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芙蓉還有大作用,眼下還不能死。


    秦九娘側耳,聽了會兒外麵唿唿叫的寒風,扭頭吩咐杏兒:


    “杏兒,你去下人房那裏,找一件不用的被褥,給柳芙蓉送過去。”


    杏兒雖不知緣由,但是對於秦九娘的吩咐,她一向言聽計從,轉身跑去下人房,從角落裏麵翻出一床棉被。


    那棉被都不知道閑置多少年了,散發出股子刺鼻的黴味,上麵甚至還有老鼠留下的排泄物。


    杏兒一點兒都不嫌棄,甚至還非常滿意。


    姓柳的小狐狸精,整天淨往老爺耳朵裏麵吹枕邊風,有事沒事就給夫人找不痛快,最討厭了,看她今天怎麽臭死那小狐狸精。


    沈家後花園,柳芙蓉已經在雪地裏麵跪了小半個時辰,凍得一雙手腳幾乎失去了知覺,連在心裏麵咒罵秦九娘的力氣都沒有了。


    此時看見棉被,她宛如看見親爹親娘,哪還會管棉被髒否舊否好看否,搶過來,忍著惡心,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眨啊眨啊的。


    府中下人路過,瞧見這一幕,少不得要指指點點一番。


    滿含嘲諷的譏笑聲更是不時響起。


    柳芙蓉氣得牙齒都要咬碎了,幾次想扔掉身上的破棉被。


    然而她才把棉被掀開一條縫,寒風就如刀子般撲過來,她直打哆嗦,忙又緊緊裹住被子。


    可饒是如此,柳芙蓉的膝蓋還是凍傷了,又癢又疼,徹夜難眠。


    第二天早上就發起了高熱。


    柳芙蓉嚇壞了,急忙讓丫鬟去請大夫,苦藥一碗接著一碗的往肚子裏麵灌,生怕耽誤了喜雪宴。


    身為妾室,這樣的宴席她原本是沒資格出席的,是她磨了老爺半宿,才爭取到這個資格。


    能不能扳倒秦九娘,坐上正妻之位,就在此一搏了,這麽重要的場合,她怎麽能病倒呢。


    秦九娘也覺得喜雪宴挺重要的,得重視起來。


    第二天早飯後,一輛馬車就載著秦九娘和她的丫環杏兒,從沈府後門出發,直奔長街另一頭的恆源書齋而去。


    跳出沈崇德這灘臭水坑,光有一個柳芙蓉還不夠。


    她得去把忠勇侯夫人也拉到自己的陣營裏麵。


    大雪昨夜停了一宿,今早又下起來了,到現在也不見停,鵝毛似得雪片子紛紛揚揚,落在屋頂和街道上,入目一片瑩白。


    天寒地冷的,又是這樣一個天氣,街道上行人稀疏,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行駛了一段路,忽然一個顛簸,停了下來。


    秦九娘猝不及防,身子往前傾,腦袋險些磕到車轅上麵去。


    杏兒忙扶住她:“夫人,有沒有磕到?”


    “沒事。”秦九娘搖頭,又蹙起眉心,“去看看怎麽迴事。”


    杏兒應了聲“是”,撩開車簾跳下去,問車夫,“怎麽迴事?”


    車夫是個憨厚的中年男子,老把式了,平時駕車一向平穩,頭一次出現這樣的事故。


    他不安地迴道:“地上的積雪太厚,我沒看清楚路況,車輪卡進積雪下麵的大坑了……怕是要抬車。”


    秦九娘聞言,也撩開車簾子下來,探頭朝車輪那裏看去,果見馬車的一個輪子卡在了一個大坑中,確實需要抬車。


    可是路上幾乎都沒什麽行人,去哪裏找人抬車啊。


    秦九娘輕蹙眉心,不由得發愁。


    就在這時,兩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從街道拐角處走出,路過這裏,停下,一個好奇問:“這是誰家的馬車啊,怎麽停在路中間了?”


    另一個答:“好像是車輪卡住了……需要幫忙嗎?”


    太需要了!


    簡直就是瞌睡遇上了熱枕頭!


    秦九娘朝杏兒使了個眼色,小丫頭忙對那二人道:“需要需要,多謝兩位大哥出手相助!”


    兩位大哥擺手:“謝就不必啦,給點辛苦錢就行了。”


    杏兒:“……啊?”


    小丫頭臉上的笑容僵滯住。


    秦九娘也對兩位大漢的做法不喜。


    找人幫忙,自然是要給答謝錢的,即便二人不說,她也會給的。


    但是事情還沒做,就先開口索要辛苦費的行為,實在令人不喜。


    然而眼下路上並無其他行人路過,他們要想盡快把馬車抬出大坑,還是得靠那二人。


    算了,給錢吧。


    秦九娘再次朝杏兒頷首,小丫頭不情願地從袖袋裏麵摸出兩塊碎銀角子遞過去。


    誰知那二人卻一臉嫌棄。


    一個說:“抬這麽大一輛馬車,才給這麽點辛苦錢,是不是太少了點兒啊?”


    另一個跟著道:“對呀,我們哥倆出那麽大力氣幫你們抬車,這辛苦銀子,不給七八兩的,怕是說過不去吧。”


    “什麽?七八兩?!”杏兒震驚得瞪圓眼睛。


    秦九娘亦是蹙眉,視線掃過那兩位大漢,冷聲道:“抬一下車而已,就敢張嘴索要七八兩的辛苦銀子,你們怎麽不幹脆去……”


    “搶”字還沒出口,秦九娘忽然頓住。


    她蹲身下來,仔細察看了下卡住馬車輪子的那個大坑,見坑壁麵切口平整,且土壤也還是新鮮的。


    再迴想下車夫剛才的話,秦九娘的麵色瞬間冷沉下來,這樣的坑,分明是人故意挖下的。


    “這個大坑,是你們挖的吧?”她斜眸望向那兩位大漢,語氣冷硬。


    二人變色:“你胡說!”


    秦九娘冷笑,指了指那個卡住馬車輪子的大坑。


    “這個大坑的壁麵,切口平整,且土壤也是新鮮的,一看就是才剛挖開沒多久。”


    “然而我的車夫卻說,他是因為路麵積雪太厚,大坑又藏在積雪下麵,沒留意到,馬車輪子這才陷進去。”


    “由此可見,這個坑是有人故意挖開,然後再用積雪蓋住做遮掩,目的就是讓過往的馬車輪子陷進去,再借著幫忙抬車的由頭,索要辛苦費。”


    “至於挖坑的人是誰……誰這個時候恰巧路過這裏,先是熱心腸地提出幫忙抬車,然後又獅子大口地索要七八兩銀子的辛苦費,誰就是挖這個坑的人。”


    “嘖嘖,你們這種無本買賣,做得可真是劃算啊。”


    秦九娘冷笑著咋舌。


    兩個大漢麵麵相覷一眼,其中一個兇狠道:“是又怎麽樣,那坑就是老子挖的!”


    “我看小娘子也不像差錢的樣子,你痛快的把銀子給我們哥倆,我們哥倆就幫你把馬車抬上來,多簡單的事情啊,何必要計較那麽多呢,不然你們可就隻能耗在這裏了。”


    眼見伎倆被拆穿,那兩人索性也不裝模作樣了,直接露出了貪婪的嘴臉。


    秦九娘直接被二人的嘴臉惡心到。


    她是不差錢,但是她寧可把錢扔塘裏去砸水花玩,也不會給這種人。


    鄙夷地掃了那二人一眼,秦九娘不客氣地吐出一個字:“滾。”


    “你!”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給你臉了是吧!”


    一個大漢被惹惱,掄起拳頭作勢要往秦九娘臉上招唿。


    杏兒大驚,忙撲過去將秦九娘護在身後,車夫也掄起了馬鞭,唯有秦九娘麵色不變。


    她早從係統商城裏麵兌換好了道具,隻要這兩人敢動手,她立馬就能讓他們直挺挺地倒下去。


    隻是,還沒等秦九娘用上道具,就在這時,兩道急促的破空聲忽然響起。


    緊接著下一瞬,就見那兩個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大漢,忽然全都捂住嘴巴,跟殺豬似得哀嚎起來。


    鮮血如流水般從他們指間湧出。


    秦九娘愕然,怎麽迴事,道具還沒用啊。


    她下意識地扭頭朝身後望去。


    剛才的破空聲,好像就是從身後傳來的。


    果不其然,就見長街的另一頭,一男子正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奔馳而來。


    馬蹄疾馳下,雪花飛揚,將馬背上的人蒙上了一層朦朧麵紗,但也能依稀辨別出對方年輕不大,骨相很好,五官的契合度和立體度,也都堪稱完美。


    尤其是那雙眼睛,眼裂狹長,很典型的瑞鳳眼,憂鬱氣質中,又隱隱透出幾分禁欲的清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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