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宸:“……”


    他站起,把肆意造謠的花孔雀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


    “關姐,謝你救了我們。”


    他從桌上拿著一杯摻了水的酒,二話不說就要往嘴裏倒。


    麵前的兩人大驚失色,一人拉一隻胳膊。


    “弟弟,別,心領了。”


    “狐狸,你冷靜點。”


    方宸:“……”


    他又不是要英勇就義,就一杯酒,至於的嗎?


    關聽雨早從任錢嘴裏聽到方宸耍酒瘋的英勇事跡,她笑著奪過方宸手裏的酒杯,把酒瀟灑一潑,直接給身後謝三刀洗了把臉。


    謝三刀:“……”


    新來的少團長喜歡用酒洗臉。明白了,這就給她老人家備上三缸好酒天天泡,直到泡成人體標本,好賣錢。


    “這麽記仇啊?”關聽雨替謝三刀抹了把臉,“剛才灌我那麽多,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這不是高興嗎?沙蠍團組建至今,大家都不知道大當家是誰,現在不僅知道了,竟然發現還是個這麽了不起的大人物,能不開心嗎?”


    謝三刀笑得胡茬亂飛,看見關聽雨胸口別著的巡察隊徽章就開心,又迷糊著幹了一壺酒。


    “別,我也是剛知道。還有,別以為你是爸爸手底下的人,之前那些打砸搶的混事兒就在巡察隊這裏一筆勾銷了。”


    關聽雨無奈。


    誰能想到,讓巡察隊頭疼的散兵軍團,竟然是自己家的。


    都怪老爸躲清靜、逃避責任,放任手下人散漫行事,才惹出這些事端來。


    “知道了,少團長。”


    “什麽少團長,叫我關聽雨就行。”


    “好嘞,關妹子。”


    關聽雨倒是很喜歡謝三刀不扭捏的性格。她揪著謝老三的後衣領,直接往他嘴裏灌了三壺酒,然後把睡死的人拖走,站在門口叉著腰吼了一嗓子。


    “喝醉的拖著喝死的出去睡!別打擾我談正事。”


    “是,少團長!”


    一群醉鬼互相攙扶,摔出了門。


    關聽雨把門踹上,走迴僅剩的那一桌,安安心心地灌了一碗清水,驅散了眼底的兩三縷醉意。


    她捏著眉心,將葉既明的事全盤托出。


    對麵兩人並不意外,仿佛早有準備。關聽雨沉吟片刻,雙手互握,身體前傾,低聲說:“我們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了。”


    柴萬堰的計劃不能再繼續。


    否則,像溪統礦、地下工廠這樣人工催化的毒瘤會反反複複地生長,變成地心大陸不死的癌症,直至走向滅亡。


    “葉既明也不可信任。”關聽雨頓了頓,才低聲繼續說道,“直覺告訴我,他是比柴叔還要可怕的對手。”


    方宸垂著眼,放在膝蓋上的手暗暗地攥緊。


    “弟弟,別太擔心。大家都在替你們想辦法,事情還沒有糟到那一步,別太著急。我昨天黑進檔案館,調出了不少葉既明以前發表過的文章和手記,主要是針對精神控製的。”


    關聽雨從龔霽手邊拿起那厚厚半本筆記,推到兩人的麵前。


    方宸從頭翻過,上麵的字跡雜駁,有的淩亂有的規整,不像是一個人寫下的。


    “看出來了?”關聽雨笑,“任指揮官整理了大量的文獻,總結提煉重點;長鶯用多年精神網絡編程的經驗,幫你編了一套模擬程序;龔霽嘛,正幫你調試程序呢。”


    “什麽程序?”


    “針對你精神圖景的特有控製程序。”


    “...嗯?”


    “這個程序這是幫你克服外界輸入的精神控製。”關聽雨說,“我們想,如果你習慣外界的精神控製輸入信號,以後你就會有抵抗性。道理,其實跟疫苗有點像。”


    “如果想讓他適應,我來就可以。”


    “溫向導,我們也想過,但發現行不通。”關聽雨無奈道,“你忍心傷害你的哨兵嗎?”


    “……”


    溫涼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關聽雨好脾氣地壓下了白眼,隻擺了一臉‘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她又轉向方宸,說:“當然,這也隻是我們的想法。具體要不要用,還是要你自己來決定。畢竟,這對你傷害很大。”


    微縮的計算機正一行行跑著代碼,電子光在方宸瞳孔深處躍動,喚起隱隱的動容。


    “...他們呢?”


    “熬不住,睡了。”關聽雨杵著下頜,朝溫涼笑,“最後這一個硬骨頭,也被溫向導幹趴下了,很不錯。”


    方宸看了一眼溫涼,轉頭說:“關姐,我能單獨跟你說兩句嗎?”


    “可以。”


    關聽雨有點意外,但沒有拒絕。


    兩人站在屋外,方宸雙臂撐著曬得滾燙的糧袋,漫無目的地望著漫漫黃沙。他被太陽曬得眯了眯眼睛,顯得閑適,聲音也舒展,淡淡的。


    “關姐,我們隻見過一麵。這一次,為什麽選擇救我?”


    “很多原因。”


    “你也想用我來製衡我哥嗎?”


    “對,而且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葉既明一手推動柴叔的倒台,對我也是個機會,能將一切撥亂反正。”關聽雨意外地真誠,“我不能接受柴叔繼續執掌權力,卻也不想看葉...你哥走上柴叔的老路。我需要可以製衡他的人,你和溫涼,是其中最重要的。”


    “那你呢?你沒想過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想過。”關聽雨撐著下頜,微微側了頭,“我可是當年東陸首席統帥的獨女,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軍事韜略。在那樣的土壤裏,一根醜不拉幾的狗尾巴草都能長成一棵劈叉的鬆柏。”


    “……”


    方宸噎了一下。


    關姐還是這麽會比喻。


    “想過,但我沒興趣。”關聽雨攤手,“我嘛,太專注於小事和細節,往往看不清全貌。所以,破案還勉強湊合,但統領軍隊?算了。我不適合,也不感興趣。”


    “這樣。”


    “放心了?”


    “嗯。”


    方宸似乎鬆了口氣。


    關聽雨用手指敲敲方宸的腦殼,認真道:“雖然我救你的原因裏沒有你,但我現在想幫你,確實是因為你。方宸,你真的挺優秀的。”


    關聽雨自問,若是有一日自己經曆方宸的一切,也無法像他這樣堅強冷靜。


    方宸低頭笑了笑。


    “拷問完了嗎?我還想迴去補個覺,順便看看救迴來的那個7553。兩天後是柴叔的三次公審,7553是地下工廠唯一存活的實驗體,他必須要出席作證。我得好好教教他怎麽講好故事,怎麽講才能打動人心。”


    忙碌的關巡察長抱怨著敲了敲肩背,說著要走,卻被方宸留了下來。


    “還有一件事。”他說。


    “嗯?”


    “...你有辦法屏蔽麽?”方宸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不想讓他‘聽’到。”


    關聽雨沿著手指方向瞥了一眼,遠遠地,裏麵溫涼正趴在龔霽身旁打盹。她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沒辦法。溫涼是s級向導,我能力有限,實在無法幹涉。”


    “...也好。”方宸頓了頓,認真地說,“我同意用那套模擬進行精神控製的模擬,但我有一個條件。”


    “說來聽聽。”


    “在我的精神圖景裏安裝一個自毀程序。”方宸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傷害我的朋友。讓我可以選擇,自行了斷。”


    關聽雨猛地一悸。


    她沒有想過,所謂的‘條件’,竟然是這個。


    “關姐,你能幫我嗎?你也知道,我沒有辦法和其他朋友說,這件事,隻能拜托你。”


    關聽雨懂。


    他無法向他的朋友和搭檔說出這樣殘酷的請求,而她,是最適合的人選。


    “好,我盡力幫你。”


    關聽雨抬起手掌,方宸微笑,與她擊掌而誓。


    “謝了。”


    “先別急著謝。”關聽雨無奈,“程序雖然寫得差不多了,但,我們沒有儀器可以運行這樣的程序。”


    “……”


    “你這個眼神...臭小子。”方宸那像是看笨蛋的眼神惹得關聽雨直接給他一記爆錘,“以下犯上,嗯?”


    “咳,我是個傷員。”


    被鎖喉的方宸拎起一隻纏滿繃帶的右手表示投降,被關聽雨丟到了一邊。


    “留著跟你家溫向導撒嬌去吧。”


    “咳。”方宸不自然地撫了撫喉嚨,“所以,到哪裏能找到類似的儀器?”


    “說遠也遠,說近也近。”


    見關聽雨眉頭鎖緊、滿臉無奈的表情,方宸忽得靈光一現,試探地問道:“難道是...關老長官?”


    “……”


    關聽雨重重地歎了口氣。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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