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聽雨替她擦汗,低聲問任錢:“方宸溫涼呢?”“在裏麵休息。昨晚,實在是太辛苦了。”“我去看看他們。”關聽雨猛地拉開那片單薄的簾子,看見靠牆低頭坐著的方宸,溫涼正坐在他身邊,抬手替他揉著太陽穴。“審判怎麽樣了?”溫涼問。“不是很順利,柴萬堰把自己的罪行推脫得很幹淨,想要徹底扳倒他,沒有實證是不可能的。葉既明已經問我要人作證了。放心,我不會讓他接觸到方宸。”關聽雨單膝蹲在方宸麵前,低聲問,“不過你怎麽了,難受?”“昨晚多做了幾次抗性測試,後遺症。龔霽幫我問過了,是正常的,沒大事。”方宸撐著額頭,左右甩了甩,側臉的汗卻明顯地掉了下來,顯然,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輕鬆。“你守著他。”關聽雨看向溫涼,“我和任向導帶長鶯出去。”“一切順利。”溫涼遞給她一個小黑盒子,“一旦打起來了,把我的核心碎片甩出去。威力雖然不大,但是放倒幾十個高級哨兵,還是不成問題的。”關聽雨:“……”謝謝s級向導溫涼少尉新型定義‘威力不大’。第二百二十八章 墓後主使?證人交接很順利,是劉眠親自來提的人。他表情一如既往的陰沉冷淡,隻揮了揮手,身邊的丁一便接過長鶯。隨著傳喚證人的指令下達,長鶯被軍衛法庭的看守押解了進去。關聽雨安靜地離開,留滿身僵硬的任錢與沉默不言的劉眠麵麵相覷。軍衛法庭的門在他們眼前重重闔上。兩人一左一右分列門縫兩端,仿佛那中間便是無法輕易逾越的邊界線。劉眠率先移開了視線。這些年,好像總是他在執著地逃避著什麽。他倚靠著牆,從兜裏拿出一支煙,二指互捏,燃起星點火花。他深深吸了一口,火星躥得很快,險些燎過他的拇指。煙氣輕吐,朦朧了彼此的視線,任錢稍微抬頭,隻能看見那人爬滿了青色胡茬的下頜。任錢覺得麵前的人很陌生。因為劉眠從前根本不碰煙,現在那人一副老煙鬼的姿勢,刺痛了任錢的眼睛。“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非要用煙酒麻痹自己?怎麽,葉既明事成之後決定把你踹了?”麵對任錢的嘲諷,劉眠並沒發火。“這兩天又改名了嗎?”“...改什麽?”“任性啊。”劉眠眼眸裏夾著極淡的促狹笑意,用沾染煙氣的手指捏住了任錢的耳垂,輕輕揉了揉。任錢捂著通紅的耳朵急速後退三步,瞳孔巨顫,險些咬到自己舌頭,聲音都在顫。“劉眠,你今天發什麽瘋?!”大概是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了,劉眠鬆開了手,仰頭靠在牆上,喉結微微下壓,似乎心情頗好。少見他這樣鬆弛,任錢沒出息地卸掉了周身的刺,稍微走近半步,抱臂在他身邊站著,冷著臉,不說話。劉眠偏頭看他一眼,叫他一聲。“少湖。”“叫我幹什麽!”“就算我惡貫滿盈,你還會幫我嗎?”“做夢去吧。”“等今天審判結束,你幫我帶方宸走,越遠越好。”“你明知葉既明不會放過他,在這裏假惺惺地裝什麽好人?”“什麽好人壞人,那些有什麽重要的。隻有你,還在糾結這些善惡是非。”劉眠失笑,“也是,你一直都這樣。”任錢冷硬地偏過頭,不去聽劉眠的論調。說不過他,又不想被洗腦,隻好讓他自覺無趣,自動閉嘴。劉眠靜靜地看著任錢,他的視線總是很厚重,被那雙眼睛盯著,任錢心髒下意識地加速起跳,震得他口幹舌燥。“有話直說。”“...沒什麽話,你走吧。”劉眠二指掐滅了煙頭,‘呲’地一聲,仿佛星點焰火消散在黑夜裏。剛才的推心置腹,仿佛又像是一場精心編造的欲擒故縱。任錢氣得差點踹他一腳,不過,到底還是忍住了。他轉身就走,留一個怒氣衝衝的背影給劉眠。丁一出來,看見的,便是劉眠安靜地靠在牆上抽煙,腳下有三四枚煙頭。“指揮官,人送進去了。”“知道了。”劉眠問,“既明呢,現在誰跟著他?”“唐芯親自跟著。您放心,這種時候,部長身邊都是咱們自己人。”“好。”劉眠扶著軍帽,抬手打開了二十層的窗。風唿唿刮入,他稍微眯了眯眼,望著白塔附近駐守的三方勢力,觀測許久,才收了視線。“從柴萬堰手裏奪走最高指揮權後,立刻攻入總塔,掩護既明離開。速度要快,下手要狠,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是,指揮官!”軍衛法庭的光線過於耀眼,長鶯站在萬千燈光下,熱得有些暈眩。檢驗儀器將她從頭到腳掃描,不留一絲隱私;無數攝像頭向前探去,她幾近掉光的頭發與光禿的眼眶就這樣被信號傳遍地心大陸。怎麽會不羞恥呢。尤其是當她看見那張枯黃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時,她幾乎想要找條地縫鑽下去,躲起來。可她已經無路可逃了。所以她隻能強忍顫抖,用嘶啞哭腔念出了證人宣誓詞。怎料,證人誓詞都沒有說完,就被柴萬堰冷硬打斷。“你不用說了,我替你說。”被輪番審問了六七個小時的柴萬堰終於顯出了些許疲態。他揮手,大屏幕上完整地顯示出了長鶯的身份檔案。上麵,詳細地記下了長鶯親手編寫的程序;而那些程序被植入的過程也被清清楚楚地錄了下來。為了讓這畫麵顯得更加有衝擊力,柴萬堰甚至放出了人腦直連電線的血腥畫麵:顱頂鑽洞、白色腦漿滲出,還有被燒焦的頭皮與組織。長鶯吃了一驚。來之前,她以為柴萬堰會完全否決地下工廠的存在。畢竟,為了抹掉地下工廠的存在,趙景栩甚至親自炸掉了他們一手建立起來的心血。可現在,柴萬堰竟然全盤承認,甚至為了坐實地下工廠的殘忍,添油加醋。她懷裏捧著的證據與柴萬堰提供的東西相比,仿佛都成了一堆廢紙。“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是,但是...”“所以,你是承認你參與非法囚禁和非法人體試驗了。”“我被抓進來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些事情...”“被抓?你怎麽證明你是被抓進來的?”柴萬堰猛地將手拍在麵前的桌上,他本就極有威嚴,現在這重重一拍,更是讓暈眩的長鶯險些跌倒。他身體前傾,高山般壯實的肩背壓得長鶯幾乎喘不過氣來。可她還是努力鎮定,盡量平穩地迴答柴萬堰的刻薄提問。“我這裏,有身份檔案和日記為證。”“這些東西呢?拿上來。”“在地下工廠,已經被毀了。”“毀了?怎麽毀的?”長鶯微凹的眼睛牢牢地盯著柴萬堰,嘶啞地迴答:“被你,炸毀了。”“被我?”柴萬堰冷笑。大屏幕上同時放出了長鶯與龔霽出現在地下工廠的模糊影像。他們埋頭編寫程序,在其中焦急奔走,最後,高塔崩裂傾頹。掐頭去尾、斷章取義。柴萬堰環顧四周,手臂展開,洪亮的聲音傳遍了軍衛法庭的每一個角落。“你們都看見了,這婊子,簡直是顛倒黑白、信口胡說!”“影像剪切也可以作假。這個,算不上什麽有力的證據,這件事,與我無關,與走私案無關。”長鶯聰明地不再糾纏這件事,轉換了話題,“可下達命令的信號代碼絕對是無法作偽的。我手裏的硬盤儲存了這些年所有來自總塔的命令,這足以說明...”“說明什麽?”柴萬堰猛地截斷她的話,“總塔人數有百千,你怎麽就斷定是從我這兒來的?”“因為,裏麵錄到了羅宇源中尉的聲音!”長鶯驀地嘶吼,喉嚨裏都有血腥氣味。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完全掏出了底牌。可柴萬堰卻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仿佛就在等她說出這一句話。“...事到如此,我也瞞不住了。走私案的幕後主使,就是羅宇源中尉。”他緩緩轉身,對著萬千攝像頭,神情嚴肅。而在場旁觀者一陣嘩然。羅宇源是趙景栩的走狗,而趙少校新獲了柴總指揮的青眼,這層關係幾乎無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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