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蛋老爹最終還是沒扛過去,撒手人寰了。


    即便如此,忍著心中悲痛,牛蛋仍舊心存感激,追著要報答李承平。


    覺得牛蛋有孝心,哪怕他先前是有一定的錯誤行為,李承平還是將他收下。


    可打牛蛋來家裏的第一天,李承平就覺得自己想太多,這家夥不是來報恩的,完全就是來蹭飯的。


    醬菜配饅頭,這是李承平來西安路上的夥食,想著來西安不過一日,沒有帶太多,供他和牛蛋兩個人吃就成。


    五個饅頭,兩竹筒水大概是夠的,哪曾想,路上晌午剛過,牛蛋得到李承平允許後,抓起一個饅頭就啃,李承平當時還覺得這孩子壯實、能吃,是個有福氣的,但沒一會兒就發現了不對勁。


    一連三個饅頭都沒讓他打住嘴,或許是有點幹,扯開竹筒塞子,灌了一口水,很快就把剩下兩個饅頭給橫掃。


    嗬,真是一點不留呀!


    強忍著打人的衝動,李承平別過頭不理會牛蛋沒吃飽的小表情,獨自挨著餓。


    進城趕上坊間夜市,牛蛋再次吃了三碗素麵外加六個大肉包子才算滿足。


    李承平當時看的嘴角直抽抽,合著這小子不是來報恩的,是來打土豪。


    念及牛蛋喪父,李承平沒有說其他,好在這小子雖然能吃,但勝在有眼力見,不然說不準李承平真把他打發迴去種地。


    “是老爺。”


    牛蛋應了一聲,當即便要出門。


    走到門口卻沒了動靜,牛蛋撓撓頭,不好意思道:“老爺,他們幾個家在哪裏呀!還有我中午在哪裏吃飯,到時候在那裏找你呀!”


    李承平趕忙打住他的話,再問天就黑了。


    在村學好歹進學過幾年,李承平把他接下來要幹的事宜全部寫下,就放心的讓他找秦其遠幫忙。


    他還要去見師父,牛蛋和秦其遠忙完前,都會在書院等他,至於吃飯問題。


    把牛蛋拉到近前,李承平嘿嘿道:“就找咱們進門時,那個穿的極其騷包的那個,想吃啥給他說,狠狠地宰他一頓。”


    李承平心道,我可是免費給秦其遠寫計劃表,合該他幫忙養養孩子。


    牛蛋才十四歲,正是能吃的年紀,俗話說得好,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先前沒經曆過,現在可算是讓李承平見識到。


    正月不說天寒地凍,但也差不多。


    院子裏一地落葉,搭配上枯黃的土地,倒別有一番雅致。


    趙琳可不傻,這麽冷得天,即便知道便宜徒弟過來,也不會專門在寒風肆虐的院中枯坐。


    提著餘氏做的幾壇醬菜,李承平一進來就開始唿喊。


    “師父,師父。”


    隻聽“吱呀”一聲,窗戶被猛地打開。


    “我還沒死呢!叫魂啊!”


    “嘿嘿。”李承平嬉皮笑臉的湊到窗邊,“這不是怕您不在。”


    趙琳懶得理他,招手讓他進去,嘴硬道:“快些進來,風都灌進屋裏來了。”


    屋內放了好幾盆炭火,屋內沒有地龍,但有著書院充足的木炭供應,倒是不冷。


    推門進去,李承平嘟囔著,“開點窗對身體好。”


    “廢話那麽多,用你講。”趙琳閉著眼睛,從桌旁扯來一床薄被。


    “還是師父好。”


    瞅見薄被,李承平放下醬菜,順勢坐到趙琳旁邊。


    用腳挪來一盆炭火放在身前,把薄被蓋在上麵。


    炭火並不是指正在燃燒的木炭,而是將未燃盡的木炭塞入炭盆用土蓋住,上麵使用竹子編造的筐匝起來。


    什麽暖和,還沒有煙塵,算是古代人在屋內取暖的一種方式。


    在有暖氣和空調的生活中,現代大概隻有部分農村地區才會繼續使用。


    “最近在忙活什麽?”


    李承平不客氣的翻出趙琳放在桌案上的好茶,倒出幾片,從炭爐取來滾燙的熱水,給自己和師父一人倒一杯。


    趙琳沒說啥,陳茶而已,每年不少人會送新茶過來,多到喝不完,這幾年被這臭小子搜了不少走。


    “還不是那些小玩意,得有個周期,日複一日堅持。”


    果然,男人都要有自己的事業,全身心投入才不會想太多。


    “好茶。”李承平放下茶盞,裏麵的茶水他已經趁熱一飲而盡。


    趙琳道:“是個茶你都說是好茶,品不出來就別咧嘴。”


    “別打擊我呀!師父你是知道的,我自幼家貧,難以品茶,每來探望都欽心於...”


    “行了,別巴巴。”趙琳嫌棄的打斷李承平,幹脆道:“不直接迴府學讀書,來書院作甚?”


    見趙琳不像是知道楊盛父子之事,李承平說起早些時辰在迎賓樓的事。


    說完,李承平是靜坐等著師父發話,趙琳閉上眼睛,手上摸索著什麽。


    “喏。”李承平把茶盞推過去,趙琳喝了一口。


    “楊盛湖廣人,在陝西才來不過數年,權勢不重。”趙琳想了想說道。


    李承平微微皺眉,“那我豈不是不該答應他。”


    “你有的選擇嗎!”


    對啊!李承平苦笑,自己沒得選擇,一個四品大員找到自己幫一個作保的小忙,完全沒有拒絕的機會。


    瞧見李承平錯會了自己的意思,趙琳有點被氣笑,道:“笨蛋,你有選擇的,有為師在諒他楊盛不敢為難你。”


    一句笨蛋,讓李承平驟然間迴憶起第一次來書院的情景,當時師父就是這麽喚他的。


    瞧著師父早已不再挺拔的身軀,李承平嘴唇顫抖,不知道說些什麽。


    “別傷感了。”趙琳難得露出慈祥的笑容,“下次不願做,就不做,有我在,我倒是看看,整個陝西還有沒有人敢強加事情在你身上。”


    趙琳走得就是科道言官的路子,哪怕致仕,都有著上奏疏的權力,影響力驚人。


    “科考一途最懼怕有汙點,一旦與舞弊扯上關係,一輩子都解釋不清。”


    確實如此,科甲正道出身才會在出任為官時,得到別人尊敬認可,這是入仕後先天上的優勢。


    若是與舞弊有牽連,不說前途盡毀,怕是也會被人貼上標簽,難有作為。


    須知,記下從前話,到老不挨罵。


    趙琳說的話不說是至理名言,但道理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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