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食草動物的臉,怎麽長著一顆食肉動物的心。”溫涼輕笑,“也是,狐狸確實雜食。”溫涼正扯了毛巾,忽得,看見了方宸被泡腫的掌心傷口。“唉,這狐狸爪子...”溫涼微微彎了腰,扯開方宸掌心的繃帶,還沒完全拽開,那人細長的五指忽得微微蜷起,反手將溫涼推開半步,細長的眼睛半睜,眼神冷淡,慢條斯理地直接拽斷繃帶。“呦,狐狸知道防備人了,這可真是好事。”溫涼看他,那雙眼睛又染上了笑。“你騷得太做作,太假。”“哦~你的身體可不是這麽說的。”方宸無視溫涼的騷話連篇,隻淡淡扯唇,將溫涼拉迴花灑下、自己的臂彎間。他左手大力搓/揉著溫涼的耳/垂,力量感十足地一路侵略至後頸,就在溫涼以為方宸要撲上來咬人的時候,方宸卻驀地將他扯開,冷淡地高舉花灑,水傾瀉而下,暴躁地衝刷著溫涼的五官。他貼在溫涼耳畔,與他一同被水淋濕。“我以為,你剛才要膽大包天地對我做點什麽。”溫涼抬了抬眉。方宸湊得更近,水花的熱度凝在他的薄唇上,一絲不漏地傳遞給了溫涼的耳垂。“跟我,就那麽惡心嗎?怎麽,因為哥哥,下不去手?”溫涼眼睛似乎微微睜大,須臾,眼尾又落了下來,輕輕彎了彎。他剛要張嘴說話,方宸的右手堵住了溫涼的唇。“除非真話,否則別說。”溫涼安靜地看他,而後,輕聲道。“你知道我不是這麽想的。”“我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方宸的手臂肌肉勾得極淩厲,沿著那條筆直流暢的直線,能看到方宸壓抑翻滾的灼熱視線。片刻後,方宸的手抬起,輕撫溫涼的眉心。“這裏鎖著。”下移,輕碰溫涼的唇。“這裏說謊。”最後,他的手臂輕落,指著溫涼的心口,淡淡地扯了唇。“這裏什麽都沒有。”他倒退半步。“你要我怎麽懂?”兩人又重歸沉默。浴室水聲淅瀝依舊,卻再也不見剛才的旖旎。方宸自嘲一笑,草草替溫涼淋了一遍熱水,用浴巾徹底將那人包了起來,大步邁出浴室,把他丟上了床。溫涼陷落在柔軟的床榻間,濕發輕軟地貼在枕頭上,襯得臉色格外蒼白。方宸唇角抿得淩厲,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最後,還是坐在了床側。他的手指輕輕穿過溫涼的中長發,掌間的熱流緩慢地烘烤著發絲,一遍又一遍,直至柔順的發絲熨帖地落在一旁。溫涼終於給了點反應,卻不是迴答方宸剛才的質問,反而支起身體,費力地去夠床頭櫃的抽屜把手。試了兩次,咳了一串,倚在床邊低喘,一無所成。方宸終於看不下去,撥開他的手,用力拉開抽屜,拿出兩隻藥瓶,冷冷問道:“哪個?”溫涼指指左邊那隻扁平的,掩著唇輕咳。方宸抬手丟給了溫涼:“知道吃藥,看來你還沒病糊塗。”瓶蓋總是封得很緊,可今天溫涼一碰就開,顯然是某隻怒意衝天的狐狸替他擰好了,又鬆鬆垮垮蓋了迴去,欲蓋彌彰。口是心非的人總是假裝不屑,實際細心又容易擔憂。“伸手。”溫涼說。方宸蹙眉,沒動,手卻被輕輕牽起。對麵輕咳的人,費力地扯下方宸掌心泡了水的繃帶,用指腹撚了藥膏,緩緩地塗了一層。冰涼的藥膏澆滅了憤怒的掌心溫度。而繃帶溫柔地落下,纏住了方宸離開的腳步。他迴頭,望著斜倚床頭的溫涼。而那人也正看著他。下一秒,溫涼將頭輕輕靠在方宸的肩上,輕輕蹭了蹭他的側臉,而他額頭並不樂觀的溫度讓方宸蹙緊了眉。“...你的傷到底是怎麽來的?怎麽動不動就這麽虛弱?”方宸轉身蹲在床頭櫃前,飛快地翻找著針劑,“你需要什麽,快說。”溫涼慢慢從背後抱他,熱度透過衣服印上了方宸的背,而他從身側伸了一隻修長的手,輕輕將方宸焦灼翻找東西的動作按住。“需要你。”方宸捏著床頭櫃的手差點把裏麵的東西掀飛。“這次不是撒謊。”溫涼抱著方宸的手鬆了一鬆,卻重新攀緊,像咬合的鎖鏈。“給我點時間。”溫涼輕笑,“至少,讓我睡一覺,把燒退了。”第七十八章 過去與未來溫涼徹底燒起來了。一直壓著的傷病來勢洶洶,在方宸麵前盡數釋放。可對於方宸來說,這高燒卻是溫涼逃避自己的一個借口。方宸當然知道溫涼有著放不下的過去。真的放下過去的人,是不會活成溫涼那個樣子的。懶散厭世、自暴自棄、自我流放,隻是為了逃避痛苦罷了。手裏的毛巾已經被熱度浸透。方宸起身去淋水,一隻腳踏入衛生間,剛才那一幕旖旎直接撞迴他的心底。他的唿吸一滯,立刻移開視線,卻不經意瞟見丟在門後的一條染了血的毛巾,像是被清潔過,卻沒徹底清理幹淨,上麵浮了一層淡淡的紅。方宸攥著毛巾,心口重重一跳。他大步跑出衛生間,奔到溫涼的床前,掀開他的被子,把他翻了個麵。“...嗯?”溫涼汗涔涔地醒過來,看見對他上下其手的狐狸,整個人難得的呆住。某狐狸不像是發//情,倒像是狩獵,恨不得在他身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挖出點寶藏來。他輕輕扯住方宸的手臂,把他往自己身上帶,邊笑邊喘。“癢,別摸。”方宸順勢將溫涼摟進懷裏,扣著他的手腕,把他直接按倒在枕頭上。“怎麽,又想壓我啊。”溫涼單邊眨眼,笑得意有所指。方宸才不吃這一套。他低頭,湊近溫涼的肩窩,鼻息輕掃溫涼周身,最後,身體一頓,慎重又輕柔地吻了那雙沒什麽血色的嘴唇。一股隱約的血腥氣夾著溫涼灼熱的唿吸,就這樣赤裸裸地奔湧向猝不及防的方宸。剛剛在浴室,一時情動,他竟下意識地忽略了這樣明顯的線索。第一次見他脫力昏迷,是替他建立精神鏈接;上一次見他咳血,是替他遮掩低精度檢測儀結果;這一次,是陪他在地道裏一天一夜。溫涼的每一次受傷,都是因為他。方宸在溫涼身側撐著雙臂,表情沉重,眼底漫過一絲霧靄。溫涼臉上閃過一抹錯愕,而後表情一緩,支起身體,咳了兩聲,委屈地眨了眼:“嘶,好疼,狐狸你快幫我吹吹。”那漂亮的老渣男說著疼,說著難受,可眼睛裏沒有一點波瀾,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疼痛折磨,裏麵有些麻木的冷靜。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不知為何刺痛了方宸的眼睛。他五指的力道微鬆,把頭埋進溫涼的肩窩,從上麵抱住了身體滾燙的病人。“可惡。”他重重地捶著床,嘶吼著、低啞著又說了一聲。“...可惡。”溫涼唇邊的笑漸淡。他慢慢起身,靠著床頭坐,然後攬著年輕哨兵的肩,唿嚕著方宸微濕的發絲。“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狐狸落淚,是獸性的虛偽還是人性的淪喪?”“……”方宸難得沒有跟他互掐,這反倒讓溫涼有點不適應了。“...你不會真哭了吧?不至於。好啦,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溫涼壓低了聲音,帶著悶笑,在方宸耳邊說道,“其實,我是神仙。受再重的傷,也死不了。”“……”見方宸還是沒有反應,溫涼疑惑地扶起他的側臉,卻又被衝上來的野狼咬了一口。“唔...”“謝謝,很好笑。”方宸應景地拇指摸嘴唇,慢條斯理間,已經恢複了平常那副憋著壞水的狐狸臉。“你看,我說實話你又不信。”溫涼倒迴床上,右手懶洋洋地搭在眉心,“唉,小狐狸就是不好伺候。”“講技術進化的時代,談神鬼仙怪是不是有點老土了?”方宸瞥了他一眼,“再說,有長得這麽接地氣的神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