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夫的話就像一瓢潑進熱油鍋中的冷水,不需要有任何發酵緩衝的過程,瞬間炸鍋!


    “怎麽迴事?沈老爺的這個小妾,不是因為遭秦夫人暗算,喝了墮胎藥才導致流產的嗎,這大夫怎麽又說她半個月前就小產了?”


    “是啊,你看她裙子上麵還有血跡呢,臉色也蒼白的厲害,一副很痛苦虛弱的樣子。”


    “她懷的該不會是雙胎吧,半個月前不小心流掉一個不自知,今日她喝了墮胎藥,又把剩下的那一個也流掉了?”


    “兩個孩子,一個都沒能保住,果然是紅顏薄命啊,太可憐了,嘖嘖。”


    男賓客們望著麵色雪白的柳芙蓉,一個個不由得心生憐惜,女賓客聽見這話,險些要被他們的無腦氣笑了,恨不能揪住他們的耳朵大罵一句蠢貨。


    看吧,這就是男人,視覺動物!


    人家大夫都把話說的這麽明白了,可就因為那位柳姨娘生得美貌,這些男人們就都把腦子踩腳底下去,不願意麵對現實,隻一味地維護那害人的小賤人!


    一位穿著華麗的長眼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掃了那些眼中隻看得見美色,卻看不見真相的男賓客們一眼:“諸位老爺今日出門,怎麽隻帶眼睛,不帶腦子啊?”


    她說完,發出一聲輕笑,充滿了對諸位老爺們的嘲諷。


    再想想她那句“出門隻帶眼睛不帶腦子”,諸位老爺們的麵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


    有人冷沉著聲音問她:“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哼。”長眼夫人“哼”了一聲,抬手指向還依偎在沈崇德懷裏,一張俏臉雪白無血色的柳芙蓉,她陡然拔高聲音,厲聲道:


    “半個月前就流掉的胎兒,沈家這位柳姨娘現在才拎出來說,還一口一個說是喝了秦夫人下的墮胎藥才導致自己小產,這分明就是一出典型的無中構陷,栽贓嫁禍的戲碼!”


    “可笑你們這些男人,被她的美貌所惑,竟然連這麽簡單的陷害手段都看不出來,我說你們出門隻帶眼睛不帶腦子,敢問諸位老爺,我哪一句話說錯了?”


    長眼夫人言辭犀利。


    一眾老爺們被懟得無言以對。


    秦九娘目睹全過程,忍不住在心裏麵默默為長眼夫人叫好,同時也不由得感激對方。


    畢竟,從事情發生,到現在為止,長眼夫人還是第一個站出來為她發聲的人。


    她不由得又多看了那位長眼夫人幾眼,將對方的音容記在腦海中,並讓小福寶將對方的資料整理出來,等空下來再看。


    她秦九娘向來恩怨分明,長眼夫人為她鳴不平,她自會記在心中,日後找機會報答。


    至於沈崇德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秦九娘掀起眼簾,瞥向沈崇德,後者從許大夫說出柳芙蓉的孩子半個月前就流掉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便開始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柳芙蓉收買的大夫反水了!


    他想借著那個孩子把秦九娘打入地獄的計劃要落空了!!


    他的第一個孩子白死了,毫無價值!!!


    ……是誰?到底是誰從中搞破壞?!


    沈崇德的大腦就跟吃足了勁兒的馬達一般,在狂風暴雨中飛速運轉,冷不防和秦九娘的視線對上。


    那目光是他不曾見過的冷淡和疏離,還透著股子譏諷。


    明明四周喧囂紛雜,可她站在這喧囂紛雜中,神情卻無半點波瀾,就好像這份喧囂紛雜與她無關一般。


    又或者這份喧囂紛雜就是她一手主導的,所以風波驟起時,眾人皆亂,唯她清醒!


    沈崇德腦中的馬達停下,瞳孔驀地一縮。


    難道是她策反了許大夫?


    不不不,這絕不可能!


    秦九娘的所有智商都用在了經商上麵。


    對他更是愛到了骨子裏麵,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怎麽可能會懷疑他和柳芙蓉要聯手害她,並且提前做足準備,張開籠子,就等著他和柳芙蓉往裏麵鑽!


    那女人在關於他的事情上,就是一個十足十的蠢貨,根本不具備這份清醒!


    仿佛是為了印證沈崇德的判斷似的,等他從巨大的震驚中收迴思緒,再望向秦九娘,就見她撫著胸口,如斯重負地鬆了口氣,神情中都是終於洗清冤屈的興奮。


    可見她事先並不知情,並且非常害怕被冤枉。


    果不其然,就聽秦九娘急切地對他說道:“老爺,您都聽見了吧,我沒有害柳姨娘,柳姨娘的孩子早就沒了,她在冤枉我!”


    “老爺,你我夫妻三載,再沒有人比我更盼著你好,我怎麽可能舍得害你的骨血啊。”


    秦九娘凝望著沈崇德,眼圈泛紅,目光深情,言語中全是生怕被他厭棄的惶恐和不安。


    她這模樣,將沈崇德心中最後的那絲懷疑徹底擊碎了。


    沒變,秦九娘還是那個秦九娘,愛他如命,視他為唯一,不管他怎樣對她,她的眼裏心裏,始終都隻有他一人!


    意識到這一點,沈崇德竟然暗暗鬆了口氣,他的女人,他可以棄之如敝屣,但是他絕不允許對方對他起二心!


    可惜了,今天怕是沒辦法將秦九娘這個黃臉婆打入地獄了。


    想到自己苦心籌劃的計謀落空了,沈崇德又煩躁地蹙起眉心。


    他正思索怎樣保住柳芙蓉這把刀,留著下次再用,柳芙蓉卻先尖聲大叫起來。


    “這不可能!我的孩子好好的在我身上,我方才還能感覺到他的心跳,怎麽可能半個月就流掉了!”


    柳芙蓉一邊說,一邊從沈崇德的懷裏麵掙紮出來,踉踉蹌蹌地奔到許大夫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許大夫,你是不是弄錯了?你再幫我看看,你仔細的再幫我看看!我求求你了!這可是關乎性命的大事!”


    “性命”二字,柳芙蓉加重了語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往外吐。


    與此同時,她刻意加重力道,手指恨不能在許大夫的胳膊上戳出幾個血窟窿。


    一雙眼睛更是銳利而兇惡地盯著許大夫。


    許大夫又豈會聽不出她話音中暗含的威脅,可跟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相比,他自己的性命實在輕了點兒。


    何況,隻要他老實配合,誠懇認錯,頂多也就是壞了名聲而已。


    可他若繼續幫著這位柳姨娘做惡害人……


    許大夫迴想起被關三天小黑屋的經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甩開柳芙蓉,搖頭道:“柳姨娘,迴頭是岸吧,別再害人了。”


    一邊說,一邊打開自己的藥箱,從裏麵拿出一個小包袱打開,捧給沈崇德看。


    “沈老爺請看,這些都是柳姨娘當初收買我的金銀細軟。”


    “半個月前,您府中的柳姨娘小產後,找到我,將這些金銀細軟塞給我,讓我幫她隱瞞住小產一事,又讓我幫她在今日的宴席上,將這個黑鍋甩給秦夫人。”


    “我心說這不是昧著良心害人嗎,死後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啊。”


    “我當時就要拒絕的,可我轉念一想,如果我拒絕的話,那柳姨娘肯定還會去找別的大夫啊,到時候秦夫人還是要被她害死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不忍看到秦夫人無辜蒙受這等冤屈,於是我就假意答應了柳姨娘,收下了她給我的這些金銀細軟。”


    許大夫侃侃而談,一輩子的機智和才能全用在了今天。


    說完後,他還故作悲天憫人的歎息一聲,然後搖著頭退到人群中,儼然就是一副“該說的我都說了,此事與我無關”的架勢。


    秦九娘雖早知結果,但卻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她望著許大夫,不由得一陣愕然。


    上一世她就覺得這許大夫老奸巨猾的很,因此這一世,她一迴來,立馬便讓人收集了不少對方的把柄,包括對方低價收購藥材,然後高價賣出,並且以次充好等等。


    其中還有一個他兒子在外麵包養外室的把柄。


    他兒子來年就要參見秋闈了,本朝科舉有規定,品行不端者,嚴謹參加科舉。


    正是因為她手裏麵握著這些把柄在,許大夫怕了,所以這一世他才沒有為柳芙蓉所用。


    不曾想,老東西不但背叛了柳芙蓉,連抽身都抽得幹淨又漂亮。


    要知道,就衝對方剛才說的那些話,此次事件,不但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甚至還能給他掙來一個“剛正不阿”的美譽。


    而他唯一的損失,就隻是損失了一小包的金銀細軟而已。


    如此漂亮的抽身手段,秦九娘不得不佩服。


    而沈崇德則望著地上那個裝滿了金銀細軟的小包袱,麵色徹底黑沉下來。


    有許大夫這個人證,再加上這一包袱的金銀細軟,他想保柳芙蓉都難,一個“蓄意栽贓陷害”的罪名,柳芙蓉怕是逃不掉了。


    另一邊,柳芙蓉徹底傻眼了,整個人都被這巨大的轉折震驚住,做夢一般不敢相信,許大夫不但背叛了她,而且還親手將她推進了深淵中!


    要知道,她故意栽贓陷害秦九娘的罪名一旦做實,她這一輩子就完蛋了!


    她隻是一個妾室,這樣陷害正妻,秦九娘豈能饒了她?輕者將她賣去醃臢之地,重之直接將她送進監牢!


    一想到那個後果,柳芙蓉整個人直哆嗦,眼睛直翻,眼看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


    可惜,秦九娘壓根不給她機會。


    柳芙蓉眼睛才往上翻了一半,秦九娘便接過杏兒遞過來的茶盞,徑直朝她臉上潑去。


    茶盞裏麵裝的可不是什麽茶水,是冰雪融化後的冰水。


    特意為柳芙蓉準備的,就是為了防止對方暈厥。


    以沈崇德那尿性,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兒後,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地將事情壓下去,壓到後宅關起門來處理。


    到時候家門一關,怎麽處理,還不是他這個一家之主說了算?


    沈崇德確實打著這樣的算盤。


    他想得是,他先將事情壓下來,然後關起家門來,說一些好話,好好的哄一哄秦九娘。


    依照秦九娘對他的心意,隻要他多說一些她愛聽的好話,這事就能過去了。


    頂多也就把柳芙蓉禁足一段時間。


    比起直接將柳芙蓉發落,禁足要好太多了。


    因此,他正要示意柳芙蓉先裝暈躲過眼下這一關。


    誰知他還沒開口呢,秦九娘卻搶在他開口之前,先潑了柳芙蓉一頭一臉的水。


    數九寒天,嗬氣成冰,滿滿一杯的冰水潑在臉上,寒意直擊天靈蓋,柳芙蓉就是想裝暈都裝不成。


    她白著臉,死死地瞪著秦九娘,眼中全是怨毒和不甘。


    就這樣敗了嗎?


    就這樣認命嗎?


    不,絕不!


    柳芙蓉飛速想著應對之策,驀地,她想到什麽,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沈崇德的手腕,急道:


    “老爺,我是冤枉的,我沒有害夫人,是那位許大夫和夫人聯合起來害我,我不服,我要報官!”


    她盯著沈崇德的眼睛,加重語氣重複道:“老爺,我要報官!”


    老爺也不喜歡秦九娘這個黃臉婆,她能感覺得出來。


    雖然宴席上陷害秦九娘的計謀落空了,但是還有一個法子可以補救,她就不信老爺不動心!


    沈崇德確實動心了,柳芙蓉說第一遍時他就動心了,待說到第二遍,他已然做出了決定。


    機遇險中求!


    何況這份機遇還於他有利,站在他這一邊,他沒道理不抓住!


    想到這,沈崇德立刻扭頭望向秦九娘,沉聲道:“茲事體大,不能單憑許大夫的一人之言便做定論,還望九娘你能夠理解。”


    說完這話,他也不顧秦九娘作何反應,立馬揚聲吩咐道:“來人,把許大夫拿下,送到官衙去,請官差老爺做定論!”


    他這話一出,人群中又一次炸開鍋了,尤其是那些女賓客,差點沒忍住要衝上前去指著沈崇德的鼻子破口大罵。


    正妻被小妾陷害時,你身為一家之主,屁都不放一個。


    正妻洗清冤屈,證明自己是被小妾陷害了,你還是屁都不放一個。


    如今小妾一句不服,要報官,你立馬就聽話地嚷嚷著要報官,這心眼簡直都偏到胳肢窩去了!


    眼見沈府下人拿繩子將許大夫捆了不算,兩個婆子還在沈崇德的示意下朝秦九娘走過去,“請”她一並跟著去衙門走一趟。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齊媽媽終於忍無可忍。


    “我看誰敢動秦夫人!”


    伸手就將秦九娘拉到自己的身後護住。


    老人家習過武,哪怕現在已屬高齡了,腿腳依舊不遜色於年輕人。


    她抬腿,一腳一個,直接將那兩個過來“請”秦九娘的婆子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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