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長鶯和‘7553’的關係不差,或許,這是他現在唯一可以求助的人。方宸在賭,賭一絲逃出生天的可能。長鶯看見那四個字,昏沉呆板的視線竟然微微亮了一下。她緊張地看著依舊困在電梯向上移動的羅宇源,咬了咬幹裂的下唇,怯懦又勇敢地向著左邊丟了個視線,在那些如同蜂巢的甬道裏,用手裏比了個‘四’。不需要多說,方宸一點即透。“多謝。”方宸衝著她慎重點頭,隨即兩側手肘猛地彎曲,砸在為首的兩個男人身上,在人群中靈活地穿行,並不展露出自己的習慣性過肩摔,怕羅宇源看出端倪。“可惡,你們這些廢人!”羅宇源急匆匆地奔下電梯,卻隻看到了那扇微微開啟的暗門,和暗門內兩道隱隱約約的暗影。“誰在那裏?!!”羅宇源不敢置信。那條路早就廢棄了,誰會在裏麵給這個賊開門?難道,有內鬼?!羅宇源還在疑神疑鬼,而那個不速之客已經摸上了門把手。眼看著那人就要逃走,他急得一道銳利的電光甩了過去,重重地砸在那人的背上。羅宇源以為這樣的疼足夠把他打趴下了,可那人僅僅隻是悶哼了一聲,連腳步都沒亂。那人微微側身,高挑的身型隱在暗處,羅宇源看不太清,嘴裏罵罵咧咧地往前擠,卻反被那群僵屍似的工人堵在中央。那不速之客似乎微微笑了一下,一腳飛踹,‘砰’‘砰’‘砰’地幾聲,他腳下的幾個垃圾桶仿佛雪山傾倒一般,裏麵的幹屍一具接著一具地砸了下來。羅宇源被砸得狼狽閃躲,眼看著那人就要完全沒入黑暗,羅宇源終於從人群中擠了出去。“混蛋,給我站住!!”嘶吼沒有讓那人停下腳步。在黑暗甬道中,那可惡的小偷指尖輕閃紫光,反手比了一個中指,隨即一個靈活的閃身,沒入黑暗裏,挑釁地重重甩上了門,用背影耀武揚威。羅宇源氣得鼻子都歪了。他急吼吼地踹開那些幹屍似的人牆,奔到四號門前,狠狠拉開那扇沉重的門,卻隻看到了安靜到死寂的墨色黑暗。他重重地錘了牆壁,狂暴的怒吼聲迴蕩在甬道裏。他隨即打了個緊急的電話。“趙少校,不好了!”“你的聲音,讓我惡心。”羅宇源焦急的表情一僵,話像是被掐在喉嚨裏。他並攏腳尖,身體本能地彎折,隻低下了頭,低低地解釋了突發狀況。“嗯。我聽馮處說了,就是幾個誤打誤撞從食堂進去的哨兵而已。”趙景栩冷漠的聲線響起,“那條路,沒有地圖的人進了也走不出去,死在裏麵是正常的。你就做好你自己的工作,這才是正經事。”羅宇源聽得這話,才安下心來。沒錯。那是死路一條。“趙少校,那...”“掛了。”趙景栩沒什麽多餘的話,羅宇源又被噎了迴去。他的怒氣全攢在肚子裏,他轉頭,用猩紅的眼神掃過那群麵如土色、瑟瑟發抖的勞工。“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都迴去幹活!”大部分人連唿吸都不敢,隻悄無聲息地消失,而羅宇源隨手幾個人留下。兩個男人,用膝蓋給他搭成座椅,又指了一個女人,跪在他麵前,當做踏腳墊。他坐著嫌硌,又指了一個女人,躺在他身下,用胸承接了他的坐姿,極盡侮辱,卻被視作尋常。羅宇源陰狠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瑟瑟發抖的長鶯。“為什麽又偏偏是7553?嗯?今晚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長鶯骨瘦如柴的手臂僵硬地擺動著:“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讓我審審,看你這張嘴是不是誠實。”羅宇源招手喚她過來,二指夾著她的嘴唇,像用蚌殼夾著柔軟的蚌肉。長鶯痛苦地移開視線,不敢反抗,隻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迴答道:“請放過我。我是基地的網絡工程師,他還需要人照顧...”“照顧?你不會是忘了,你的任務是監視和控製吧?難道...”羅宇源若有所指地輕輕揉著長鶯的上唇,在她耳邊殘忍地笑,“我說,你不會想要跟他...”羅宇源戲謔地把自己的食指塞進了她的嘴裏,觸感像是砂紙。長鶯僵在原地,猶如冷水倒灌,血液結冰。羅宇源哈哈大笑,憐憫地揉了揉她的額頭,像是仁慈的父親。他的五指輕輕插進她幹枯的發絲間,而後,兇狠地薅著她的頭發,一路拖到了禁閉室,把她丟了進去。“先關幾天,我再來審你。”在黑暗狹仄的小房間裏,長鶯瘦弱的脊背輕輕顫了顫,隨即跌坐在地上,捂著臉,淚無聲地從指縫中滲了出來,一顆一顆,如同滿天星墜落暗夜。第六十三章 顯影劑方宸在暗黑雜亂的甬道中大步奔跑,在勉力越過幾個彎以後,扶著牆,一口血咳了出來。怕是羅宇源那一擊傷到肺了。他嗆咳著抹掉唇邊的血跡,撫著胸口,跌坐在牆根下,甩下一左一右兩個圓團子,急喘著瞪著他們。“說,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夏旦摸摸臉上的血跡,站得倍兒直。曲文星撓撓腦袋,在黑暗裏欲哭無淚。“不說話,等我動手?”方宸身上已經沒有了半點力氣,連唿吸都很勉強,一句話說得很虛弱,沒什麽威懾力,可曲文星哪兒能抵抗大佬的死亡凝視?他直接嘰裏咕嚕地全招了。包括被溫大佬開解以後高興得胃口大開,在食堂裏點了大餐大快朵頤,停電了以後龜縮在恆溫冷凍庫裏裝死,看著三人進去探險裝瞎,後來跟著溜出去,卻被夏旦攔住。方宸:“然後呢?”曲文星明顯帶著哭腔:“感覺今晚白高興了。”怎麽也逃不出,方哥的世界。方宸:“……”他悶咳兩聲,將視線轉向夏旦,聲音放輕了些,更顯得啞。“你的傷不要緊嗎?溫涼呢?”夏旦打了兩個手勢,又輕輕推推曲文星,白麵饅頭有氣無力地當了翻譯:“她的傷不重。至於溫向導...她說她抓了一個長得很像狗的大哥哥幫著照看了。嗯?抓?你怎麽抓的?”曲文星有點好奇的看著夏旦的小身板,難以想象,這樣嬌小可愛的姑娘竟然會抓人。夏旦‘啊嗚’咬了一口,露出一個小酒窩和一隻小虎牙,擺了個手勢,又看了看方宸,羞澀地笑了笑。曲文星順著夏旦的視線看向方宸,幹幹巴巴地笑:“她,她說,溫向導教她向方哥你學習,一言不合就...咬人。”方宸:“……”看來溫涼傷得不重,嘴還是這麽欠。知道溫涼安全沒事,方宸抿唇笑了。這極淡的笑容看得曲文星雞皮疙瘩狂起,畢竟,他從沒見過方大佬如此溫柔的一麵。莫非剛剛羅宇源那一擊打中了方哥的腦袋?!方宸瞥他一眼,斂起唇邊極淡的笑容,抬起酸軟的手臂,用指節輕敲牆壁和地麵。牆壁發出的聲音很厚實,不像有暗道之類的機巧。他扶著牆,想起身,可渾身關節的痛讓他重新跌迴了地上。這樣的嚐試除了在手肘上多添幾道淤青,沒有任何積極作用。方宸微微仰頭,後腦抵著冰冷的牆壁,右手攥著食指的戒指,悶咳了兩聲。戒指裏的精神波湧似乎迴應了方宸的求助,一股涓涓能量細流從戒指裏慢慢流淌了出來,像是一件溫暖的披風,將方宸輕輕地裹了進去。像是瀕死之時被生生塞了一口氧氣,方宸每個毛孔都在貪婪地吸收著那如細絲一般的能量。隻是,異樣的感覺逐漸湧上心頭。這能量的波動,怎麽和溫涼的...有幾分相似?方宸念頭剛一轉,想要再窺探幾分,可戒指像是枯竭的泉眼,再也生不出一絲能量來。夏旦趕緊蹲下,從小背包裏拿出一瓶營養劑,扶著方宸的背,慢慢地喂他喝下去。一股冰冰涼涼的液體入喉,像是澆滅了他身體裏不息的火,渾身的酸疼還在,但手腳沒那麽軟了。他緩緩睜開眼,輕輕拍了拍小夏旦的肩。“謝謝了。”堪堪恢複了幾分力氣的方宸沒有貿然前進。如果隻有他一個人,他無所謂深涉險境,可身邊多了兩個同行者,他是真的一步都不敢行岔。臉色蒼白的方宸抹了一把額上剛滲出的虛汗,一邊留意著耳邊的動靜,一邊祭出電子映出亮光,觀察著四周的建築結構。麵前的甬道牆壁滲水和裂紋劃痕齊飛,年久失修,但表麵上看還過得去,沒有通往食堂那條路那樣老舊。而它的結構像是一個巨型迷宮,每一個分叉口都有至少三條路,像是故意要把人困在裏麵一樣。方宸擦去掉在眼睫毛上的冷汗,隨手尋了塊尖銳的小石頭。在沒有指南針和向導的情況下,他隻能依靠最原始的方法辨認方向。“方哥,我來。”曲文星狗腿地接過方宸手裏的小石頭,剛要在牆上刻下標記,卻發現牆壁上已經有了許多交疊的劃痕。曲饅頭蹭蹭地跑了過去,驚唿道:“方哥,你看!”方宸眉頭微蹙。初看以為隻是天然形成的裂紋,可靠近了看,才看清那些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都是人刻下的標記。“...這裏,到底困死了多少人?”曲文星揉著下頜,湊近了瞅那些歪歪扭扭的刻字,幾乎像壁虎一樣趴在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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