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這個幹什麽?有關係嗎?”裕王也很懵逼,搞不清楚李妃為什麽問這個,看李妃的眼神剛剛有一絲空洞,好在很快李妃又恢複了清明。要不然裕王都得懷疑自己這妃子中邪了。


    “有關係。父皇近來讓妾身研讀新學好教授鈞兒。妾身看名實之別一部分發現確實非常有效。妾身剛才問了妾身是誰。”


    “首先腦海裏想到的是李瓶兒,是裕王府側妃、是父母的女兒、是王爺的妃子、是鈞兒的娘親、是他人口中的李妃娘娘、是女人、是二十來歲的半老徐娘、是有夫之婦、是新學儒學的學生、是佛門居士等等。”


    “延伸下去幾乎是無窮無盡的。正是這些無窮無盡的名定義了妾身,但這些都是外麵的人眼中的我而已,跟妾身自己有什麽關係呢?妾身可以選擇接受也可以不接受。如果全盤接受,那外麵的人重新找個人隻要將這些名重新綁定在她身上是不是就替代了妾身呢?那妾身的存在還有獨立的意義嗎?因此,也隻有當我做出超越外界理解的名時,妾身才是自己吧。然而當妾身做出這一行為之後,外界立刻又有新的名來予以綁定,想要掙脫名的束縛很難。但失去自己,似乎更絕望。”


    李妃這一串長篇大論,給裕王徹底幹宕機了。其在南京更多都是關心政務,實務,比如會計學就認認真真看了兩遍。但這些空洞乏味的虛學是從來不樂意看的,隻覺得每一個字都認識,但連起來就跟要殺了自己似的。


    如今這些語言被李妃組織起來,仿佛萬箭穿心一般。學渣完全不能理解人為什麽要去思考這些百無聊賴的東西。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但有些話,裕王還是明白的,就是父皇要超脫束縛,以前的儒學不行,現在的新學更不行。哪怕你是對的。但如果真的原原本本按照新學行事,那是新學在當皇帝還是父皇本人在當皇帝呢?如果皇帝可以被一個學位虛化,那皇帝存在的根基就沒了,就想李妃所說成了可以被替代的工具,那才是危險的。


    為了保持皇帝的不可替代性,哪怕是作妖,哪怕是作惡,也不能被新學完全控製。父皇曾經為了大禮議杖斃那麽多京官,殺官都不怕,自然不介意引入外藩之人所發生的民間衝突了。一兩個縣而已,鬧不起來。就算鬧起來一兩個縣的人,嘉靖還是自認為損失得起的。就算最終失敗不是還有最近一臉熱絡聯係泰西番人的陳洪可以拿來背鍋嗎?


    隻是想到這裏,裕王就有些落寞了,搞了半天,嘉靖不是為了朱明皇室的天命長存,而是更多為了突破現有的新學學問框架,證明自己那獨一無二超越學問與任何他人的絕對權力。


    作為一個與生俱來的皇子、百官心中早早確定的皇太子,裕王有些理解不了嘉靖為什麽要執著於證明是自己本人掌握了皇權?這不是心虛,自己覺得自己可能不配皇位的體現嗎?


    皇帝本來就是拿來用的,而不是拿來證明的。


    杭州新學一個詞說得好,那就是代溝吧。理解不了嘉靖凡是都要用非常高證明自己的特殊性的腦迴路,裕王也就不糟心了。因為不這樣才不像是父皇呢。


    隻是話說迴來,為什麽要催著李妃讀書呢?


    李妃雖然幫著解答了裕王一個問題,卻引來了更大的疑問。以前李妃沒怎麽讀書,自己都腦袋轉不過她,現在這麽讀書,還是新學,以後難道不怕牝雞司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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