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正在羅冀、宋一天、黃老大整軍之時,那個小叫花子忽然從人群中躥了出來,眾人出其不意,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目光都轉向了他。隻見那小叫花子指著人群中兩個中年漢子喝道:“你們是北平應豐年的手下。”


    此言一出,眾人都大吃一驚,均知應豐年是北平城中根基很深的幫會頭頭。


    康雍乾時期,滿清政府是強勢政府,對秘密幫會打壓得非常厲害,發現即殺。秘密幫會要展開地下活動非常困難。隨著清朝的衰落,政府變成了弱勢政府,幫會對社會正麵和負麵的作用就同時顯現出來了。貨真價實的黑社會,是到民國以後才形成。形態完備,組織能力也強了,幾乎成了地下政府。


    應豐年從清末的時候就是個牆頭草,特別是北洋軍閥統治時期,當政者頻繁更替,“城頭變幻大王旗”,哪股勢力強,他就跟著哪股勢力混,先後投靠過袁世凱、張勳、段祺瑞、張作霖,現在又投靠了日本人,專門幫著日本人做一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害死的仁人義士和英雄好漢不少,早些日跟蹤葉大龍的家夥就是應豐年的人。


    應豐年的名頭,當時一提起來,雖說是人人厭惡非常,但又可以說是人人談虎色變。羅冀看看了一眼小乞丐所指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滿臉的大胡子,三十來歲的年紀,神材高大魁梧,另一個則是白白淨淨的,又矮又胖。這兩人並不是二十九軍的袍澤,也不是拳民,應該是後來跟著宋一天的。


    那大胡子見小乞丐指認他們,麵色倏變,隨即鎮定,笑道:“小子,你是不是昏了頭了,我們怎麽會是應豐年的人,我們哥倆老早就跟著宋大哥了,你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啊。”


    小乞丐正色道:“事到如今,你們還想蒙混過關,我看是不成了,你們剛才在房間內嘀嘀咕咕的事情我都聽到了,是不是要趁機給應豐年通風報信啊?”


    大胡子的手悄悄地移動到了腰間,作勢就要拔槍。宋一天的手下武器奇缺,有手槍的人更是屈指可數,羅冀的眼光何其老辣,那大胡子隻是一個細微的動作就將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白白淨淨的胖子卻沉穩的多了,他哈哈一笑道:“你們竟然信一個外來的姓江的人,到時候空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他說話的口氣盛氣淩人,麵前的這些人雖然痛恨日本人,但是這離間的話卻是生了效,當下很多人對羅冀和黃老大側目而視,顯然是生了疑心。


    羅冀速來沉穩,大風大浪見到的多了,在戰場上的死人堆裏都不知道爬出來過多少迴了,早已經百煉成鋼了,見了宋一天手下的神色,知道這個白淨胖子的幾句話已經打動了人心,便立即喝道:“你到底是什麽人,老宋,這兩個人是你的人?”


    宋一天剛剛去督促人準備糧食彈藥,此刻剛剛趕過來,剛好聽到羅冀的問話,打眼一瞧那兩個漢子,道:“這兩個人是半年前跟我的。”


    為了成大事,宋一天不得不網羅人才,但是在招兵買馬的時候甄別工作做得不夠,導致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也混進了隊伍之中。


    小乞丐道:“羅大伯、宋大叔,這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商量向管他的主子和日本人報告的事情,我是親耳所聽、親眼所見,那個大胡子的衣服裏還藏著密信。”


    那兩人原本以為小乞丐隻是偷聽到了二人的談話,但空口無憑,這也不足懼,若是被人從身上搜出了密信,那可就是百口莫辯了。


    白淨胖子知道事情敗露,向大胡子使了個眼色,兩人抽身向廟門的方向跑去,小乞丐早就料定二人會跑,早就在他們逃跑的路線上等著了,黃大有也堵了過來。


    大胡子揮拳向小乞丐打去,那白淨胖子雖然神材臃腫,但是行動十分的敏捷,單手一晃,已經從靴子處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著黃老大的心窩刺去。


    小乞丐是赤手空拳,身材又瘦弱的很,跟大胡子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堪一擊。眾人見他雙手空空,驟遭夾擊,便有三四人要搶上施以援手。


    不料那小乞丐身法十分的靈活,像條泥鰍一樣,躲過了大胡子的兇猛一拳,緊跟著又繞著大胡子轉來轉去,突然一拳打在了大胡子的腰眼兒上,疼的那大胡子一齜牙。而黃老大也用自己的拐杖和白淨胖子戰在了一處,兩人閃轉騰挪,快的讓人幾乎眼睛都看花了。白淨胖子的匕首雖然十分的鋒利,招數精奇狠辣,但是黃老大的拐杖占了長度上的優勢,被他舞得密不透風,那白淨胖子倒也一時占不得上風,反倒是黃老大不時伸出拐棍去點白淨胖子的周身要害之處。


    小乞丐和黃老大這一小一大兩個人,將大胡子和白淨胖子逼得不得脫身,反而退了兩步。宋一天等人見小乞丐和黃老大兩個漸漸地占了上風,暗暗喝采,俱各止步。


    大胡子和白淨胖子見衝不出寺廟去,知道身處虎穴,情勢兇險之極,剛退得兩步,便又搶上。


    小乞丐在大胡子的拳腳之中來迴穿梭,攻多守少,倒像是存心作弄那大胡子一般。


    那兩人本已經快要搶到門前,都被小乞丐和黃老大硬生生地逼了迴來。


    白淨胖子對那大胡子喝了一聲:“兄弟,點子太硬了,動家夥。”言畢已經掏出了手槍,正對著黃老大。


    眾人眼見形勢危急,都想伸手相助,但是兩人正打得難解難分,生怕開槍再傷了自己人,反倒是羅冀神色鎮定,對於黃老大的本事他還是知道的,這個白淨胖子遠遠不是黃老大的對手,而且看到黃老大見那白淨胖子掏槍並不心急,定是有恃無恐。


    白淨胖子冷聲說道:“就你們這些蝦兵蟹將,還想聚眾對抗日本人,簡直就是自不量力,我勸你們還是早早地放下武器,跟我投奔日本人混個好前程吧。”


    那邊的大胡子也將手槍掏了出來,對著小乞丐的麵門,人群中有人驚叫起來,均為黃老大和小乞丐擔心。


    就在此時,兩個黑乎乎的物體從遠處破空而至,正好擊中了大胡子和白淨胖子的手腕,“哎呦,哎呦……”兩人吃痛,手槍當即掉到了地上。


    眾人定睛一看,擊中大胡子和白淨胖子手腕的暗器竟然是兩個鵪鶉蛋大小的佛珠,通體黝黑,而佛珠的主人正是這間寺廟裏的大和尚,此人距離大胡子和白淨胖子尚有七八米的距離,但是卻能雙珠同發、俱中目標,說明其手勁和壓力確實非凡。


    小乞丐眼疾手快一腳將地上的手槍踢到了遠處,接著向前踏出一步,一個掃堂腿踢在了大胡子的腳踝之上,這裏是人體極為脆弱的地方,別看小乞丐身材瘦弱,但是大胡子給他這麽一掃,腳踝處就跟被一個硬木棒狠狠地敲擊了一下,頓時腿下一軟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黃老大的拐棍也重重地向白淨胖子的麵門砸去,那白淨胖子當下奮起平生之力,用匕首去格擋挾帶風聲的拐棍,拐棍和匕首相交,發出當的一聲,白淨胖子險些虎口震裂,哪知道這本是黃老大的一記虛招,他左手陡出,抓住了白淨胖子的手腕,用力一扭,意圖讓白淨胖子撒手,但是白淨胖子也並非好對付的,反向一扭,和黃老大較上了勁。


    黃老大長笑一聲,拐棍即離開了白淨胖子的匕首,飛起一腳踢在了白淨胖子的小腹之上,同時左手鬆開,那白敬胖子哎呦一聲倒在了地上。


    黃老大笑道:“你還嫩了點。”


    眾人對黃老大和小乞丐製服兩個奸細的伸手佩服至極,這時早有人上去把大胡子和白淨胖子按住。宋一天怒不可遏地喝問:“虧老子還待你們如同兄弟,竟然敢欺騙老子,老子非活剝了你們的皮不可!”


    “且慢!我有話問他們。”羅冀製止了宋一天,轉而對大胡子和白淨胖子道,“應豐年派你們來幹什麽?除了你們兩個,還有沒有別的同黨?”


    宋一天也覺得自己魯莽了,眼下這兩人已經被製服,自然是無需多慮的,但是如果二人有同黨的話,那事情照樣糟糕,當下還是趕緊問明情況才是。


    兩人都是默不作聲,那宋一天氣急,掏出匕首一刀將大胡子的右耳割掉,怒道:“再不說的話,掉的就不是耳朵這麽簡單了。”


    大胡子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聲,但仍然不敢吐口。那白淨胖子也是緊閉雙眼,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羅冀對小乞丐道:“若不是發現了此二人,我們就要大禍臨頭了,我們死不足惜,但是因此未能營救白大哥那就大大的不好了。”


    小乞丐道:“我也是碰巧,上茅房的時候碰到這兩個家夥神色古怪,就多留了一個心眼,悄悄地跟著他們,僥幸發覺了他們的底細。”


    羅冀笑道:“不錯,不錯,黃老大,你收了個好徒弟。”


    黃老大報以微笑,道:“還是先審審這兩個家夥吧,這小兔崽你就別誇他了,不然尾巴該翹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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