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剛停穩,門口的守衛便上前詢問來意。


    看到是江吟,守衛這才施禮恭敬道:“江小娘子。”


    茶馬司主要之一就是要跟茶商打交道,蒙山占兩峰的江氏,他們自是知道的。更知道眼下的江氏,由這位江小娘子做主。


    雖然現在隻是一介孤女,但該有的尊重,他們還是得給。


    江吟迴了一禮道:“茶監可在?勞煩兩位官人通報一聲,江氏江吟前來拜訪。”


    按理來說,她應該先遞拜貼。但決定做的倉促,便隻能貿然來訪了。


    守衛連忙道:“江小娘子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通報。”


    不消片刻,守衛便出來將江吟和江二娘迎了進去。至於謝道允,則是斜躺在馬車上並不露麵。


    江二娘心裏罵罵咧咧,直道謝道允是個小娘子,羞於見人。


    江吟倒是知道謝道允為何不進來,隻是,她誰也沒說。


    守衛將他們引到大堂便退了下去,茶監嚴理看到人進來,起身迎了上來。


    江吟和江二娘施禮道:“江氏江吟、江二娘見過嚴茶監。”


    茶監嚴理是官家從東京派遣過來的,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為人正直、清廉,是個難得的好官。


    隻要正直,江吟便不怕。


    嚴理笑嗬嗬道:“二位娘子有禮,快快請坐。”


    他們有事相商,丫鬟上了茶便退出去關了門。


    嚴理瞧著江吟道:“江小娘子家的事兒我已聽說,請節哀,萬事還得往前看。江氏兩峰茶山關係重大,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來茶馬司尋我。”


    茶山不僅關係到這些茶商世家、關係到他的官場生涯,更是關係到整個大宋的發展。


    所以,隻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他能幫則幫。


    江吟起身再次施了一禮道:“江吟謝過嚴茶監。不瞞您說,小女子此次過來,便是有事相求。”


    她沒有賣關子,而是繼續接著道:“我江氏兩峰半山腰的土壤和茶樹被人下了毒,前幾日開始,茶樹變得枯黃。那些中毒的茶樹,今年怕是產茶無望。


    不僅如此,那些茶樹大概是保不住了。待今年的茶收了以後,我們會移栽新的茶樹苗進去。”


    她一口氣把現在麵臨的問題說給嚴理聽,但她心裏明白,茶山上的事兒,這位茶監應該是清楚的。


    嚴理眉頭微蹙道:“江小娘子可知道是什麽毒,什麽人做的?今年官家要求全部蒙山茶盡榷入官。


    按往常茶山的產量算,若是那部分中毒的茶樹無法產茶,這茶葉,你江氏如何交?”


    這就是官,隻要涉及到自身崗位的利益或是國家大事,首先考慮的都不是你的難處。


    隻要是官家下發的任務,不管你怎麽完成,總歸隻要能完成就行。


    江吟心下一沉,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麵露苦笑道:“不瞞您說,我正為這事兒發愁呢。而且,我爹娘的死,怕都跟這場針對江氏的陰謀有關。


    我一介孤女撐起江氏已是艱難,從府城過來到現在,已遭遇過三次刺殺。”


    說到這裏,她眼眶微紅,直接跪在嚴理跟前道:“嚴茶監,求您救救江氏!”


    江二娘也跟著朝嚴理下跪道:“求您救救江氏。”


    嚴理眉心微跳,連忙避開,上前虛扶兩人道:“二位不必如此大禮,我說過,有我茶馬司能做的,定會幫忙。”


    他說完頓了頓,麵露為難道:“但是,蒙山茶盡榷入官這事兒,是官家親自下的命令,恕我無能為力。”


    他說完忍不住瞧了江二娘一眼,他可不敢讓這位跪他。若是她家那位夫婿知道,怕會找他的麻煩。


    其他事兒他還能幫忙,但缺茶葉這事兒,他的確無從下手。


    迴過神來,他們各自迴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江吟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淚珠,這才誠懇道:“茶監放心,茶的事兒我會盡量想辦法去解決。可我除了擔心人身安全外,還擔心之後還有人使壞,去破壞其他的茶樹。


    如今這點損失都不一定能全部補上,更不用說再來些。另外,此次迴雅州我才知道,原來那些土壤裏的毒,是梫樹粉和濃鹽水造成的。


    不說濃鹽水得要用到大量的鹽,就說梫樹粉能破壞草木這事兒,便極少有人知曉。


    聽聞蒙山其他三家共用的樹大夫姓齊,巧合的是,知道這事兒的人之一那位大夫,同樣也姓齊。但那位大夫現如今人在關中,想來不會是他。”


    江吟一口氣說了很多,好讓嚴理心裏有個底,也能幫她參考參考現在應該怎麽辦。


    鹽這事兒嚴理不管也管不了,但李戟要管。販賣私鹽乃是大罪,就衝這一點,李戟都會順藤摸瓜去調查。


    把心底這些事兒吐完,她莫名有種卸下了負擔的感覺。這事兒,終於不是她一個人兜底了。


    嚴理神色凝重,沉默了良久,這才眼神幽深的看著江吟道:“江小娘子可有什麽打算?”


    這事兒不是現在才發生的,但江吟選擇現在才來找他,估摸著是有自己的想法。


    江吟歎了口氣道:“我現在的想法是先把剩下的茶樹保住,再試著去解毒。解完毒,之後才好移植新的茶樹。


    若是僥幸把枯黃的茶樹救活,自是能保住明年的新茶。若是不能,待采茶時,還是得先把新茶采了再說。


    至於缺的那些,且容我先想想其他的辦法。”


    黑茶還好說,但那種新的茶她還沒查出是從何而來,現在還不能貿然給嚴理說。


    若是她知道新茶產自哪兒,有多少產量,價格幾許,便能評估用這茶代替部分蒙山茶的可能性。


    嚴理眯眼道:“江小娘子沒想過要查出真兇?”


    這麽大的損失,他不相信江吟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要知道,江氏的前家主江吟的娘親,那可是手段淩厲之人。


    她的女兒,不該懦弱。若是懦弱,那他該考慮其他的法子。


    聽到這兒,江吟坐直身子認真道:“想,當然想,我做夢都想抓到兇手替爹娘報仇。可茶監也知道現在江氏麵臨的局麵,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動不了任何人,甚至連取證都是極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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