹦跳?台階好像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在即將跌倒的刹那,南離一手按住下一層台階,強迫自己撐住。


    嗡——


    精神力跌到了臨界點,身體綿軟無力,眼前的數字在搖晃中出現重影……


    “隻剩下三十多階了,十幾米而已,不要放棄!”紅急得在台階上連蹦帶跳,可是他不知道,無論是南離還是東昀,都已經聽不清楚了。


    “還有半柱香。”扶光的笑聲永遠那麽輕靈隨性,她理智到冷漠,絲毫不會共情。


    “南星呢!這個時候跑哪裏去了!”紅雲急得大喊。那隻蠢鳥天天圍著南離轉,這個時候卻不守在這兒給她們輔助一波兒,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紅雲沒有注意的是,幾隻不起眼的小鳥艱難地飛至千米高空,在紅色天梯旁徘徊逡巡。


    “啾!”


    “啾啾啾——”


    小焰羽雀們甚至看不清生命神光覆蓋下的身影,可它們熟知南離的氣息。即便幼小,即便一日日苦練,它們也要飛到往日達不到的高度。


    因為南離在這裏。


    不是多麽具有穿透性的啼鳴,不是戰鬥時高亢激昂的鳴叫,是脆弱的、稚嫩的、幼年焰羽雀的叫聲。


    可是台階上的手指收緊了,渙散的金瞳目光清明起來。


    心憂、心急、心中騰起一團火,南明離火幾乎從台階上炸開!


    “哢!”


    似乎有什麽東西碎裂開來,金紅色重明鳥將被瑩潤玉色包裹的身影撞向上方。


    燭照落在第三千三百一十三級台階上,一刻不停地向終點猛衝。


    紅雲看著突然暴起的燭照,整個人因為吃驚而忘記了反應。等到他迴過神來,身邊隻有一道踉蹌著跪倒在地的黑衣人影。


    口哨聲飄散在空氣中,幼年焰羽雀爭先恐後地追上去。


    南離在半空展翼的那一刻,她眉心的扶桑花綻放出強烈金光,溫柔親和的女聲在她腦海中響起:


    祝賀你完成考核,生命第一考,丹梯萬丈,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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