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換一,是我的底線。”“開底牌吧。”溫涼優雅抬手。趙景栩頷首。刹那間,每個棺材窗口的一道強力探照燈都扭轉向溫涼清瘦的背,他頎長的身影被光拉得很長,溫涼視線瞥向地下的影子,明白了趙景栩的依仗。他與羅宇源那個狗仗人勢的不一樣。趙景栩是地下工廠真正的主人。“很不錯。”溫涼同意了交易,示意他打開緊急逃生的通道。趙景栩照做了,那道暗門刹那從牆壁上彈出,一隻扣在軌道上的球體逃生艙浮在半空中,仿佛用磁力維持運轉。見這外觀與長鶯的描述別無二致,溫涼才緩緩地鬆開了摟住方宸腰間的手。他的動作很慢,每一個眼神都足夠克製隱忍,無聲地說盡了留戀與不舍。可最後,他還是放開了手。站在他身後的曲文星乖巧地上前,將昏迷的人扛在肩上,慢慢地扶他走向球體逃生艙。裏麵有兩個座位,曲文星將他放在左麵的座位上,扣緊安全帶。他看著右麵空著的座位,三四秒,才緩緩地收迴了視線。他聽話地走迴了溫涼身後,如同一隻沒有思維的提線木偶。“不走麽?”溫涼低聲問。他知道曲文星已經徹底恢複了神誌。曲文星沒說話,依舊兩眼空洞地望著前方,卻出了很多汗,衣服都沾著後背,粘乎乎的。溫涼了解了曲文星的決心,便收了視線,右手攥拳,猛地打碎了裂紋遍布的黑水晶。剩餘的黑色粘稠液體泄露一地,如同夜晚的潮汐。吊在7553...不,吊在原航手腳的鎖鏈盡數被溫涼斬斷,那根營養液管從他的嘴裏被抽出,粘液飛甩,他雙腿無力,支撐不住重力,直接摔在了地上。溫涼輕聲說:“他,已經不算一個‘人’了。讓他跟著方宸一起走,不算違背我們的交易。”趙景栩權衡片刻,見溫涼蹲下,右手貼在瑟瑟發抖的羅宇源背上,他才緩緩點了點頭。“可以。”曲文星腳步很急地走向7553,背他坐上唯一的空位。曲胖墩兒抖著手拉下艙門,最後看了一眼昏迷的方宸。在視覺死角,從兜裏拿出一張金色的交易卡,飛快地塞到他懷裏,咧嘴笑了一下,極輕地喊了一聲‘方哥’,眼睛紅通通的。隨著‘嗡嗡’的啟動聲,逃生艙一瞬消失在空中。溫涼的雙眼一直凝視著逃生艙消失的方向,趙景栩壓著不耐,麵無表情地看他:“放人吧。”溫涼方才慢條斯理地收迴了視線。方宸不在,溫涼仿佛解開了什麽束縛,周身的散漫慢慢散去,表情矜傲,深黑的瞳孔裏藏著碎刃,冷冽如冰。“不急。”他手腕驀地抬起。碎落在地麵的半片尖銳金屬仿佛受到了不容抗拒的召喚,飛旋而來,以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速度,深深地紮入了羅宇源的後腰。血液飛濺,皮肉撕裂。那位置,與方宸的傷口所在,一模一樣。溫涼卻沒打算收手。那碎片豎立,在傷口處螺旋下鑽,生生鑽出一個拳頭大的血洞來,從後腰貫穿至腹部,毫不留情。羅宇源失聲痛叫,涕泗橫流。趙景栩臉色不太好看,冷喝住溫涼的淩虐。“溫向導,我們的交易裏沒有這一條。”“我的哨兵受傷了,你的人,也得留下點什麽。這才叫公平交易。”溫涼抬眸,笑意冰涼。而趙景栩也冷冷地挑了唇:“你敢挑釁我。你不怕,我直接讓方宸死在逃生艙裏麵?”“怕,怎麽不怕?”溫涼不慌不忙地看向角落裏的擴音器,聲音稍微挑得高了些,“長鶯,原航也在裏麵。方宸如果死,原航必死。時間不多,你得拚命了。”溫涼平淡含笑的眸子望著趙景栩,仿佛早知前方有他設下的陷阱。趙景栩眉心微微一跳,沒想到溫涼看上去散漫,內裏卻是個殺伐果斷的狠人。擴音器隻傳來滋滋啦啦的亂頻聲,但溫涼知道,他們一定能聽到自己說話。溫涼微微瞥了一眼擴聲筒,聲音輕了下來,緩慢地、鄭重地。“龔霽、夏旦,替我照顧好方宸。”亂頻聲戛然而止,因為擴音器被灼穿了一個深深的洞。趙景栩收了攻勢,上前兩步,與溫涼對立而站。他薄唇微動,用充滿攻擊性的口吻說了兩個字。“抬腳。”溫涼矜貴頷首,腳尖微抬,驟然解脫的羅宇源手腳並用地爬向趙景栩,卻反被踹開,臉朝地滾了半圈,懵地跌在地上。趙景栩彎腰擦了鞋尖,丟了手紙,憎惡地皺了眉:“滾去第二艙。”羅宇源連滾帶爬地走了,狹小的室內隻剩他們三人。那道道灼燙的光芒沒有被消除,反而更加灼盛地在溫涼背後綻開,清瘦的脊骨處仿佛生出一朵繾綣的死亡之花。“溫向導心理素質過硬,我刮目相看。”“早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你可真不像小葉子。他厚道多了,這種事,他不會做。”溫涼揶揄地看他一眼,“我說,你是他的學生,學他卻沒學到點子上,怪不得他不喜歡你。”溫涼輕巧一句話戳中了趙景栩內心的不堪。他眼眸微眯,再次打量著溫涼那張俊美的臉。那時,他為什麽會覺得溫涼就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呢?第二百零六章 奔向自由吧再多思忖與揣度已經無用。趙景栩手腕低壓,一道濃烈的紫色電子束霎時向著溫涼的心髒要害擊去!溫涼早有準備,抬手化解了致命一擊,可再轉身時,趙景栩已經不見。門鎖被重重地扣上,溫涼被徹底關在這一方牢籠裏,唯一的出路,便是空洞的中央塔心。下麵炙熱流動的鐵磁體正翻滾著,而上方則是難以攀登的高度,進退維穀。溫涼早知如此,也不慌,輕笑一聲,靠坐在牆根,又將領口扯鬆,不住地抵著唇咳嗽,直至掌心隱有血跡出現。曲文星此刻再也站不住,抖著腿倒在溫涼身邊,坐在肮髒的黑水裏,冰涼的溫度讓他暫時冷靜了下來。“相處了這麽久,還沒正式認識過。”溫涼伸出了手,“溫涼。”溫大佬還是這麽淡定,這個時候做什麽自我介紹。曲文星苦笑,雙手握住了溫涼的掌心:“曲文星。”“我以為你會走。”“想過。”“結果為什麽沒走?”“算了。”曲文星歎了口氣,“總不能跟方哥搶名額。坑了他那麽多次,這次就當一次性還清了吧。”溫涼又笑,曲文星湊得更緊,努力靠著溫大佬,試圖讓自己停止顫抖,沒話找話說:“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我們怎麽逃?”“逃不了。”溫涼仰麵倒在地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睡覺吧。”曲文星:“……”冷靜冷靜,溫大佬一定是在開玩笑。溫涼卻當真沒再想辦法。他疲憊地翻了個身,視線越過破碎的玻璃,望向那棺材似的小房間,眼神微散,仿佛與那些痛苦的靈魂產生了共鳴。他輕喃,氣音輕盈得像是鴻羽。“...有時候,我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啊?”“沒什麽,就是想起從前服役時的一些舊事。想聽嗎?”“我敢說不想嗎?”“當然。”溫涼說,“現在的你,有資格拒絕我。”曲文星一怔,心口仿佛被什麽撐得滿滿的,讓人滿足到想哭。他掩飾地揉了揉眼角,低聲說:“我想聽,你多說一點。”“好。”溫涼微笑,重又陷入了迴憶。他好像曾經擔任過‘恆星計劃’的麵試篩選教官,原十三隊的所有成員,仿佛也是‘恆星計劃’的一部分。一批又一批年輕的麵孔懷揣著理想投入軍中,萬中取一的淘汰率也無法阻擋他們的熱情。那些模糊的容貌停留在各自最美的年紀,溫涼依稀能記住他們中的一些人,更多的,卻是半點痕跡都留不下。那時,溫涼隻是依照軍令,將不合格的種子篩選下放,而方宸也隻是尊從上級的命令帶領淘汰者進入下一個服役的地點罷了。沒有想到,他們也曾是無知的推動者,多年前,親手種下了惡果。“讓我迴到這裏,或許是注定。”溫涼還在輕聲自語,曲文星聽得驚心動魄,再聽一秒,他就要崩潰了。曲文星搓了搓豎立的汗毛,爬起來,在碎裂的屏幕前看來看去,小心翼翼地敲打著鍵盤。屏幕上的氧氣含量讓曲文星怔在原地,隨即崩潰地朝著溫涼大喊。“溫哥,完了!!!!這座塔竟然進入了‘靜默’的模式!!!!”“什麽‘靜默’?”“就是,就是...”曲文星急得舌頭打結,“斷掉單元的營養液和唿吸器,朝塔裏灌注惰性氣體,封閉出口,讓他們在睡夢中死亡!!”溫涼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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