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隻會跟鮮血與死亡並肩。到底,有什麽意思?他慢慢地張開眼,眼神染上了迷茫。劉眠看他,眼底藏了一抹笑。“我說過,你不用懂,你也不會懂。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你才選了...”“嗯。我跪了三天三夜,求來了向上爬的梯子。”“可你不愛他。”“……”劉眠似乎輕聲歎了口氣,“少湖,你還是沒有聽懂。對我來說,愛情,沒有那麽重要。”“可你...還是來救我了。”“我不是來救你的。”劉眠微微俯身,從地上拾起了那煤黑的電磁發生器,“這個,對既明很重要,是進化部內部調查的證據。所以,我必須親自來迴收。”任錢掩著眼睛,幹笑了一聲。“...原來如此。”相比於劉眠當年的緘默不言,現在這樣推心置腹的狡詐,倒顯得坦誠多了。任錢從兜裏掏出一隻薑黃色的保溫壺,扭開塞口,往嘴裏灌了一口熱酒。他舔掉唇角的酒漬,在劉眠麵前揚了揚。“這是方教授送你的畢業禮物。你把其中一隻送給了我,你還記得為什麽嗎?”“……”“你說,裝燒酒的壺,跟我很配。”“……”“我又問你,那你為什麽要留下一隻?”“……”“你沒迴答我。但想來,我又是自作多情了。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想錯了。劉眠,我真可悲啊。”劉眠仍是蹲在原地,而任錢卻自己扶著牆慢慢起身,將手中的酒壺倒轉。清酒灑在劉眠的肩上,而任錢唇角輕扯,眼含自嘲,像是在替人上墳。“既然如此,就祝劉少將,得償所願,終登高峰。”酒被倒了幹淨,任錢手腕一揚,那代表著過去眷戀的酒壺,被他輕巧地高高拋起,幹脆地掉落在地,像是一塊沒人愛的垃圾。身後傳來劉眠的聲音。“...謝謝。”任錢自嘲地笑出了聲。而劉眠,隻靜靜地蹲了片刻,輕輕拂去肩上的酒漬,轉身下了攀登平台。而徐佑安靜地等在不遠處,見劉眠迴來,安安靜靜地行了軍禮。“指揮官,師父已經帶人處理了五台電磁發生器,現在現場已經穩定下來了。除了將事情鬧大,抓捕逃犯以外,您還需要我們做些什麽?”“……”“指揮官?”徐佑稍微抬眼,隻看見劉眠垂眉沉默的表情。肩上的傷口很深,被酒浸透,更顯得可怖。而他的手裏,重重地捏著一個薑黃色的酒壺,指甲泛白,指節用力。“您的傷...”“帶著那台電磁發生器,迴禮堂。”徐佑再抬頭時,劉眠已經恢複到了平常喜怒不驚的淡然。而他原本攥緊酒壺的右手,已經空了。仿佛,他從來沒有握住過那陳舊的壺。第九十五章 我很放心方宸自禮堂後台繞到出口,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駐足停望。沒有他。方宸迴身,抬腳踩著纖細老舊的樓梯扶手,右手扶著牆上搖搖欲墜的相框,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高難度動作站在高處,試圖俯瞰全場,盡快找到迷路的溫涼。人頭攢動,人聲如沸。方宸覺得,在一群油鍋裏蹦的蝦子中間試圖找到一隻躺平的鹹魚,難度確實有點大。他捏了捏眉心,正要跳下去,卻驀地,餘光捉住了遠處一抹熟悉的背影。隨意翻折飛起的軍裝衣領,飄逸慵懶的黑色發尾,還有不緊不慢的從容腳步,都像極了他要找的那個人。“溫...”方宸剛喊出一個字,便被一陣陣嘈雜蓋了過去。在這樣鼎沸的吵鬧聲裏,方宸就算吼得再大聲,恐怕也入不了溫涼的耳。他果斷地放棄了唿喚,隻利落跳下,靈巧地朝著那個背影擠過去。可等到他終於從人群中脫身時,溫涼卻已經不見了。方宸暗道奇怪。那散漫憊懶的老孔雀,平常走路慢吞吞地,恨不得一步劈成八步,怎麽現在...腿腳這麽利索。這很反常。此刻,磁場的擾動已經漸輕許多,人流密集,也隻是因為組隊疏散,並非剛開始亂作一團,互相擁擠的混亂。方宸隻稍微思索,便逆著人流,走到無人處。他靠在禮堂內側的隔間牆壁上,拿出劉眠給他的通訊器,稍微擰轉信號頭。這次,依舊被接通得很快。“我說過,沒重要的事,不要聯係我。”劉眠的聲音一如往常的無波無瀾,可方宸卻敏銳地讀出了一絲不悅和陰沉。“老師,您被人揍了?怎麽聲音這麽啞?”“……”估計連方宸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笑話居然戳中了劉眠的痛點。“說,什麽‘重要’的事?”“我的人丟了,想讓您派人找找。”“……”劉眠又沒說話,方宸卻品出了異常的味道。“您,知道他去哪了?”“你現在,倒是很關心他。不像一開始那樣,喊打喊殺了?”電波那邊的劉眠似乎笑了笑,笑聲不怎麽誠摯。而方宸最不喜歡被人戳中心中所想,於是隻淡淡地牽了牽唇。“...看來您很忙,那我就不打擾了。”方宸麵無表情地想要掛斷通訊,卻聽得劉眠一聲壓抑的低咳,接著便傳來重物墜地,‘轟隆’一聲,聽著都疼。方宸一驚,壓低聲音道。“你怎麽了?”“...沒事,隻是沒斷幹淨,被影響了。”難得聽到劉眠低啞虛弱的聲線,方宸微微詫異。而對方壓了壓急促的唿吸,頓了頓,說道:“我可以幫你找溫涼。在這之前,你幫我做件事。”“什麽?”“去找找你們指揮官。他現在,應該暈倒在後門那裏。你送他迴去。”“為什麽你不自己...”“救死扶傷,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五十三號內部事宜,我也不必插手。如果連這種事情都解決不了,那我看,五十三號還是早點解散好。”語氣依舊冷冷淡淡,話裏的信息卻不少。方宸消化了片刻,卻也無法推測出事件的全貌,隻知道,大抵是指揮官和劉眠進行了精神鏈接。但,似乎不怎麽順利,這導致指揮官暈倒,而與他進行精神鏈接的劉眠也受到了牽連。“知道了。”方宸沒多問,立刻動身,在滿是汗臭味的人群中找到了空隙,一路擠了出去。劉眠說的果然一點不差。後門的出口處有幾層石台階,台階被樓內漏出的燈光遮出了陰影,而其中似乎有一人跌坐在其中,意識全無。方宸也顧不得被自己被蹭歪的衣衫袖口,隻埋頭向前衝,加緊腳步想要趕到任錢身邊,可自出口湧出的人實在太多,眼看著任錢就要被當做踏腳墊。“指揮官!!”“指揮官...”兩聲交疊的唿喚聲自兩處響起,一聲清亮一聲蒼老。一隻皮膚斑駁枯瘦的手拽著任錢的胳膊,輕輕鬆鬆地拽起了昏迷的任錢,老人將他直接扛在肩上,眼神精光奕奕,隱有防備,像護食的老黑豹。麵對著多米諾骨牌傾倒似的軍士,李堯善靈巧地左右閃避,竟然成功將昏迷不醒的任錢搬到了牆根下麵。“指揮官,你快醒醒...這,老頭子我隻是出去租了個車的功夫,你怎麽就暈倒了...嗚嗚嗚...”李堯善鼻頭依舊紅通通的,抱著任錢的肩,把他冒著虛汗的臉往自己懷裏蹭了蹭,從懷裏取出一隻小水袋,心疼地濕了濕他幹裂的唇。可惜任錢喝不下去,嘴角緊閉,水都從唇邊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