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醉了。”


    李承平抬頭看了看天,雨水紛飛。


    大暑大雨,百日見霜。


    看來今年的冬天會冷的很早,李承平裹緊單衣,貢院之內最忌風寒。


    在貢院的第四天早晨,下起雨來當真是讓考生們失色。


    李承平使了銀錢,請巡視的兵士幫忙加固下油布,這還是他剛進來時釘好。


    記憶裏油布固定的很緊,但李承平不敢賭,一旦雨水飄進來侵濕了考卷,沒沾染上寫好的字也就罷了,但凡侵染了墨跡,怕是隻能躲號舍裏哭。


    第二場不結束,考生是出不去的。


    同屬一列考棚的考生,見李承平使銀子請兵士幫忙,一個個的有樣學樣。


    哪怕是平時把銀錢看的非常之重的考生都不例外,科考之事容不得絲毫馬虎。


    解決了可能麵臨的風險,李承平不再想東想西,他已經盡最大努力,若是這樣都無法擋住雨水,那就隻能說他倒黴。


    第二場考的是雜文、詩賦、申論。


    前兩種好理解,申論就有些不常見,這種題目也算是鄉試與院試一個比較大的區別。


    申論也稱“對策”,公文寫作的一種,舉人就有了做官資格,會寫公文是基操。


    鄉試考察不會太難,主要是看看考生的文字表達能力、政治見識和對策建議。


    甭說古代,便是現代,這也是公務員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與大學寫的論文不同,撰寫的文件,如報告、通知、函件等。


    這些文件不僅需要準確地傳遞信息,還要符合相應的格式和規範,以確保文件的正式性和可讀性。


    詞不達意是撰寫公文最容易出現的問題之一,好在李承平是專業的,格式化公文是每一個考生進來前必練。


    寫申論算是李承平第二場遇到的最難題目,他根據試題,寫出了迄今為止他看來最優秀的一篇還算完整的官僚文書。


    抄錄題板上的題目時,李承平再三確定沒有看漏,說明主考官是刻意沒有說明應寫的類型。


    因此,李承平隻能皺眉寫完奏疏、表章、詔命、誥書等所有類型的公文形製。


    攤了攤手,李承平現在是真想把主考官給拉出來打一頓,申論實在是太耗心神。


    公文寫作在曆朝曆代都占據很重要的地位,寫申論還與策論不同,大乾科考多有改動,僵硬化的申論寫法,往往沒有活泛的策論好寫。


    率先將申論搞定,李承平可算是輕鬆許多,剩下來的試題就好解決很多。


    聽著此起彼伏的咳嗽聲,李承平艱難的寫上最後一個字。


    雨已經停了,但一場夏雨還是影響了不少考生,不一定是風吹的,也可能是夜晚睡覺著涼所致。


    穩了下心神,李承平不由的關心起黃立來,一場雨,大概是能將他隔壁那位拉褲兜子的氣味蓋掉不少,可黃立被折騰一番,身體應該是吃不消的。


    心中是這般想的,李承平愈發擔心黃立的狀況,二人說不準以後不隻是同窗關係。


    “交卷。”


    聽到李承平的聲音,皺眉沉思的考生都沒有抬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節奏,不會因為李承平的交卷而顯得慌亂。


    又是他,監試官朝李承平走來,他手中拎著一大串鑰匙。


    貢院落鎖是必然的,號舍在考試期間也落鎖同樣是規矩使然,待在號舍中想幹啥都成,就是甭想出來。


    提前得以交卷,李承平再次獲得了去小廣場放風的機會。


    “確認無誤?”監試官翻動一下,招唿文吏過來收卷子,這是答卷經手的第一人。


    隨後考卷要送到彌封所,進行彌封。


    最最要緊的是彌封後還不算完,答卷還需由專人謄抄成朱卷。


    這是防止舞弊的一道道程序,既然需要由人謄抄成朱卷,還要求考生苦練書法原因是在於,主考官定名次時要看。


    一旦字寫的不好,輕則落後名次,重則直接黜落考卷。


    所以不能因為考官第一眼看的不是自己的字,就可以不好好寫,事後盤點是科考的精髓。


    李承平點點頭,等了會兒被放了出來。


    沒耽擱,李承平出來後,徑直找兵士買了些幹淨清水和柴薪,燒起開水來。


    開水能治病,這是刻在華夏人骨子裏的。


    擔心黃立他們身體有礙,李承平特地燒開水等他們出來。


    左等右等,劉孖然和柳安都完完整整出來,遲遲不見黃立身影,直到第二場結束的鑼鼓聲敲響,李承平的心才算是真正沉下來。


    ......


    “問過了,在後院。”柳安低著頭,語氣帶著可惜。


    深吸一口氣,李承平惋惜道:“再等三年,人生又有幾個三年。”


    “咱們還是釋懷些,貢院之內難免的事。”劉孖然道。


    看了眼柳安二人,李承平隻得苦笑的點點頭。


    盡管李承平已經提前預料到黃立身體會出問題,但沒想到會這麽突然,毫無征兆的被抬到了後院。


    本就因為臭味影響,黃立沒吃什麽東西,再加上一場夏雨,染上了風寒,饑寒交迫下直接就病倒了。


    後院有藥局的大夫在,可李承平仍有些不大放心,倒不是懷疑大夫的醫術,而是害怕藥物不夠。


    單單是第四天傍晚,病倒被抬走的考生,僅李承平看到的就不下四人。


    多想無益,馬上要進號舍,聽最後劉孖然打聽說,黃立是堅持考完第二場後,才被抬去的後院,不知道他能不能堅持到第三場考完。


    第三場是策問,經義,問的都是些司空見慣的題目,沒有那種奇、少、難的題。


    落下最後一字,李承平看著晴空萬裏的天際,心中緊繃的弦鬆了下來。


    交了卷,永興三十五年陝西鄉試,終於落幕。


    九天六夜,鐵打的人都要被玩壞了。


    李承平腿軟的像隻軟腳蝦,扶著牆往龍門處挪著腳步,短短二百米的距離,硬是被他走出了萬裏長征的趕腳。


    本來還有些尷尬臉紅,可抬眼一看,大家都是如此,李承平便大大方方的,呃,軟著腳出去。


    龍門外麵,透著木柵欄,李承平能夠清楚的看見老爹,李振良興奮衝他搖著手。隻聽門口有兵士大喝,道:“開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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