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可惡的是近來有人在坊間傳聞《論語》也可解做《掄語》。什麽朝聞道夕死可矣。其實是早上知道去你家的路,下午你就得死了。君子不重則不威。君子下手不重就無法樹立威信。他們為了推行他們的標準,竟如此下三濫地傳言曲解論語。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一直沉默的邱青山憤憤地說道。


    這路數,裕王隻覺得有些熟悉,很像杭州商賈在宣傳自家產品時會故意找一些劣質產品做對比,卻從不告知劣質產品出自哪家一樣。用新學的手段宣傳原儒,果然這雲建明之前吃虧沒白吃。


    “剛剛說那《尚書偽經考》得方法是什麽,或許我們可以從中做文章呢?”這書名裕王先前也是知道的,但內容真沒看過。他在南京時,一天四個時辰處理政務,三個時辰學習新學雜學,兩個時辰順應生理愛好,半個時辰放風休息,兩個半時辰睡覺。一天忙得腳不沾地的,哪有時間看這麽偏門的東西。


    “我來說吧,我們也去梳理過,卻是無能為力。其書中分本證、旁證、實證、續證、理證五法,應用到論語裏來厘清哪些是聖人真實的意思,哪些是後人整理聖人言行時的牽強附會或者扭曲私念,一來就是看論語中多次出現,相互印證,沒有矛盾的巨子,這些才更可能是聖人的原意。


    二來是看聖人做書,詩書禮易樂中,有沒有反複出現相同的內容。如果能在這些著作中交叉出現,自然更可能是孔聖人的原意。當然,由於現在尚書懷疑是偽作,這裏具體做的時候就沒把尚書算進去。


    三來就是看同時代的其他人對孔聖人的評價與記錄,看看與論語中哪些內容相契合。如果隻在論語裏出現,卻沒有孔聖人的行動記錄則有作偽的可能。


    四來就是看孔聖72門徒中著重發展的是什麽。如論語中有內容是門徒們都不強調的,那可能是個別人的偽作,如果是很多人在堅持的,那一定是孔聖人的原意。


    五來就是看某個道理與其他可靠性更高的道理是不是相衝突,如果相衝突,說理不通則很可能是後人增添的偽作”


    隨著楚文勝的發言結束,裕王更加不解了。這不是挺好的嗎?


    楚文勝看著裕王一臉不解的表情繼續說道。


    “一元兄,想來你是勳貴之家,不像我等皆是從小以科舉為業。大明科舉兩百年,傳統的題目早已出盡,現在都是怪僻的截搭題,就是從五經中選取一些生僻的詞句湊一起做題。照雲建明這麽一說,生僻的詞句大多係偽作,那大明兩百年科舉,至少從英宗朝後期到現在一百多年都在專門考偽作。而我等十多年治國安邦的理想全基於偽作。那我們學了儒學還能做什麽,豈不是廢人一個。”


    “我也不是嫌雲建明說了真話,隻是心有不甘而已。是我太傻,以往沒有想到這一點。但雲建明這樣就真的是原儒了嗎?既然前人都可以偽作,那會不會有可能漢武帝獨尊儒術時已經找人係統性地編撰過五經了呢?如果那樣,雲建明得到的絕不是孔聖的原儒,而是漢儒。想到這裏,一元兄,你該明白我為什麽放棄科舉了吧。儒學已死,我年後就去杭州,去見識見識新學到底如何。如果有機會,哪怕是去那個經濟大學堂也未嚐不可。去看看帶來這一切變化的罪魁禍首到底怎樣?就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楚文勝先生一副哀莫大於心死地說著,最後還是想去杭州看看。


    裕王看楚文勝這言語,趕緊跟著說道到:“好,方法正確不代表結論正確,還有前提假設,還有事實的真實與否。原儒這五證也未必就能代表正確。最關鍵的關鍵,儒學為什麽不能變,世殊事易,事易而備變。儒學要是不變,反而不能用了。我們預期哀歎儒學已死,不如想想儒學該如何變?這比迴答變成現在這樣的儒學還是不是儒學更有意義。”


    裕王的一句話讓在場的幾人又重新燃起了鬥誌。仿佛儒學在大家心中又活過來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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