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可以聞到獨屬於溫涼身上的味道;近到能夠看清溫涼那一彎銀杏葉形的睫毛,纖黑濃密,還在隨著唿吸微微地顫動。方宸唿吸一滯,移開視線,逃避似的,去解溫涼的病號服紐扣。一顆,兩顆,三顆。隔著布貼著溫涼滑如凝脂的皮膚,方宸連指腹都在戰栗。溫涼這個混蛋。連昏迷都不忘勾人心弦。方宸唿吸不穩,心間藏了一座居高不下的水壩,下一秒,滿盛著的洪水便要衝破屏障,衝垮理智。“嗯...”溫涼喉間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夢囈,想要翻個身。方宸哪兒敢讓他背後的傷口直接壓在床上,眼疾手快地攫住了溫涼的手腕,甩了鞋,衝上床,下意識將他抱進了懷裏。溫涼半趴在方宸身上,而方宸一動不敢動,就眼睜睜地看著溫涼那張漂亮的臉靠在自己胸口,還舒服地動了動。方宸口幹舌燥,熱得想要脫衣服。他喉結緩緩下滑,右手攏著溫涼的後頸,極緩慢地靠近。“你醒了?”溫涼沒說話,方宸單手撐起身體,兩人靠得更近。“...你再不醒,我就親你了。”被‘威脅’的溫涼絲毫沒察覺到危險,唿吸緩緩。方宸說到做到。他抬腰,滾燙的手握著溫涼的後頸,將自己的唇自下而上地壓了過去。唿吸、鼻尖、細密眼睫、柔軟嘴唇,溫涼的一層層觸感如浪襲來,方宸忍住想要撕咬吮吸的衝動,隻是用唇舌慢慢地磨,直至兩人再也沒有溫差。“...溫涼。”方宸的聲音喑啞,在溫涼耳邊輕喚,“不夠。”溫涼靠在方宸胸膛,唿吸湧起暖意,更催動後者心緒。方宸壓抑著翻湧的情感,唿吸帶顫,望向溫涼,眼眸似刀似糖。“相信我。”不會讓你疼。溫涼毫無抵抗,纖長微翹的睫毛,蹭過方宸的鼻尖,撩起千層漣漪。於是,方宸的吻如期而至。強勢蠻橫、卻又溫柔。他雙手抓著溫涼的腰,一點點翻轉,臨門而對。“嗯...”溫涼睡夢中的痛囈又起,方宸動作直接僵掉。他稍微試探,簡直像在撓癢癢,可睡夢中的溫涼又皺了眉。方宸不死心,又來一次。溫涼眉尖蹙得更緊,仿佛比中刀那一刻還要痛苦委屈,連睡夢中都在唿痛。“……”方宸合理懷疑溫涼是故意的,但他沒有證據。破門計劃失敗,方宸隻能急喘著靠坐在床頭,自身後把溫涼抱在懷裏,壓下了額角滲出的汗。“...冤家。也不知道,誰是債主。”方宸閉了閉眼,無奈一笑,將被子拉高,雙手箍著溫涼的腰,小心避開他背後的傷,就這樣抱著他坐著。耳畔傳來檢測儀有節律的‘滴滴’響聲,在黑夜裏,尤為刺耳。方宸每次一聽到這種聲音都會忍不住頭疼,可他抱著溫涼,耳邊傳來那人輕而綿長的唿吸,方宸竟然沒那麽難受了。像是,溫涼替他圈出了一堵看不見的圍牆,把所有危險都隔絕在外,讓人覺得安心。方宸眼眸低垂,安心又放鬆地將下頜搭在溫涼的肩上。他左手環著溫涼的腰,右手慢慢握著那人細瘦的指節。“怎麽還是這麽涼?”方宸掀了衣服,想要把溫涼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暖暖,可驀地,一陣極細微的電流自胸口而來。方宸被熱度輕灼了一下,立刻意識到,是自己胸口的戒指。他單手解下後頸的鎖扣,銀鏈繞在指間,在二人麵前懸空搖晃。胸口的灼痛不減反增,方宸眉頭稍皺,卻看見一道淡淡的金光自掌間緩緩而落,奔湧向那黑金指環。本是黯淡的戒指外表蒙了一層朦朧的光,而能量流緩緩而淌,像是迢迢星河。方宸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試探性地釋放著自己的電子雲。那一瞬間,戒指金光迸發,宛若璨璨盛陽。充盈的能量流從戒指逃逸而出,蜿蜒流淌,如同緞帶,徐徐纏上溫涼的指節,而後,一點點滲透而入,融融的,像是在暖著那人虛弱的身體。方宸用拇指揉了揉溫涼軟薄的唇,竟意外地發現,那原本淺淡的唇已經喚起了淡淡的血色。方宸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溫涼的戒指怕是哨兵向導能量轉移的媒介。當初在地下工廠的隧道裏,溫涼怕是通過戒指傳輸了能量,所以自己才能有力氣帶曲文星和夏旦走出迷宮;而現在,溫涼的身體虛弱,則需要他來反向輸送能量。方宸沒片刻猶豫,直接把戒指取下,戴在溫涼的中指上。他攏住溫涼的右手,不要錢似的向外輸送電子雲,另一隻手輕撫著那人骨線漂亮的側臉。他借著金光熠熠,凝望著溫涼蒼白易碎的容貌,看著看著,唇角不自覺上勾。怎麽會有人脆弱地這麽坦蕩?那人強大地坦然,也脆弱到理直氣壯,甚至讓人覺得,對他施以援手並非施舍,而是平等地贈予。“真是怪人。”方宸笑,一對飛眉下的暗金瞳孔更顯張揚銳利,可眼底釋然的笑容卻將那絲灼人的鋒利壓下去幾分。他不擅長照顧人,更不懂得坦誠相待。可他想,如果溫涼需要他...他會一直在。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許離開我兩人交疊的手掌金光灼目,把昏暗的病房映得暖意融融,而溫涼的身體熱度恢複得格外快,原本時不時冒出的冷汗現在已經消失不見,他就那樣放鬆地靠在方宸懷裏,唿吸淺淺,容色沉靜。方宸看著溫涼安穩的睡顏,心頭的大石頭總算暫且落了地。他安靜地起身,藏起微微發顫的右手,在身後握了握拳,試圖驅散渾身被掏空的無力感。如果不是察覺到自己快要暈倒,方宸是不會停下輸送電子雲的動作的。怕是溫涼的級別太高,自己那點微薄的電子雲,還遠遠滿足不了他養傷的要求。方宸穩了穩紊亂的唿吸,上前,替溫涼掖著被角。“你睡吧,我走了...唔!”忽得,他眼前一花,腰背本能地向下彎折,雙手將柔軟的被褥撐出兩個坑窩,雙臂繃直,才堪堪穩住了失衡的身體。他皺著眉甩了甩頭,可偏偏像是打開了一塊隱秘的門鎖,灰白雪花的片段在他眼前飄過,像是斷斷續續的老電影,依序翻過幾頁斑駁的舊憶。“那是...”在那一段段殘缺的記憶映像中,他清楚地看到了一個人。有人坐在窗邊。背影裏,那人黑色軍裝筆挺,中長發飄逸,細腰紮皮帶,腳踩黑軍靴。半邊臉露出熟悉的輪廓,眼眸低垂,視線落在膝上。他右手戴黑手套,手指修長、微微蜷起,掌心正捧著一枚戒指。那枚戒指通體純銀,像是生胚一般,尚淳樸。“...溫涼。”方宸低聲自語。虛幻的記憶、交錯的時空,可那人看上去是那樣的真實。這是這麽久以來,方宸第一次透過哥哥的記憶,看到過去的溫涼。方宸唿吸變得急促,心跳加快,不由得疾走兩步,從背後繞到他的身側,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那人看上去跟現懶散的樣子完全不同。坐姿端正、神態疏離,像是一支擦得鋥亮的黑槍,隨時會奪人性命。可是當溫涼看著那枚戒指的時候,冷漠的眼底仿佛有了溫度。日光傾瀉,戒指反射銀光,落在他眼底,仿佛一捧揉碎了的鑽石,將他的眼睛映得很柔和。他的視線格外專注,仿佛眼睛裏隻有那一隻指環。‘隊長,好了嗎?’一道模糊不清的聲音傳來,溫涼彎了唇,輕聲道。‘很快。’他摘了黑手套,露出纖長雪白的手指。他二指捏著戒指,摩挲著邊緣,而後,掌心一道耀眼明光閃過,戒指上立時被烙下了一道深黑的細圈。‘好了。’他抬眸,將那枚戒指向前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