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昌真正為難的是現在通政司的職位讓其壓根不能為新學說一句好話。但凡敢主動開口,立刻就可能遭到皇帝的懷疑,進而導致整個通政司退迴到過去當擺設的狀態。


    新學在京城的勢力太單薄了,就沒有一個自由的親傳弟子當傳聲筒,好些看好新學的,也因為還被被打入異端而噤聲。


    之前新學都是躲在原儒的大旗後麵的。原儒與清流鬥得個不亦樂乎,當然沒人注意新學了。比起異教,處理異端更為緊要。


    現在張師叔拍屁股就走了,沒人遮風擋雨,而自己又不便於發聲,接下來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


    老師在杭州一個人老神在在的,但具體到京城的宋應昌則要為新學謀劃更多了。


    必須要吸引到源源不斷的士人支持新學才行。


    但在這一點上,幾乎就是一碰就是一鼻子灰。跟河南正教吸引歸有光過去後一下子偷家原儒和心學,立刻在京城擁有極大的聲量不同。新學自始至終都處於京城士人輿論的批評榜單上,差別在於昨天批評的是那樣,今天批評的是這樣。


    最近這個吃東西拉肚子對於讀書人群體還是很有代入感的。因為京城就沒幾家酒肆茶樓飯館是吃了不拉肚子。區別無非是濃稠而已。現在科考在即,讀書人自然更關注這個食品衛生安全了。


    正是有了這個代入感,部分讀書人甚至打算請願,讓順天府也學習河南經驗,向京城的各個吃食店鋪派駐製定的監督官吏。


    好在讀書人辦事,真的是十年不成。


    就這麽個提議,在書閣那邊鬧哄哄的,但真的敢走出書閣去順天府遞狀紙的卻沒有一個。也不知道一個個在猶豫什麽。


    好在順天府本地的士子倒也平靜,因為這些門店哪家不是背後有官紳胥吏照著的。定點監督後,誰去舉報鬧肚子,直接當場定個誣告,還找誰說理去。


    對於這些日常能接觸的胥吏是什麽歌道德水平,這幫本地人倒是門清的。他們可是真的要日常去這些地方吃食的。也正是因為本地人不太積極,那些外地的士子自然也就沒真的行動起來。


    況且客棧之類的早就受夠了這些胥吏官兵的各項規費,這要駐點下來,豈不是還得漲提成。完事這家衙門駐點,那家要不要來駐點的。好家夥,這發展下去,怕不是一個客棧四五個小廝十來個駐點胥吏。這就是財神爺來了也養不起啊。


    所以當這些大嘴巴的讀書人迴客棧一鬧騰,這些店家也就立刻上前去訴苦了。


    好在都是要麵子的,給個八九折房費茶水費折扣,也就立刻同情起店家來。


    這事雖然平定得快,但卻給宋應昌極大的壓力。因為這意味一旦下一次換個角度,隻要沒有順天府本地人的抵製,那立刻就能鬧個大新聞的。


    而這又迴歸到《治家格言》這本書裏了。現在不知道怎的,宮裏針工局等招募女工大幅增加,好些家庭甚至隱隱也傳出些矛盾。甚至在去年臘月還出了一個小妾舉報戶部照磨所主事貪腐一事。


    這事雖然按照傳統,打了這小妾二十板子,打了個半死。但這主事也是鋃鐺入獄,現在還在昭獄不知死活呢?


    一個小小的主事也能夠得上昭獄,隻能說明背後這事是真不小。


    但外人不會這麽看。女子做工,小妾跳反這都是新學的風氣帶來的。如果這一次是意外,那麽再有一次,哪怕一次,新學就該徹徹底底成為眾矢之的。


    關鍵是宋應昌現在手裏愣是一張應對的牌都沒有。通政司上下估摸一小半都是錦衣衛的雙重身份暗探。老師嚴格要求自己保持中立,卻不好有什麽多餘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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