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都會舞廳裏抓的人足足裝了十幾卡車,一些膽子大的人站在街上看熱鬧,紛紛猜測這又是為了什麽抓人。


    在眾多的指指點點的路人中間,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平村久之。


    他本來是要約常淩風八點半在大都會喝酒跳舞的,一來是感謝常淩風讓他賺了錢,二來是就以後的生意怎麽做再商量一番。結果一到大都會舞廳,就聽說北平特務機關已經將這裏全部封鎖了,他不知道常淩風是不是已經來了,但是又進不去,隻能幹著急。後來眼睜睜地看著舞廳裏裏的人都被抓走了,更是擔心藤原會出事情。當然了,與其說平村久之擔心的是藤原的安危,更不如說是怕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財路斷了。


    “平村君!”


    平村久之猛然一迴頭,見藤原正笑嗬嗬地望著自己,連忙道:“藤原閣下,我還以為……”


    常淩風道:“我也是有點生意上的事情耽擱了,晚到了一會兒,實在事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是剛剛才到而已。”平村久之看到常淩風安然無恙,頓時鬆了一口氣。如果常淩風不慎被特務機關抓住,很可能會扛不住裏麵的大刑,將倒賣藥品的事情交待出來,牽連了自己,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常淩風故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問道。


    平村久之歎了口氣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特務機關在抓人。”


    “哦,幸虧咱們沒有早點進去,不然今晚可要受罪了。”


    “誰說不是呢。”平村久之道,“藤原閣下,都怪我選擇了這個地方,本來是想請您好好消遣一番的,沒想到弄成這個樣子,你看我們是不是換個地方,我知道,這裏除了大都會之外,附近還有一家月華舞廳,檔次也不錯,不如我們去那裏坐坐?”


    常淩風笑著道:“也好。隻是希望不要出現大都會這樣的事情才好啊。”


    平村久之尷尬的笑了聲,道:“不會,不會,從大都會抓的人都夠他們審好幾天了,不會再有閑工夫去別的場子的。”


    常淩風道:“希望如此吧,既然這樣,咱們就走著。”


    “走著!”


    ……


    這次從大都會抓來的人,總共兩百一十七人,北平特工總部的人都不夠用了,中島一雄連夜從幾個分部調來了人手,開始對舞廳裏的人審訊。地下審訊室裏都是一些暫時認為十分可疑的人,而一些一般的人則直接在特工們的辦公室裏審訊,甚至有的沒有地方,直接在走廊裏、大廳裏和外麵的院子中。


    中島一雄和千田英男將這次抓捕任務的情況向鬆室孝良做了詳細的匯報,當然了中島一雄還是對千田英男百般迴護的,但是鬆室孝良從中還是聽出了一些端倪,不過,他並不打算就責任追究的事情抓著不放,他更加關心的是從黑衣人身上搜出的情報的內容到底是什麽,已經讓譯電科去翻譯了,但是結果不會這麽快。


    鬆室孝良眯著眼睛,腦海裏迅速梳理著思路,黑衣人很可能是和水手接頭的人,而消失的穿著格子西裝的男人則可能是水手,那麽那個舞廳的服務生又會是什麽人呢?水手的幫手?


    中島一雄道:“機關長閣下,這次從大都會逃走了兩個人,一個人是冒充舞廳服務生身份的,我對照過舞廳的工作人員花名冊,又問了舞廳的經理,答案根本就沒有這麽一個人。”


    “千田君,你們進入舞廳的時候有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鬆室孝良問道。


    “應該沒有,那個地方我常去,就像是和往常一樣,而且我們的特工都是化裝之後進入舞廳的,沒有理由暴露。”千田英男說道。


    “可是,電閘突然被切斷、舞廳停電的事情怎麽解釋?”鬆室孝良的眼睛射出兩道寒芒。


    “這個卑職……也不知道。”千田英男道。說實話,事後他迴想了進入舞廳後的一係列行動,並沒有感到自己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對於暴露的事情他也感到十分的疑惑。


    中島一雄幫著說道:“以卑職的看法,很有可能是水手他們早早地便進入了大都會,我們在觀察他們,他們也在暗中觀察我們。機關長閣下,您是知道的,特工找特工並不算什麽難事。”


    鬆室孝良知道這是在有意替千田英男開脫,冷哼了一聲說道:“可是你們竟然讓他們堂而皇之地從舞廳逃了出來,抓捕方案是怎麽製定的,現場指揮又是怎麽搞的?”


    鬆室孝良的語氣逐漸加重,讓中島一雄和千田英男感到氣憤頓時變得壓抑起來。


    鬆室孝良這麽做的目的並不是找茬,而是這次抓捕行動確實出了大問題。水手在大都會舞廳接頭的情報,是他安插在地下黨的內心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竟然被中島一雄和千田英男給搞砸了,那名內線極有可能被地下黨懷疑,甚至暴露身份的可能。


    想到這裏,鬆室孝良就氣不打一出來。


    他神情不善地看著千田英男:“你也是老行動隊長了,辦事怎麽如此的不周詳,不僅僅讓水手他的同伴逃之夭夭,還抓來了一群不該抓的人,你看看。”


    鬆室孝良隔著大板桌扔了一張紙過來。


    中島一雄和千田英男拿過來一看,上麵是一份長長的名單,都是這次從舞廳抓迴來的人,好麽,北京特別市長的江朝宗外甥,實業總長王蔭泰老婆的侄子……都算是在北平有頭有臉的人物。


    中島一雄道:“機關長閣下,這都是我下令抓的,不關千田君的事情,在舞廳出現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中國有句話就‘清者自清’,隻要這些人沒有通共,我們也就是問問情況,會放他們迴家的。”


    鬆室孝良撇著嘴道:“你是不知道,從你們離開大都會的那一刻起,我這裏的電話就開始響個不停了。我們是要得到情報,但是也要顧及到影響是不是,我敢說,明天一早到寺內司令官那裏告狀的人肯定不會少。”


    “是是是。”中島一雄不敢和鬆室孝良頂嘴,連連頓首道,“這都是我們辦事不利,這才給您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我馬上讓人加快審訊,爭取今天晚上放大部分人出去。”


    “你抓緊時間就好。”鬆室孝良也不好逼的太緊,畢竟這些人就如中島一雄所說的那樣,確實都有嫌疑,既然抓來了,就好好的問問,沒準從誰嘴裏能夠得到有價值的情報,“這件事一定要將影響降到最低限度,還有,盡快確定被擊斃的黑衣男子的身份,火速追查逃走的兩個人的下落。”


    “哈依!”


    鬆室孝良擺擺手:“你們先去吧。”


    “哈依!”


    “哈依!”


    中島一雄和千田英男退出了鬆室孝良的辦公室,一前以後沿著走廊往前走。


    千田英男道:“都是卑職的錯,讓您在機關長閣下那裏難堪了。”


    中島一雄停下了腳步,扭頭看著他說道:“千田君,說這個就見外了,我們多少年的交情,能夠給你頂著的時候我自然會給你頂著的。”


    “卑職能夠有您這樣的上司,真是三生有幸。”


    “行了,嘴皮子上的功夫少點,趕緊先帶人再把大都會那裏看看,看我們還遺落了什麽,這邊審訊的事情我盯著。”


    “真是太感謝您了。”千田英男重重頓首,“卑職請求帶上跟你在一起的狙擊手,他在高處應該看得最清楚,也許會有什麽新的發現。”


    “好吧,帶他去吧。”對於這種小事,中島一雄自然不會拒絕。


    中島一雄直接去了地下的牢房,手下的鬼子特工們辦事還算是比較利索,已經審了一大半,這些人進到審訊室裏腿都軟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交待了,但是說的都是怎麽記錄上司的黑賬,怎麽謀奪同行的產業,怎麽勾搭人家的老婆等雞毛蒜皮的破事,跟水手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中島一雄隻好讓這些人登記簽字,一一放人。


    地下室裏的情況都這麽慘淡,就更別提上麵辦公室、走廊和院子裏審的那些人了。


    中島一雄決定去譯電科看看從黑衣人身上搜出的紙片到底有沒有破譯出來,一走到地麵上就遇到了迎麵跑過來的千田英男,頓時愣著了,驚訝地問:“千田君,你怎麽還沒有出發?”


    千田英男焦急地道:“副機關長閣下,不好了,那個狙擊手不見了,我問了一同出任務的幾個人,都說沒有看見他。”


    中島一雄當即拍了一下大腿,壞了,自己把那個狙擊手留在了教堂的塔樓上,後來從大都會撤迴來的時候也忘記問問這個狙擊手是否已經下來了,都怪當時太亂了,竟然把這茬給忘記了。


    “馬上去教堂找,我懷疑他很可能遭到了不測。”中島一雄急道。兩個逃走的中國人沒有抓到,很可能就是潛入了教堂之中,這真是百密一疏啊,讓他們鑽了空子。


    千田英男火急火燎地往教堂趕,中島一雄狠狠地在後麵跺了一腳,嘴裏暗罵:“八嘎,八嘎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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