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時分,李承平和黃立頂著火辣辣的太陽,懷裏揣著文書,往縣衙而去。


    之所以挑這麽個時辰,是因為李承平知道這些個縣官的尿性。


    一縣之地的土皇帝,沒有外人挾製,知縣可謂是我行我素。


    不過,並不是所有知縣都是如此,也是有不少勤政愛民的官員,隻是李承平與這位胡知縣在鹿鳴宴上一番接觸下來後,覺得這位隻能是前者。


    胡知縣確實是臨近中午才上值,但架不住他住的近啊!


    除了京官外,出京任職的官吏都得住在朝廷的官署之中,嚴禁購置私宅。


    隻限製地方主官,其餘官吏不限,原因很簡單,除了縣令以及其所帶來的幕僚師爺外,例如主簿及其以下官吏多是當地人。


    六房的循吏更是被地方縉紳牢牢把控,這也是新任知縣來到這麽個盤根錯節的地方,遲遲無法作為的原因。


    錢主薄便是藍田人,由宋家為首的幾家鄉紳集體推上來的。


    正因如此,錢主薄需要宋家的支持,宋江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推這個舅舅下馬的症結所在。


    站在這個位置,便由不得個人的想法如何,若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宋江是無法違背家族眾多族人和其他幾家想法的。


    錢主薄見胡知縣過來,趕忙遞上茶水,摸清了胡知縣上值的規律,把握這點小事簡直易如反掌。


    跟在胡知縣身後的於師爺無語的翻了個白眼,現在都有點分不清誰是狗腿子了。


    端起溫度適宜的茶水漱漱口,胡知縣慵懶的倚靠在主座上。


    “今個可有大案,若無要緊事,便將桌案移到後堂,本官要寫公文。”


    錢主薄聽到此話,心裏嘀咕,誰還不知道您,公務全部交由手底下的幕僚,成天躺在後堂看雜書。


    不過,他隻敢在心中叨叨,當即彎下腰小心道:“大人,現下倒是有件要緊事等著您處理。”


    胡知縣有些不耐煩,“官府自有規矩,衙役那裏的勘察走了嗎。”


    古代的衙役可以說是牛馬中的牛馬,他們的工作包括但不限於,文書處理負責縣衙中的文書處理,如起草文件、記錄會議內容等。


    司法輔助,如抓捕罪犯,押解犯人:後勤保障,如采購物品、管理倉庫;維持秩序,如巡邏、站崗等。


    衙役收入不高,地位還低,可不就純純社會底層人。


    要說這衙役的種類還不少,有皂隸、快手、民壯、獄卒、門子、馬快這些常見類型。


    但別看種類多,但他們人少啊!


    而且衙役是不領朝廷俸祿的,一切收入全看知縣大人能給多少,所以每次新任知縣一上任,所給的月錢都不同,為了省錢,有的縣衙更是隻招十來個衙役使喚。


    為什麽說他們是牛馬,是個人都不能一天之內兼顧這麽不止四項工作。


    可偏偏還有不少人想把孩子送進衙門當衙役,因為基本上是鐵飯碗,飯管飽還有工錢拿。


    在這個時代能找一個管飽飯的活,已經很好了,更何況還有月錢拿。


    而且縣衙的循吏為了自己方便,還會交新來的衙役識字,就是為了他們處理公文方便。


    藍田縣就是這麽個情況,胡知縣為了省錢,到任後裁撤了不少衙役。


    正因為人少,幹的活多,所以大白天除了看門子的一個,衙門裏看不見一個人。


    各班房值守的循吏可沒有應聲的想法。


    果不其然,胡知縣說了半天,愣時沒有一個衙役過來說明情況,徒留錢主薄頭冒細汗。


    胡知縣見沒衙役前來應答,更加不耐煩,“一切等勘察後再說。”


    衙門辦案自有程序,首先便是受害者報案,再就是衙門派人勘察現場。


    緊接著傳喚並審訊嫌疑人,再由證人證言出麵。


    隨後就是證據審查了,一旦證據確鑿,最後便是由知縣判決,將始末記錄在案宗之上。


    蓋上官印,案件便完事了。


    錢主薄就是這個想法,他私下見過李曦,這丫頭難纏的很。


    為了將宋江不育的消息壓下去,他隻能冒著得罪李承平的風險,趕緊把案子敲定。


    以此拿捏住李承平,讓李曦不再開口說起此事。


    他其實還有一點很是疑惑,從宋江報案,到李曦入獄,所有過程他都被蒙在鼓裏。


    直到宋江來找他訴苦,而且此事傳播的速度極其之快,不說街頭的娃娃,反正是在藍田各縉紳間是傳遍了。


    可眼下這些事都可以往後放放,當務之急是讓李曦別亂說,後麵才是等這件事的風聲過去。


    見自己安排的衙役遲遲沒到位,錢主薄隻能支支吾吾自己開口道:“是下官的外甥家造了賊。”


    伏著桌案,胡知縣腦袋枕著胳膊,側看錢主薄。


    “我就知道此事與你有關。”


    聽著胡知縣溫和的聲音,錢主薄頭上的虛汗冒的更多。


    胡知縣盡管有些懶政怠政,但他人可不糊塗。


    錢主薄這麽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平常總找些東西來奉承自己的這麽一個人,今日很是主動的說起一樁案件,怎麽都讓人感覺不對。


    “到底是何事呀!”


    “宋府請來的大夫,偷拿了其府上珍貴的字畫,人贓俱獲。”


    錢主簿將案件經過大致吐出。


    “這宋江是你外甥吧!怪不得。”


    胡知縣輕笑,不屑錢主薄的行為,多半是那大夫看見了什麽,或是招惹了誰,才遭了如此陷害。


    不過,胡知縣還是應下了此事。


    甭管這案犯幹了什麽,正好他來藍田已經一年有餘,一直不知道如何開展自己的政策。


    錢主薄送了個把柄在他手上,他何樂而不為呢。


    可當胡知縣聽到剩下的話,越發覺得此事不簡單。


    隻聽錢主薄說道:“案犯李曦已經收押入獄,隻等大人提審。”


    李曦?女子?


    胡知縣神色愈冷,麵色怪異,這案子肯定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亦如剛才那般隨意,胡知縣打發錢主薄下去提審案犯,轉頭看向於師爺。


    招手道:“我看那女子身份不簡單,你去查查,盡快。”


    於師爺點點頭,恭敬的退了下去。


    師爺可不是本地的,他拿的俸祿全是胡知縣給的。


    他可是知道知縣大人的想法,這一年陪胡知縣裝的都有些累了。


    城外數鎮抗稅一事,知縣可是早就想解決了,今日或許是個機會。


    錢主薄還不知,他自認為一切盡在掌握,其實他什麽事都沒玩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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